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覺得朱老頭可能更好說話一點,便把朱七有些營養不良,頭部的傷需要慢慢養,有可能會用到人參之類的事情全給朱老頭講了。


    他也知道大家的日子不好過,沒幾家人舍得花錢,尤其朱七還是一個傻子的情況下,恐怕更難。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朱老頭居然沒有給他一個答複,隻是歎氣。


    赤腳大夫一聽這歎氣就知道了,怕是被他猜中了,所以在麵對葉瑜然的時候,他也就說得更加委婉了。


    這個婆娘那麽潑辣,連朱老頭都不樂意的事情,恐怕她會更不樂意了吧?


    現在他唯一能為朱七做的,大概就是盡量保他一命了,至於以後……


    家家戶戶有本難念的經,他也沒辦法,隻能說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要怎麽治、怎麽養,你寫一個單子給我,特別是需要注意的點寫得細一點,我們治。”葉瑜然聽完,直接說道。


    “你要治?”赤腳大夫愣了一下,趕緊確認道,“可能需要花不少錢,也給治?”


    葉瑜然一臉堅定地說道:“治。”


    不就是錢嗎?這個世界上能用錢多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問題,雖然她現在沒有錢,但誰知道以後有沒有?


    “最花錢的版本和最省錢的版本,你都給我一份。我們現在沒有錢,但我們會想辦法賺錢,給老七治病。”


    葉瑜然剛剛說什麽醫藥費讓朱同化包了,但其實她心裏清楚,一看朱同化他家的樣子就知道——沒錢。


    對方沒錢,讓對方包了也沒有用。


    與其奢望別人,還不如從自己身上下手,可能還更現實一點。


    從上輩子開始,葉瑜然就知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跑,隻有靠自己,才是最現實的。


    朱老頭聽到她要給朱七治的時候,同樣也是一臉震驚,跑進來就罵她傻:“你瘋了?!


    “我們家根本沒有錢治,一家上下那麽多張嘴巴還等著我們養,你居然還想給老七看病?你知不知道給老七看病要花多少錢?


    “大夫說了,要買人參,人參知道嗎?那人參是普通人買得起的?我這輩子都沒看到過人參長什麽樣子,你居然連問都不問一聲,一口就答應了?


    “你這個婆娘是真的瘋了!平時也沒看你對老七多好,怎麽到了這種時候犯什麽軸?他就是一個傻子,治跟沒治有什麽區別?”


    不管是屋裏的朱八妹,還是屋外的劉氏、林氏、朱四虎、朱五壯,他們全部都聽到。


    他們不知道給朱七看病要花多少錢,但一句“人參”就讓他們心裏有了答案,就像朱老頭所罵的那樣——我這輩子都沒看到過人參長什麽樣子。


    何止他沒看到過,朱家村那麽多人,恐怕根本沒有幾個人看到過。


    “娘……”朱八妹有些著急,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家裏本來就窮,她一天吃一個雞蛋都是奢侈,幾個嫂嫂滿滿的意見,結果她娘還要給七哥看病,那她以後豈不是連雞蛋也吃不到了?!


    想到這裏,她就心慌。


    若連雞蛋都吃不起了,娘還能攢錢把她送到高門大院裏當丫鬟嗎?


    “閉嘴!”葉瑜然衝朱老頭吼了一聲,“老七是個傻的怎麽了?是個傻的就不是命,不能治了?他不是你兒子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你就是覺得老七是個傻的,治了也就這個樣子,根本沒必要治了。那我問你,若換成這個家裏的任何其他一個人,你治不治?”葉瑜然一臉質問之色。


    朱老頭頓住。


    “治不治?說話啊,你怎麽不說?是不是也是一句,家裏沒有錢,所以我們就不治了?”


    朱老頭辯解:“家裏本來就沒有錢,我們又不是不想治,而且傷的又不是其他人,是老七。你別把這種話題扯到別人身上,誰沒事會像老七犯傻,讓人打成那個樣子?那也是老七……”


    說著說著,朱老頭就覺得,朱七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活該”。


    換成家裏的其他人試試,哪個會被人打成這個樣子?


    肯定是朱七在外麵惹了事,才會被人給打了。朱老頭甚至狠心地想,老七本來就傻,就算打死了,也是替家裏省了一張嘴巴。


    “也是老七怎樣?從小到大,老七給你惹過什麽麻煩了?從來都隻有別人欺負他的,你看他什麽時候欺負別人了?你這個當爹的,不護著自己的孩子就算了,自己的孩子被別人欺負了,你還怪自己的孩子沒本事才會被別人給欺負了嗎?”葉瑜然最恨的就是這種連自己的孩子也護不起來的男人,火冒三丈地吼了起來,“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你看哪家的男人不護著自己的孩子了?


    “就是那個朱同化,他也知道我不好惹,可是他看到朱狗娃被欺負的時候,他還不是不管不顧地站了出來,替朱狗娃報了仇了?


    “你看你連朱同化都不如,要不是有我這個當娘的護著,就我們家這幾個孩子早讓人給欺負死了。你平時居然還嫌我潑辣,我不潑辣誰護著我的孩子?


    “我告訴你,朱浩氣,你不心疼孩子我自己心疼。別說家裏的其他人,就算是你們眼裏隻是一個傻子的老七,老娘說治就治,誰敢跟老娘唱反調,老娘就跟他拚命。”


    那聲音,那叫一個聲色俱厲。


    想要說什麽的朱八妹立馬被嚇住了,但她也隱隱地想起了一些事情——小時候當她在外麵被人欺負的時候,她爹總勸她忍讓,是她娘抽著家夥衝了出去,衝到了人家家裏給她找迴了場子。


    雖然從那以後,村裏的很多人不怎麽帶她玩了,但也是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正大光明地欺負她。


    不知道怎麽的,朱八妹的眼圈有些泛酸。


    不隻朱八妹,劉氏、林氏也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婆婆一般,透過半開的門縫,看到裏麵那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那一刻,她們甚至是有些羨慕朱七的,雖然那隻是一個傻子,但那也是有娘護著的傻子,不像她們,從小到大娘隻會罵她們是不中用的女娃子,以後嫁了人也是別人家的。


    她們想到,若是有一天,她們變成了朱七的樣子,她們的娘會說出像婆婆這樣“霸氣”的話嗎?


    朱氏、林氏沒有答案,甚至她們會想——如果換成自個,婆婆還會像現在這樣說出這麽“霸氣”的話嗎?


    應該會吧,因為婆婆說的是,別說家裏的其他人,就算是你們眼裏隻是一個傻子的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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