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糧吧。”朱老頭看大家都坐好了,動了動喉嚨,壓下口腔裏多餘的分泌物。


    雖然屋子裏十分安靜,但不知道為何,葉瑜然硬是有一種大家在歡唿的感覺,所有人都盯著她手中的筷子,目光隨筷子而移動。


    “每個人先吃六個,先別急著動手,我教你們怎麽吃再說。”


    每個人麵前的盤子裏都夾了六個。


    大寶、二寶畢竟有些小,有些忍不住,隻是他倆才伸手,就被柳氏拍了一巴掌。


    “娘!”大寶、二寶委屈,卻隻能收了迴來。


    葉瑜然對柳氏說道:“老大家的,你也先用筷子沾一點紅醬,讓大寶、二寶嚐嚐味道,看他們倆喜不喜歡。”


    “娘,你還沒吃,怎麽能讓小的先動手?”朱大說道。


    葉瑜然瞪他:“就你事多。我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朱老頭:“聽你娘的。”


    其實他也有點犯嘀咕,不趕緊吃飯,這是幹啥呢,折磨人嗎?


    隻是他的臉上,早就布滿了被生活所磨礪的皺紋,就算想要笑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露出一些喜色來。


    畢竟他有那麽多兒子,雖然驕傲,但想要把他們全部都養活,付出的也比常人更多。


    “是,娘。”柳氏用筷子沾了一點果醬,大寶、二寶爭先恐後地張開了嘴巴。


    大寶:“是甜的。”


    二寶:“是酸的。”


    “到底是酸的,還是甜的?”李氏眼巴巴地望著,見問兩個小孩子得不到答案,隻能望向了葉瑜然,“娘,我也想嚐嚐。”


    葉瑜然沒理她,繼續問孫子:“那你們喜歡嗎?”


    大寶、二寶連忙點頭:“喜歡。”


    恨不得多點幾下,表示自己到底有多喜歡。


    葉瑜然估摸著,古代沒什麽零嘴,雖然她覺得盤子裏的果醬做得有些失敗,但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平時都吃不到的好味道。


    所以她之前的考慮是對的,吃食這種東西不能再用上輩子的標準判斷,而是需要參考大家的意見。


    “喜歡就行!”她說道,“老大家的,拿一塊餅出來,像這樣,抹一點醬上去,然後夾一點蘿卜絲,上麵再蓋一張餅……”


    一邊說,一邊示範,教大家如何正確食用。


    “這樣就可以吃了。”


    話音一落,不等她說這是其中一種吃法,一桌子的人就已經等不及,紛紛動手起來。


    葉瑜然:“……”


    她能慶幸幸好是分食而吃嗎?否則以他們這副瘋狂爭搶的樣子,她肯定吃不好這頓飯了。


    李氏更是拿起筷子,嚐了嚐她早就想要嚐的紅醬:“原來是酸酸甜甜的,難怪大寶、二寶一個說是酸的,一個說是甜的。”


    “怎麽會甜,是放糖了嗎?”


    朱四的動作飛快,兩張餅裏夾的菜差點沒漏出來,不過他腦袋靈活,直接用碗接住,倒也不會浪費。


    猛然塞到嘴裏,果醬的酸甜味與蘿卜絲的鹹香味交織在一起,還有雞蛋的香味,那味道,簡直了。


    “好吃!”


    三四口,兩張夾著菜的餅就被他全部塞進了嘴裏。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少了,才六張餅,沒幾口就完了。


    朱四眼巴巴地瞅向李氏,趁著沒人注意,小聲對她說道:“你能給我一張餅嗎?”


    李氏才吃完兩張餅,自己都喜歡得不得了,哪裏會舍得分出去?


    她趕緊護食地蓋住了自己的碗和盤子,十分警惕地盯著他:“不能!我現在是一張嘴兩個人吃,絕對不行。”


    大寶、二寶吃得有些狼狽,他們還是小孩子,動作有些不太靈活,不可能做到大人那樣,完整地拿兩張餅包著菜吃。


    一張餅吃完,有大半都灑到他們麵前的碗裏了。


    他們也不用筷子,抱著碗直接用手抓。


    “不要吃得那麽急,這是餅,不是粥,吃多了撐肚子。”不是葉瑜然說得慢,實在是他們吃得太快了,她連一張餅都沒有吃完。


    “娘,我覺得不是會撐肚子,而是大家根本就沒有吃飽。”


    朱三的那份也吃完了,他跟朱四一樣,隻能眼巴巴地望著其他還沒有吃完的人。


    最過分的是,朱四有媳婦在,所以他還能問他媳婦討要,而他媳婦迴了娘家,他想找個討要的人都難。


    葉瑜然將第一塊餅的最後一口吃掉,重新拿了兩塊餅,撕成了碎片放進碗裏,舀了一些蘿卜絲和湯進去,這才慢慢地重新給大家分配了兩張餅,除了大寶、二寶。


    她一邊分,一邊說道:“如果沒有吃飽,就換一種吃法,撕碎了泡湯,多喝湯,少吃餅。家裏隻有那麽多糧食,家裏這麽多張嘴,離秋收還有那麽長時間,不節約點吃,到秋收沒糧食吃,你們還哪來的力氣幹活?”


    到底是她不想讓大家敞開肚子吃,即使她有“金手指”,但也需要時間。


    隻能暫時“委屈”他們,等她的金手指真的起了作用,到時候再讓他們吃飽了。隻怕到時候,他們已經不想吃了。


    大家頓覺失望,不過也知道娘說的是實話。


    餅不比粥,它是實打實的糧食做的,娘做了那麽一大籃子,肯定用了不少糧食。


    若是一頓吃完,下頓在哪裏還真不知道。


    尤其是秋收的時候,若是沒有吃飽,就沒有力氣幹活。


    朱三的媳婦張嫣之所以會這個時候跑迴娘家,就是因為朱家隻喝粥,她有些受不了了,準備迴娘家“混”幾頓飽飯,到時候再迴來。


    因為是最後兩張餅,朱三、朱四都吃得十分節約,沒敢學著他們娘的樣子,直接撕兩張餅進去,而是隻撕了一張。


    也不急著吃掉,慢悠悠地喝著湯,夾著蘿卜絲吃,若是不小心夾到了碎餅,大一點的放迴去,小一點的便算了,一起吃掉。


    其實當餅泡軟了,就化了,跟蘿卜湯混和在一起,就跟喝粥差不多。


    一連喝了兩碗帶著餅沫子的蘿卜湯,眾人頓時覺得——好飽!


    好久沒有這麽暢快地吃過飯了,要是頓頓能夠這樣,那該多好啊?


    當然,這也隻是想想。


    葉瑜然注意到,雖然朱七是個傻子,但是他似乎並不像原主記憶中的那麽“笨拙”。他不需要人喂,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尾,捧著自己的碗,慢慢地吃著。


    拿餅,抹果醬,夾菜,喝湯……


    他隻是比大家慢一點,顯得笨拙一點,但沒有浪費一點糧食,也能夠自己把自己照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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