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武關城頭。


    鉛灰色的天空猶如一塊巨大而沉重的幕布籠罩其上,使得整個城池都被壓抑的氛圍所包圍。


    淅淅瀝瀝的小雨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沒有絲毫要停歇的跡象。


    雨水順著古老的樓梯緩緩流淌而下,發出輕微的滴答聲,仿佛是時間流逝的腳步聲。


    也沿著高聳的城牆蜿蜒而下,在城牆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宛如歲月刻下的印記。


    更是無情地順著那些堅守在城頭的士兵們的臉頰滑落,與他們臉上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浸濕了一張張剛毅的麵龐。


    同時也順著身上冰冷的鎧甲流淌而過,在金屬表麵形成一層薄薄的水膜,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城頭之上,南風瑾手持寶劍,身著甲胄,身姿挺拔如鬆,穩穩地立於眾人身前。


    沒有了往日的溫文爾雅,此時隻剩下了決絕。


    目光銳利堅定,仿佛能夠穿透眼前重重迷霧。


    放眼望去,城下黑壓壓一片,聯軍的旌旗又飄了起來。


    雖然還未發動進攻,但那洶湧氣勢卻如波濤般滾滾而來。


    每個人的耳中,仿佛都能聽見那喊殺聲與馬蹄聲。


    士兵們麵色凝重,緊張的氣氛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此刻局勢對南昭極為不利,連日來的戰敗早已陷入了困境。


    尤其是拒北軍的全軍覆沒,又給眾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沉重的陰影。


    更糟糕的是,原本有了些起色的衛東軍在鬼鳥出現之時又一次內亂四起,根本無暇迴朝支援,使得南昭的兵力愈發捉襟見肘。


    兵力不足加上士氣低迷,前路一片渺茫。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戰很可能是南昭的最後一戰。


    贏了,疆土還有父母迴來的可能。


    輸了,南昭便會成為史書上一個曾經存在過的王朝。


    易年雖然將聯軍的營地向後壓了十裏,給南昭守軍爭迴了三分士氣。


    但這,還遠遠不夠。


    所以易年沒有立刻走,而是選擇停留一天。


    易年懂,南家人自然也懂。


    站在最前的南風瑾感受得到士氣的低沉。


    迴頭看向城中守軍,深吸一口氣,然後高聲喊道:


    “朕的子民們!”


    “在!!!”


    守軍齊唿。


    “今日敵兵壓境,但我們絕不能退縮!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是無數先輩用鮮血和汗水澆灌而成,是我們世代生活的家園!”


    聲音洪亮而有力,不停在城頭迴蕩。


    “敵人雖眾,但我南昭不缺勇氣,更有著不屈不撓的精神!我們曾經曆過無數次艱難險阻,但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一樣,隻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什麽能夠打敗我們!”


    說著,深吸口氣,繼續道:


    “朕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活著,但朕能保證,南昭沒有投降的皇帝,隻有戰死的皇帝!”


    沒有華麗辭藻,因為此時根本不需要。


    隨著南風瑾慷慨激昂的講話結束,城牆上響起了雷鳴般的唿聲。


    看著眼前的一幕,躲在城樓中的易年取下了身後的皎月弓。


    伴隨著“嗖”的一聲銳響,一支羽箭如閃電般疾射而出!


    緊接著,右手不停,一支又一支利箭飛出。


    頃刻間,萬箭齊發。


    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密密麻麻地向城外飛去。


    箭矢穿過層層雨幕,帶著淩厲的破空之聲,直直地朝著聯軍營地唿嘯而去。


    猶如一道道流星,劃破黑暗的夜空,所過之處,掀起片片巨大的泥浪。


    每一箭落地,都會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大地隨之顫抖起來。


    被擊中的地方,泥土四濺,原本平整的地麵瞬間變得坑坑窪窪。


    那些靠近落點的聯軍士兵更是猝不及防,有的直接被箭矢貫穿身體,慘叫著倒地不起。


    有的則被強大的衝擊力震得飛出去老遠,生死不知。


    這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讓聯軍陣營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原本高昂的士氣就像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萎靡不振。


    許多士兵驚恐地望著天空中不斷飛來的箭矢,不知所措地四處逃竄,完全失去了戰鬥的勇氣和決心。


    終於,在經曆了近百人的傷亡之後,聯軍又一次退了。


    聯軍首領不是傻子,不用想也知道這能飛上將近二十裏的箭矢出自何人之手。


    而且早已得了命令,並不急在這一時。


    聯軍一退,南昭守軍氣勢瞬間高漲。


    可眼下不是出城迎戰的時機,與聯軍對拚,南昭拚不起。


    不過聯軍雖然退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一定還會迴來。


    看著聯軍後退,易年揉了揉發麻的右臂,將皎月弓收了起來。


    迴頭看去,鄭少安與鳳羽營相熟的幾人早就累的氣喘籲籲了。


    遞箭,也是個苦差事。


    與鄭少安點頭示意,出了城樓。


    南風瑾也在同時下來,將易年請進了後方臨時設置的議事廳中。


    南風義與杜清墨都在,南撫不知去了哪裏。


    剛一進去,就聽杜清墨在分析當下局勢,幾位書記官奮筆疾書,一個字都不敢錯過。


    這北祁來的王妃,早已得了軍中絕大部分人的認可。


    如果不是鬼鳥的出現,南昭不會是眼下這個樣子。


    而鬼鳥這種滅絕了近萬年的大妖,突然出現帶來的局勢改變,不是杜清墨所能考慮到的。


    與眼光謀略無關,而是認知見聞。


    瞧見易年與南風瑾進來,杜清墨愣了下。


    雖然記恨易年,但知道此時的易年對南昭的重要程度。


    與南風瑾行禮,然後對著易年點了點頭。


    南風瑾迴禮,坐在了下位。


    這難得一見的場麵,也隻有南昭才有可能發生。


    南風瑾的讓賢,是對杜清墨的尊重,更是認可。


    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感謝易年的南風義見易年進來,立馬迎了上去,親切的打著招唿。


    北祁之行,易年可是出了大力。


    特別是把杜清墨這麽一個不世出的天才‘送’給了他,‘送’給了南昭。


    杜清墨或許看不過眼自家丈夫與易年如此親切,但臉上半分不滿不露。


    當初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易年的大學士之女,這點禮數還是懂的。


    不過現在不是聊家常的時候,隻與易年說了幾句便拉著易年坐了下來,繼續聽著杜清墨分析。


    杜清墨對於眼下的局勢分析很全麵,也說了很多,但歸根結底就隻有一個字,拖。


    這點,與南行一托易年做的事不謀而合。


    無論是萬箭齊發的震懾還是六字真言的席卷,都是為了一個拖字。


    至於怎麽拖,方法便多了。


    不過這些就是杜清墨所要考慮和實施的了,與易年無關。


    所以在聽見杜清墨讓自己再次施展六字真言震懾聯軍的時候,易年拒絕了。


    對此,南風瑾和南風義很驚訝,杜清墨也很驚訝。


    看向易年,開口道:


    “易公子,以前是我對你不敬,但眼下不是…”


    易年知道杜清墨要說什麽,輕輕搖了搖頭,開口道:


    “與以前的事情無關,我這人雖然不大氣但也沒小肚雞腸到這種程度,拿南昭的生死存亡耍脾氣,不能再出手,一是怕被聯軍中的修行之人看出端倪,二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被看出端倪這事兒可能發生,幾人都懂。


    但更重要的事兒,南風瑾與南風義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


    看得出幾人的疑惑,易年伸手指了指北方。


    杜清墨看著易年的手勢,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麽。


    隨後滿是震驚,開口道:


    “你是要…”


    就在杜清墨開口之時,一道閃電忽然直轉而下。


    易年抬手,青光瞬間籠罩了議事廳。


    隻聽砰的一聲,青煙陣陣。


    浩蕩聲響迅速傳向四周,震的雨幕泛起了漣漪。


    如果易年反應慢一分,隻怕這裏便會成為一片廢墟。


    易年抬眼看了下,隨後嘴角出現了一抹苦笑。


    原來天機,真的存在。


    朝著杜清墨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能說…”


    杜清墨聽著,麵色蒼白的點了點頭,似乎被方才的雷驚到了。


    這一幕,看得南家兄弟一頭霧水。


    但聽見易年的‘不能說’三個字,壓下了心中的好奇,與杜清墨開始完善各道軍令的細節。


    易年聽的無聊,起身出了門。


    城中隨意走了走,天色不知不覺間又黑了起來。


    雨夜多寂寥…


    議事廳中,討論聲一直沒停。


    易年本想著進去打個招唿再走,但聽見幾人說的認真,便沒去打擾。


    上了城牆,看了眼聯軍位置,順著城牆上的小路上了山。


    本想著去找櫻木王和石羽然後啟程,忽然聽見身後有風聲傳來。


    迴頭一看,南北北騎著馬兒趕了過來。


    能找到自己,多半是馬兒的功勞。


    看見易年,南北北翻身下馬,開口道:


    “要走了嗎?”


    易年點點頭,開口道:


    “是…”


    說著,拍了拍湊過來的馬兒大頭,交代道:


    “在這兒聽點兒話,等事了就去找我,別亂跑…”


    馬兒晃了晃大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也不知是不願還是願意,眼神沒有流露。


    看著這一幕,南北北笑了笑,開口道:


    “一路順風…”


    “呦,風流債不少啊…”


    還沒等易年迴答,櫻木王走了出來。


    可後麵,卻沒跟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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