作為除了朱三,朱家兄弟中腦子最靈活的又一人選,朱五來到新院子裏,沒幾句,就跟左主事給聊上了。


    此時,“主事”還隻是一種稱唿,沒什麽實際權力。


    但朱五有自家老娘的特殊交待,哪裏不明白,這裏麵肯定有什麽道道是他不清楚的。


    他拍著左主事的馬屁,一口一個“哥”,叫得那一個親切。


    別看他才十幾歲,人家已經三十多歲的老漢,卻硬是被他哄得眉開眼笑,謙虛道:“小老弟,你快別吹噓了,再吹噓我的尾巴都上天了,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什麽主事啊,這又不是官,也就看看薯種,管管幾個事,沒啥。”


    “哎,主事老哥,你可不能這麽說。”朱五立馬說道,“你現在是主事,再過幾年,你就是裏正啊,這裏正可是咱村裏的這個。”


    他豎起了大拇指,表示這“裏正”的位置是誰都可以坐的嗎?


    反正在他朱五看來,除了裏正,他就隻服主事老哥。


    作為男人,尤其是裏正家的長子,左主事能不想繼承他老爹的位置?


    隻是裏正看著年紀是大了,但身體還硬朗,根本不可能這麽早把位置讓給他。


    左主事心裏也清楚,他爹不隻他一個兒子,他不過是占了一個“長”字,搶了先機。但他要真幹不了,他爹也不會扶他,扶他弟也一樣。


    隨著這幾年,那個弟弟越來越出色,左主事也是擔憂的——萬一他弟蓋過了他的風頭,怎麽辦?


    所以說,朱五的這些話,算是說進了他的心裏。


    “小老弟啊,你真的覺得,我能當裏正?”左主事見四周沒事,湊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問道。


    “怎麽不能?我們村裏,除了你能當裏正,還有誰?”朱五腦子轉得多快啊,裝起了糊塗。


    “我爹可不隻我一個兒子……”左主事暗示。


    朱五一臉詫異,他抬起頭來看看左主事,想了老半天:“你說你弟啊……”


    此時,雖然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但左主事跟朱五坐得很近,所以他能夠清楚看到對方臉上的神情。


    他的心裏,多少有些緊張:別本來沒有的事,被他這麽一提,反而有了。


    “主事老哥,你是不是想多了?”朱五說道,“裏正要真想讓你弟繼承他的位置,現在坐在這裏的就應該是你弟了,也不會是你了。你想想,這紅薯可是能夠填飽肚子的東西,冬紅薯要是種成功了,得多大的功勞?裏正在真想讓你弟當裏正,直接讓他來就行了,你說對不對?”


    “嗬嗬嗬……我就隨便問問。其實啊,我覺得我跟你弟哪個當裏正都一樣,我倆可是親兄弟,他當跟我當有什麽區別?”左主事的心落迴了肚子裏,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實了許多。


    他可不會告訴朱五,其實他就是這麽想的。


    隻是這種話不能跟別人說,也沒人跟他討論一下,他心裏有些慌罷了。


    既然朱五都這麽說,那應該是朱大娘的意思,他爹有什麽也喜歡跟朱大娘商量,那這事應該是妥了。


    “話是這麽說,可這錢揣在兄弟兜裏,跟揣在自己兜裏,還是有區別的。”朱五目光閃了一下,繼續裝著不知道的樣子,說道,“親兄弟,也講究明算賬。”


    他還拿自己家舉例,雖然他們兄弟幾個不捏錢,但家裏的婆娘哪個不是各捏各的?


    敢跟她們說你的錢就是我的,還不翻天。


    左主事笑了出來:“嗬嗬嗬……女人就是這樣,特別小氣,你跟她們有什麽好計較的。”


    話是這麽說,他卻猛然想起朱家的“生意”來。


    現在朱家村也開始有其他人做生意,但都是從朱家進的貨,聽他娘說,他爹和族長定下的那條“朱家男人不經商”的規矩,好像還是朱大娘出的主意。


    雖然他不明白朱大娘為什麽非要咬死這條規矩,但朱家兒媳婦手裏能夠捏錢這件事情,確實羨慕了不少人家。


    連他婆娘也暗戳戳地跟他商量,要不要她也去做一點。


    不過可惜,他爹沒讓。


    “不是計較,主要是這個理,有的時候,女人比我們男人更清楚,什麽東西隻有捏在了自己手裏,才是自己的。女人嘛,既然她嫁給了你,給你生兒育女,肯定是向著你的……”


    “嫁進了朱家,就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不向著自己的男人,她還想向著誰?”


    ……


    兩個人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葉瑜然和朱老頭從隔壁院子過來的時候,完全可以看見兩個稱兄道弟的畫麵。


    因為有外男人,林三妹、林四妹需要避諱,便沒有過來睡。


    朱八妹幹完活,也跟著姐妹二人,一起留在了老宅。


    左主事看到葉瑜然和朱老頭,還站起來跟他們打了聲招唿。


    “是你啊,要不晚上睡我屋裏?我有床,都是現成的……”朱老頭一看他是裏正的兒子,特別客氣。


    “不用了,朱大叔,我跟朱五睡院子裏就行了,”左主事說道,“這床我們都鋪好了,連驅蚊草都點了一把了。我們倆睡在一起,也有伴,還能說說話。”


    “你這孩子,自己睡院子裏就行了,怎麽還拉著人家一起?”朱老頭還責怪了朱五幾句,說他不懂事。


    朱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隻能老實地背下了“黑鍋”。


    哎,他能說,這是娘出的主意,叫什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能夠建立起深厚的“兄弟情誼”嗎?


    “朱大叔,你別怪他,他沒拉我,要拉也是我拉著他。我喜歡跟朱五說話,朱大叔,你別管我們,你先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活呢。”左主事還替朱五說了幾句話。


    “那……我就迴屋睡了。你有啥事,喊我一聲,我立馬就睡了。”


    “哎,我曉得,朱大叔,你睡吧。”


    等葉瑜然、朱老頭迴屋,左主事猛然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似乎這老兩口進的不是一個屋?


    他疑惑了一下,小聲問朱五,這是咋迴事,難道朱大叔、朱大娘吵架了?


    “沒有,這不是之前我娘要幫忙帶孫子嘛,我爹嫌吵,他們倆分開睡習慣了。”朱五裝著不太在意地說道,“雖然現在大寶、二寶到鎮上念書去了,三寶、四寶也慢慢大了,到時候也會搬過來住,我爹娘嫌麻煩,索性就繼續分開睡了。”


    他爹幹了啥“驚天動地”的事,朱五哪裏肯說啊,恨不得捂死。


    誰能想到,就他爹那樣一個糟老頭子,老了老了,放著家裏的日子不好好過,居然還生了外心。


    以他娘的脾氣,沒有鬧出來,已經算不錯了。


    這事要是爆出去,恐怕肯定沒有幾個人相信。


    平時不想這事還好,一想這事,朱五就覺得自己家抱了一個大炮,隨時會響的那種。


    ——唉……三哥咋還沒迴來呢?愁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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