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交談”,完全超乎了李玄英的想象,也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他一直認為自己“常識淵博”,見識頗豐,可沒想到不過一次監考,居然讓他監出了這麽一個“驚人”的發現。


    一夜輾轉之後,李玄英寫了幾封信,分別寄給自己曾經的先生、皇帝的親近以及……


    他派出了幾隻隊伍,分別前往安九鎮,查探朱三所言是否非虛。


    若屬實,再考慮後續;若屬虛,那就需要某些人給這件事情一個“交待”了。


    李玄英的舉動,朱三不得而知,他在拋出了那些東西,從宴席出來,被冷風一吹,發脹的腦袋瞬間清醒——他後悔了,他好像一時衝動,說得有點多了……


    他隻想著給朱家村,給他娘的那些觀念鋪路,卻忘了,他麵前站著的是一位陌生的“朝廷命官”,他如何能保證對方是個利國利民的好官?


    若,對方是個貪官,或者別有目的妄臣呢?


    “撲通——”


    “撲通——”


    “撲通——”


    冷汗瞬間涼了後背,朱三坐不住了,第一次驚得跟什麽似的,連忙返迴朱府,找到了葉瑜然麵前。


    “娘,我好像幹了一個蠢事!”


    葉瑜然望著臉色發白的朱三,嚇了一跳:“怎麽了?你是殺人了,還是讓人給睡了?”


    “啊?”


    “啊什麽啊?到底什麽事啊?”


    “就是……”朱三腦袋發懵,沒反應過來葉瑜然說的是什麽,巴拉巴拉,就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下。


    他重點強調,他說了很多“驚世駭俗”的東西,如果那位學政大人是個好官,那沒什麽,但他要是一個……


    那就糟了!


    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殺身之禍。


    此時的他,十分後悔,早知道會有一位大人找他說話,他就不會喝那麽多酒了。


    沒想到從來不誤事的他,這酒一喝,又襯上當時的心境,一時有些忘了形,但說多了。


    葉瑜然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殺了人,或者讓人給睡了呢,原來是這事……沒事,說就說吧,再怎麽驚世駭俗,你也說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就知道了。”


    “娘,你在說什麽啊?你怎麽會那麽想我?”朱三皺了眉頭,完全不知道他娘怎麽會想到那些事情上麵。


    葉瑜然攤手,一臉無奈:“不能怪我啊,你突然那麽跑迴來,那我隻能往最糟的情況下了,比如你失手殺了人,還被人抓了一個正著;或者有小姑娘見你長得帥,用手段陷害你,想讓你媳婦自請下堂……前者我們家暫時沒有助力,我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後者你換不換媳婦,我都會很為難。”


    朱三無語,但被他娘這麽一搞,他倒沒有那麽緊張了。


    既然他娘還有心情“胡扯”,那就說明這件事情,不算特別嚴重吧?


    隻是,他還是有點擔憂,萬一那位學政大人……


    “有什麽‘萬一’的?能夠坐到那個位置的官員,有幾個是簡單的?不管他是什麽官,他要對我們下手隻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們擋了他的道,一個是我們觸動了他的利益,你覺得我們現在幹了哪一件?”葉瑜然非常淡定,朱三說的那些話裏麵,又沒有什麽對皇家或朝廷不敬的話,隻不過把學政大人當成了“好官”,想要為朱家村的特殊情況鋪路,所以才提前透露了一些東西。


    那些東西,說是“驚世駭俗”,但要真算起來,也不算什麽“一擊必中”的把柄。


    畢竟,葉瑜然從一開始就很小心,從來沒承認過朱家是“商人”,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對農業和教育的重視與發展。


    現在走進朱家村,那絕對是家家戶戶都有一個“讀書人”,隻不過,這個“讀書人”年紀還比較小罷了。


    “即使他不是……也沒關係嗎?”朱三確定。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即使朱三再怎麽聰明,他也有“一葉障目”的時候。


    葉瑜然十分肯定:“即使有關係,也不是現在。你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擔心八月份的院考。要是八月份你能考過,那你就是可以當官的舉人了。”


    說到舉人,朱三到是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和學政大人結束說話的時候,人家也說了,讓他好好準備八月份的院試,要是能中,學政大人願意舉薦他做官。


    “那不是好事嗎?”葉瑜然眨了眨眼睛,她原本是安慰朱三的話,沒想到人家說學政大人居然還做了那樣的保證,她道,“而且,你不覺得,既然對方有這個想法,不管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至少從當前的情況來看,他非常看重你,而且還想把你拉到他的那條船上去。也就是說,你目前是安全的。”


    顯然,朱三也反應了過來,他撫額,感覺自己剛剛鑽了牛尖角,竟然自己嚇自己。


    想不到他自以為這麽聰明的一個人,竟然也有……


    葉瑜然看了出來,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這也沒什麽,你也不用太計較。我覺得,你應該是被最近的考試給逼的,太緊張了,再加上這個升學宴舉辦得太突然,你又是第一次被那麽大的一個官叫過去說話,一點準備都沒有……說白了,你就是被他嚇著了。”


    迴想他與學政大人請過去說話的情形,朱三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被嚇到了。


    看似鎮定地迴答了學政大人的“質問”與“發難”,但其實他心裏也是有些慌的,總擔心自己說得不夠好,不夠全麵,就被對方抓住了把柄,給收拾了。


    沒想到,因為太過於謹慎小心,反而多露了一些東西,然後又鑽了牛角尖……


    “如果你還是擔心,明天可以去找徐老聊聊,還有你七弟、和安他們,也都一起聊聊。”葉瑜然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說道,“徐老見多識廣,知道得應該會比你更多一些;而和安,人家在京城有門路,若這邊是靠譜的,說不定你還得跟他綁一塊兒。”


    可不是嘛,這次鄉試,各考官的喜好還是徐老和宴和安提供的,顯然人家對官員的了解比他還要多。


    而宴和安和朱七是同窗,與朱三也算是半個“同窗”,之前朱家剛到普壽城的時候,還住在宴和安那裏,幾乎是跟他綁在一條船上了。


    若朱三和朱七能過院試,不管是不是和宴和安一起做舉子,然後進京參加進士,隻要他倆能考上,未來肯定逃不掉宴和安這邊的人脈。


    不管宴和安自己願不願意,他們受了宴和安那麽多年的好處,隻要宴和安這邊遇到了什麽他們能幫忙的事情,朱家這邊不可能不插手。


    和葉瑜然說了那麽一會兒話,朱三整個人放鬆了下來,一驚一嚇的,那倦意也湧了上來,便和葉瑜然做了一個別,迴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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