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手一抹,望著手指上的血,當場就懵了:糟了,我流血了!


    倒不是他怕疼,小時候淘氣,沒少磕著碰著,但他運氣好,都沒有留疤。


    一直進了岑氏書院,他這才從岑先生口中得知:當朝規矩,有疤者不能科舉,有礙聖眼。


    “娘,趕緊叫奶奶!”


    看到兒子頭上不斷流出來的血色,柳氏也有點慌,因為她真的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碰了一下,就能夠把兒子給碰到了。


    但她依舊說道:“叫你奶幹嘛?怎麽,你還想告狀啊?男子漢大丈夫,哪個身上沒有疤啊?”


    話音剛落,大寶就急了:“娘,我頭上要是留了疤,就不能科舉了。”


    “咋就不能科舉了?”


    “這是規矩。”


    ……


    這下子,柳氏才真的慌了起來,顧不上生氣的事,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不好了,快來人啊,大寶磕著頭,留疤了——”


    “快來人啊。不好了,大寶出事了!”


    ……


    隨著她的大喊,李氏、劉氏、林氏幾個都聽到了動靜,趕緊跑了過來。


    李氏跑得最快,一眼就看到柳氏捂著大寶額頭的手了沾了血跡。


    “這是咋了?咋碰到頭了?”一邊說著,一邊關心地想要看看大寶頭上的傷嚴不嚴重。


    沒想到,就那麽一個動作,卻讓柳氏大怒:“你幹嘛?!你想害得大寶不能科舉嗎?”


    李氏懵了一下:“啊?!”


    因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關心的動作,怎麽到了大嫂那裏變成了另一個意思?


    “這不是關心大寶嗎,大嫂,你咋這樣說?”劉氏因為懷孕,沒敢跑得太快。


    正好撞到這一幕,替李氏報起了屈。


    “不這樣說咋樣說?你們不知道大寶頭上有傷,不能隨便碰啊。”柳氏的聲音尖銳著說道,“這要是留個疤痕,害大寶不能參加科舉了,你們賠我嗎?你們賠得起嗎?”


    根本不知道留了疤痕就不能科舉的劉氏、李氏,以及剛剛趕過來的林氏,隻覺得她們大嫂瘋魔了。


    ——難道是這段時間婆婆不理她,所以才瘋了?


    她們甚至懷疑,大嫂是為了引起婆婆的注意,才特地弄傷了大寶。


    ——呃……


    ——應該,不至於吧?


    ——再怎麽說,大寶也是她兒子啊!


    隻是瞅著柳氏的神色,怎麽都有些不太對勁。


    葉瑜然是最晚聽到動靜的,她正跟二寶、三寶、四寶講故事。


    三寶還在那裏笑:“奶奶,你講快一點,別讓大堂哥聽到,誰讓他上茅房去了……”


    二寶在旁邊糾正他:“三寶,不能叫上茅房,要叫‘如廁’。”


    “不就是上茅房嗎?”三寶嘟著嘴巴,還有些不服氣。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了一聲尖叫。


    雖然聽得不太清楚,但葉瑜然隱隱聽出,似乎跟大寶有關,語氣那麽急,肯定是出事了。


    “老七,你看著三個侄子,娘出去看看。”


    葉瑜然交待了一句,趕出了屋子。


    隻是,她似乎忘記了,以朱七的能力,他看得住三個孩子嗎?何況二寶如此淘氣,有大寶在還能製住他,這大寶一不在,那就難講了。


    所以葉瑜然前腳剛走,二寶就出了主意,扯著朱七等人,跟在了葉瑜然身後。


    李氏沒跟柳氏吵,柳氏還以為自己占了上風,說得更起勁了。


    葉瑜然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柳氏出場指責李氏“謀害”大寶。


    李氏一看到葉瑜然,趕緊走了過去:“娘,你快來看看,大寶受傷了,但大嫂不讓我們碰。”


    其他的,沒有多說。


    這就是李氏柳氏聰明的地方,她沒有爭辯,隻說大寶的傷勢,以此來顯示自己一行人是真心關心大寶,可大嫂卻不這樣認為。


    即使沒有說清楚情況,這樣別人一聽,就知道這裏麵“另有隱情”。


    此時,柳氏有一根手指都被血水浸透了,她也沒有注意大寶的神情,隻在那裏告著狀:“娘,我哪裏敢讓她們碰啊,沒個輕重的,萬一害得大寶留了疤,不能科舉了怎麽辦?”


    “娘,你是知道的吧,這朝廷有規定,有疤的讀書人可是不能科舉的。”


    “你不知道,她們剛剛衝過來,連問都沒問一句,就想碰大寶,那怎麽行?這麽重要的事情,我哪裏敢交給她們啊。”


    ……


    話裏話外,都是對劉氏等人“粗手粗腳”的嫌棄。


    “奶……”看到葉瑜然,大寶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委屈。


    別人還以為他是疼的,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個讓他受“委屈”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娘。


    可是,作為兒子,他又不希望母親被人指責,就隻能“委屈”自己了。


    “行了,受傷了就趕緊送大夫那,還在這裏廢什麽話?”葉瑜然的表情,頓時就冷了。


    原以為大兒媳婦是個心疼兒子的,結果自己兒子受了傷,不趕緊看大夫,在這裏叫嚷什麽?


    有什麽事情,能比兒子的傷更重要?


    柳氏有些氣結,覺得婆婆又在護著四弟妹,要不然她兒子都這個樣子了,婆婆怎麽不怪四弟妹她們?


    看到自己捂住的傷口浸出的血水,她又覺得有些心疼,隻能憋屈地聽從了婆婆的安排,趕緊送大寶去大夫那裏。


    “咋傷到這裏了?!”赤腳大夫一看大寶額頭上的傷,也嚇了一跳。


    雖然這傷看起來不大,但傷得有點深,都見骨了。


    他連忙拿了藥箱,處理傷口。


    “大夫,我兒子怎麽樣了?”


    “他傷得重不重?”


    “會不會留疤啊?”


    ……


    都見骨了,赤腳大夫哪裏敢保證了,隻說:“不好說,得看大寶的恢複情況。”


    這話音才落,柳氏感覺天都塌了:“什麽叫得看情況?!這麽一點傷口,怎麽就還要看情況了?!”


    “你這庸醫,你到底會不會給人看病啊?”


    “我告訴你,我兒子可是文曲星下凡,他頭上的傷要是好不了,留了疤,不能科舉了,我跟你沒完!”


    ……


    赤腳大夫還在清理傷口,結果柳氏卻不管不顧地,直接叫嚷了起來。


    葉瑜然正在安撫吃痛的大寶,鼓勵他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怕。


    結果有人在旁邊鬧,頓時沒了好脾氣:“柳小月!”


    一聲輕喝,直嚇得柳氏一抖。


    被唿了全名的她,骨子裏的恐懼如噬骨之蟻一般,這才慢慢湧了上來——她似乎忘了,已經很久沒有打人的婆婆,曾經是多麽可怕。


    她轉過頭來,望向了葉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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