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養了一頭豬,跟他大伯母討的方子,這豬長得可好了。”朱三嬸說道,“到過年的時候,怕是有百來斤。”


    “隻是這養豬的活有些辛苦,我們倆也老了,”朱四嬸接著說道,“三壯跟我家四虎都差不多大,家裏就他們倆男娃,成了親要不要分家過,到時候看孩子的意思,他們自己安排,但我跟我二嫂肯定是一塊兒過。”


    “對,我們倆約好了,老了也一塊兒過。”朱三嬸牽著朱四嬸的手,說道,“年輕的時候大半輩子都過去了,什麽苦都一塊兒吃,這老了老了,也不想分開了,就這樣過吧。”


    順便也把自己家的情況,介紹了一遍,以及她倆準備一塊兒養老的事情,也給說了。


    會有這個打算,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朱三嬸、朱四嬸不像葉瑜然,一生生了好幾個兒子。朱三嬸還好,生了三胎,還有兩個閨女;朱四嬸卻隻生了兩胎,剛好一兒一女,一樣一個,要不然就成了朱家的罪人了。


    她倆都各隻有一個兒子,單木成難舟,所以她倆就商量了:把兩個一塊兒養,當親兄弟。


    這樣,以後她倆老了,他兄弟兩個也有照應——那個時候,不是跟原主鬧翻了嘛。


    兩小子在一塊兒了,他們老兩口怎麽辦?


    反正朱老三、朱老四感情也好,兄弟活了一輩子,那就幹脆繼續一塊兒好了。到時候就算要分家,也把兒子、兒媳婦給分出去,他們四個老家夥一起,也互相有個照應,少給兒女一些負擔。


    誰要走在了後麵,也隻能麻煩孩子了。


    她們雖然沒有葉瑜然那樣的本事,但不失為一對好母親,已經在盡力為自己的兒女考慮了。


    她們沒有金山銀山留給他們,也就少給他們添一些麻煩。


    朱家的態度在這裏擺著,說實話,劉二嬸還是多少有些感觸的。她道:“那敢情好了,你們妯娌兩個感情好,一塊兒有個照應,也挺好的。”


    然後說她家劉雁是家裏大姑娘,作為老大,自然要照顧家裏的小的,所以她這脾氣、品性啊,完全沒有問題,能夠包容,也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


    點到即止,沒有再多說,比如說什麽嫁到你們家後……


    這才相看呢,事情還沒定,可不能繼續往下說了,再說就上趕著要嫁姑娘,掉份了。


    所以,對於葉瑜然來說,她這是穿越來之後,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的人如何“談婚論嫁”。


    你一言,我一句,還滿新鮮的。


    你說農家人不講究,媒婆能帶著男方直接上女主家相看,也會給年輕男女一點相處的時間;但也不是完全不講究,這講話的藝術稍微是一個心大一點的,都能講出“糟心”來。


    之前是媒婆傳的話,是真是假,誰也不清楚。


    大家在聽到之後,都會先互相摸個底,到處打聽。完了,覺得都可以,再進入下一步,由媒婆帶著相看。


    相看的時候,就不是媒婆的主場了,她負責主持,男方、女方兩家父母自己談。


    如果談得來,那麽再進入下一步——讓年輕男女見個麵。


    現在,就是朱三嬸、朱四嬸跟劉老太、劉二嬸“互談”的階段,一邊話著家常,一邊互相套對方的底。


    朱三嬸、朱四嬸確定了女方這邊不介意朱三壯、朱四虎未來會一起給長輩養老這件事情,心裏鬆了口氣,便鬆了口,表示劉家姑娘是個好姑娘,也不知道有沒有福氣有這麽漂亮的一個姑娘當半個閨女。


    半個閨女,即兒媳婦。


    劉老太笑眯眯地說道:“這個啊,還要看孩子的緣份,不能我們說行就行了,他倆沒看戲眼,我們再急都沒有用。”


    “可不是嘛,這吵吵鬧鬧是一輩子,和和氣氣也是一輩子,當父母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和氣一輩子?這個沒問題,”朱三嬸笑著再將次朱三壯給拉了出來,“這是我兒子,你們盡管看,盡管挑,我保證他肯定是個好小夥,以後是個疼媳婦的好男人。”


    劉老太象征地誇了幾句,就喊了廚房的劉雁:“雁兒,上甜水兒。”


    一句“上甜水兒”,就是上放了糖的水,告訴家裏的姑娘以及前來相看的人,這是“瞧”上了。


    至於姑娘會不會端著甜水兒出來,這又是另一迴事了。


    如果她出來了,證明她是想繼續相看的;如果沒出來,就是“端水送客”,差不多結束的意思。


    家裏瞧上了,姑娘不樂意,也就是相看失敗。


    不過不是所有姑娘家都有這樣的權利,態度強硬的父母,根本不會管姑娘同不同意,直接站起來進廚房端一碗甜水出來,將事情給定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葉瑜然坐在凳子上,一直打理著劉家的神色,也有注意觀察這家人的言行舉止。


    大大方方,完全沒有任何擔心之色。


    也就是說,這邊是真的完全將這種“選擇”權給了家裏的姑娘,而不是假裝一下。


    葉瑜然暗中吃驚:這到底是多疼姑娘的人家,才會給姑娘這麽大的權利?


    雖然她也疼姑娘,但她敢說,這個時代怕是沒幾個能做到她這一步,想不到今天就見到了,有些打臉。


    “哎,娘……”劉雁應了一聲,似乎還羞得跺了腳。


    應聲,就表示要出來;但沒直接應,就是當姑娘的害羞了,要“三催四請”。


    媒婆輕輕一笑,輪到她出馬了,唱起了“三催四請”的歌謠。


    “一請姑娘啊,莫羞澀,座有兒郎俊且美,家有薄財待嬌色;


    二請姑娘啊,莫嬌怪,座有兒郎心且誠,隻盼千裏緣相會;


    三請姑娘啊,莫怯步,座有兒郎意且急,唯願共度鵲橋匯;


    姑娘姑娘啊,簾卷春容俏且嬌,一碗甜水訴心意,唯願情郎心不愚……”


    也就山歌的形式,與其說是唱,不如說是念,但因為帶著某種韻律,倒也挺有意思的。


    葉瑜然再次聽了一個新鮮,她從原主的記憶中,也確實找出了這段。


    隻不過一個是記憶,一個是現場聽,這感覺還是挺不一樣的。


    待媒婆唱完,劉雁也端著托盤,紅著臉從廚房蓮步而出。


    芙蓉麵生霞,投過來的目光羞怯,怯生生地從朱三壯的身上滑過,想看又不看的樣子,也不知道撥動了誰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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