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爺說道:“這位房姑娘,在被送過來之前,曾經是錢大爺的心頭好。即使她被送到了華向榮這裏,也沒跟那邊斷幹淨……”


    豹哥頓時懂了。


    大戶人家,這種糟心事情多得是。


    而那位錢大爺,確實不是個東西,葷素不忌。


    要房姑娘根本沒跟錢大爺斷幹淨的話,估計房姑娘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根本就說不清楚。


    她為了“自保”,兩邊欺騙,也不奇怪。


    朱五沒經曆過這些事情,聽得半懂不懂的,還是豹哥解釋了一番,他才明白過來。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他才意識到——這大戶人家的後院到底有多亂。


    跟著,他也想到了一件事情:“等等,那我們現在把華向榮幹掉了,那不就是得罪了錢家了?不是說,這賭坊其實是華向榮和錢家合作的嗎,華向榮一死,這賭坊還開得下去?”


    可不是嘛,不說興義賭坊最初的墊資,有一部分就是人家唐華清的。


    就算唐夫人沒見,怕是那位戴縣長也會“見錢眼開”,忍不住動了心思。


    錢家跟華向榮“合作”這事,畢竟沒有放在明麵上,不過是暗地往來罷了。戴縣長完全可以當做不知,該沒收的沒收,該充公的充公,那……


    興義賭坊不在了,錢家就少了一筆收入來源,能夠放過那些“壞”了他家財路的人?


    “果然不愧是朱大娘的兒子,”孫老爺笑著誇了一句,“朱五公子的腦子可轉得真快!”


    朱五被人這麽一誇,還有點不好意思:“孫老爺客氣了,我一個鄉下小子,哪裏稱得上是‘公子’,你喊我朱五就行了,大家都這麽叫我。”


    “那可未必,”孫老爺說道,“一時貧困不代表會貧困一輩子,依老夫看,你們朱家怕是要起來了。這位‘公子’,遲早是要喊的,不如早點喊,討點人情。還望他日,朱家莫要忘了這份情誼。”


    朱五完全不知道孫老爺何出此言,感覺有些窘迫。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的時候,葉瑜然笑著插了進來:“借你吉言,要真有那麽一天,那我們朱家可得好好感謝孫老爺。這稚鳥學飛,也是借了枝丫的高度,這人也是一樣,若一生都沒有‘貴人’相扶,想飛也飛不起來。既是貴人之恩,它是必不能相忘,否則與禽獸何異?”


    “哈哈哈哈……”孫老爺一聽這話,大笑了出來,“朱大娘,就衝著你今日這話,老夫這一趟就沒有白跑了。”


    說到這裏,他歎息了一下,說起了自家的難處。


    原本,孫家也曾風光過,可惜自古“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下。


    即使他辛苦一輩子,打出了一個“萬貫家財”,可那又有什麽用?


    人家有權有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就此,他不得不散盡家財,攜長子返鄉,隻求一個“太平”。


    孫老爺正式將自己的兒子孫守交待給了葉瑜然,說他這個兒子沒什麽本事,也勝在“忠厚老實”、“頗為孝順”。


    他不求孫守有多大本事,隻要他以後閉了眼,孫守能夠將這份家業守住就行了。


    那一些“晚年落寞”的話,說得在場的諸人感歎不已,也都跟著捧了幾句。


    接著,孫老爺話題一轉,說道:“朱大娘可知,為什麽老夫會如此看中你?”


    這一席話,朱五聽得雲裏來霧裏去,心裏嘀咕著:就是啊,我也想知道,你一個有錢的大老爺,為什麽這麽看中我娘?


    葉瑜然神色不變,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孫老爺可願告之?”


    “唉……”孫老爺歎息一聲,“其實一開始,老夫也隻是想著你們家的吃食配方確實不錯,想趁著我閉眼之前,多給守兒準備點家業。哪成想到,我這一動手,就讓人家錢家給盯上了。”


    “錢家還以為你們家的吃食配方有多了不起,就想要分一瓢羹。”


    “但老夫哪裏想到,他們會使用這樣齷齪的手段。”


    ……


    他給葉瑜然等人做了分析,說這華向榮突然想要“算計”朱家的方子,哪裏是一個“意外”啊,分明就是有“預謀”的。


    若不是錢家人向華向榮透了消息,他一個開賭坊的,會想到那麽多?


    他也是在知道華向榮打了吃食方子的主意,才察覺到錢家的存在,也是那個時候,才查到之前開胭脂鋪的餘家,就是靠著朱家的方子入了京中貴人的眼,進了京。


    “之前是一個方子,現在又是一個方子,也難怪錢家會動心了。”孫老爺感歎道,“也是我孫家式微,人家根本沒看在眼裏,否則以我們孫家當年的實力,誰敢對我們使這種齷齪手段?”


    孫老爺說這一通,就是為了表明幾點:


    1、錢家打朱家主意的事情,他們事先是不知道的,一直到豹哥傳消息說,被賭坊給盯上了,才注意到的;


    2、當初餘家“強買”朱家胭脂方子的事情,他們也事先不知情;


    3、錢家不是好東西,手段齷齪,我們是一國的,要一起防備錢家;


    ……


    對自己無力“護”下方子的事情,孫老爺感覺十分愧疚,可沒辦法,這錢家看著不起眼,卻直通京城。


    據說,還跟婁太後的娘家有親。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餘家獻上了一個方子而已,卻可以“飛搖直上”,直接去了京城的真正原因。


    否則,一個小小的錢家,哪來的這種本事?


    “跟錢家的合作,我們怕是跑不掉了,為了表示歉意,我們願意讓出一成利出來。”


    估計,在場的諸位,若不是孫老爺提起,沒有一個人會想到,一個小小的吃食配方先是吸引了興義賭坊,結果最後卻跟錢家扯上了關係。


    朱五這心裏,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尤其是孫老爺還提到了胭脂方子的事情。


    之前他還怪他娘目光“短淺”,怎麽為了那麽一點錢,就把一個會下金蛋的老母雞給賣了呢?


    直到現在深刻理解,不是他娘想賣,而是不得不賣。


    就像現在,因為錢家要插手,孫家也不得不退讓,分出自己的利給錢家。


    錢家做了什麽?


    不出人不出錢,什麽也不出,就白白分去了“三成”。


    孫老爺讓了一成,豹哥讓了一成,朱家讓了一成,就成了三成。


    四家,錢家一家獨拿三成,剩下的三家獨分七成,嗬嗬……


    臉呢?


    錢家,這是不要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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