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尷尬了。


    她又不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鄉下婆子,哪裏不知道種地有那麽多講究呀,隻不過紅薯確實比種其他東西要容易得多,他們似乎也沒走什麽歪路,這才讓她有了一種“紅薯很好種”的錯覺,一時間忘了這些。


    “何況,我要是告訴他們隨便插插苗就能活,他們還會像現在這麽用心照顧紅薯嗎?他們要不那麽用心,紅薯還會像現在這樣,一畝能夠收多少嗎?”葉瑜然也沒有怪她,繼續說道,“如果不能,你如何能保證他們還能有現在這樣的豐收,你又如何敢說,隨便他們種,也能有一個大豐收?”


    劉氏:好像還真是這個理,同樣的種子,一旦種植方法變了,能收多收少,完全看命。


    就跟種菜似的,大家種菜的方法不一樣嗎?基本上都大同小異,可是每個人種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為什麽紅薯多了,就有可能會變便宜呢?有一個詞叫做物以稀為貴,我以前也跟你們講過,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還記得。”葉瑜然又解釋起了另外一個問題,“這紅薯也是一樣,它剛出來的時候,就隻有我們這裏有,想要買的人很多,可紅薯就隻有那麽一點,並不是人人都能買得到。既然不是人人都有的,大家都想要,那就會發生一個爭搶的現象。你買我也買,大家都買就看誰,速度比較快,先買先到,先到先得……”


    轉過頭來,她就問大家,“這是紅薯比較少的時候,那如果紅薯變多了,人變少了,會發生什麽狀況呢?”


    朱五說道:“不稀奇了吧,這東西隨處可見,不管你買不買都有多的,大家就不急了。反正什麽時候,買它都有。”


    葉瑜然說道:“就是這個道理。”


    劉氏還是有點不明白:“可這個世界上這麽多人,就我們十裏八鄉種的這點紅薯,哪夠啊?”


    “可我們一開始賣的就是十裏八鄉的人啊,你想賣遠一點,我們還沒找到合適的人賣呢……”葉瑜然說道,“不要老想著全世界的人很多,你需要明白一點,那就說你一開始做生意的時候,你要賣的人就是生活中你四周的人。你這就是人人都有了這東西,所以還買你的?”


    “那娘為什麽現在又帶著大家一起種了?”


    “因為我現在可以把紅薯賣了更遠的地方了呀,我們現在不是已經賣到普壽城去了嗎?”


    劉氏:“……”


    ——突然覺得自己好蠢,她剛剛會想著讓十裏八鄉的人一起種,不就是因為現在紅薯不夠了嗎?


    “這做生意就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當下。隻有抓到手裏的才是你的,抓不到的,即使再好,抓不到也不是你的。”葉瑜然望向了大家,微笑道,“所以我們有一句話叫做不要好高騖遠,珍惜當下,是有一定道理的。”


    隨著朱七的歸來,各個書塾放假,村裏的年味也更濃了。


    家家戶戶貼上了春聯,屋前屋後的廊下掛滿了臘肉、風幹的雞鴨魚肉,還有人家裏的院子裏,甚至掛上了半幹的紅薯粉。


    有人串門的時候見了,笑道:“你這就開始自己燙粉了,不怕朱大娘說你呀?”


    那人輕輕一笑,說道:“怕啥?這可是我們這些燙粉工的福利,人家說了,既然手藝學到了手,自己迴家燙著自己吃也沒啥。正好還省了一筆買粉的錢。”


    “哎,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提前走的?我聽人家後麵幹了年29的人說,那天朱家讓她們燙了一些粉,都讓各自帶迴家了……”


    “知道,如果我嫌那些太少了,想自己多燙點。”


    “嗬嗬嗬……這倒也是,朱大娘那裏分的,畢竟數量有限,你要想多弄點送親戚朋友之類的,還得自己再燙一點。”說著抬頭看了看他家院子裏曬的粉,說道,“看來你今年要走的親戚多呀,這粉燙了不少。”


    那人笑笑,目光微閃:“哎呀,沒辦法,誰讓家裏親戚多嘛。”


    轉眼,大年三十已至。


    朱家大概是這個村子裏最忙碌的,沒辦法,家裏人多,又特別請了朱老三、朱老四一家過來吃團圓飯,兩張桌子都擠得慌,不忙才怪了。


    大清早的,朱三嬸、朱四嬸就過來幫忙了。


    按理說,這種幹活的事情不需要她們一個當嬸嬸的來做,可沒辦法,誰讓她們家兒媳婦還沒進門,就隻能自己忙活了。


    柳氏、劉氏、李氏、林氏等人也乖覺,雖然分了一些活出去,但也沒有讓別人太勞累,就讓她們幫著打了一個下手。


    朱三嬸、朱四嬸在旁邊看著葉瑜然幾個兒媳婦井然有序地忙活著,一陣陣羨慕。


    “你說,以後等我兒媳婦進門了,有沒有大嫂家的這麽能幹呀?”朱三嬸問道。


    朱四嬸望著正利落地做著吃食的柳氏,瞧了又瞧,說道:“怕是有點難,你看她們這做吃食的手藝,這村子裏哪家媳婦比得上呀?別說那些年輕媳婦了,就是我們倆……你比得上嗎?”


    朱三嬸尷尬了,


    “說到底呀,還是大嫂會調教人。”聯係到朱家這一兩年來賣出去的吃食,朱四嬸心裏就有數了,若沒有大嫂牽頭,把幾個兒媳婦調教利落了,他們家的吃食生意做得起來?


    看這幾個侄媳婦手腳利落的程度就知道,平時她們怕是沒少做這種活。


    朱三嬸歎息:“可不是嘛,要是到時候大嫂能幫我們調教一下人就好了。”


    想到院子裏坐著輪椅,正在陪二老聊天的葉瑜然,朱四嬸說道:“那你就別想了,以前大嫂腿好的時候你都別想占這種便宜,現在她腿不好了,你還想占?我怕她一發火,又跟我們斷絕往來了。現在大家的日子好不容易好過一點,我可不想惹大嫂不高興。”


    朱三嬸不說話了。


    若是換了別人家,自己在這裏幹活,大嫂卻在院心裏怕是不會好受了。這心裏怕是不會好受了。


    可是換到朱家就不一樣了,就葉瑜然往年的名聲,朱三嬸、朱四嬸也不敢挑戰她的權威,隻希望這個財神爺一樣的大嫂心情一好,手指縫裏能夠多漏一點東西給他們家,他們的日子也就能夠更加好過了。


    院子裏,葉瑜然與其說是在陪二老,不如說是坐在那裏當背景牆,隻是這個背景牆的存在感有點強,任何人都不敢忽略。


    沒辦法,她要陪,也要二老敢讓她陪。


    明明人坐在這裏,二老也沒辦法忽略她的存在,但他倆也都是能夠不跟她說話就不跟她說話,轉過頭找院子裏的其他人聊天。


    還好大寶、二寶、三寶、四寶一幫孩子在,朱老頭、朱老三、朱老四等人也都在,院子裏人多,也不怕他們找不到聊天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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