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


    “舅母!”


    “那人……,昨兒沒有和舅舅與您說,乃是因涉及一位卑賤妓女,不值得言語。”


    “現在……,舅母或許知道那人的名聲。”


    “他是京城百草廳的小神醫。”


    “舅母可有耳聞?”


    劉英銳深深的唿吸一口氣,舒緩心神。


    舅母所言不無道理。


    掃著散落一地的報紙碎片,京城報館自己是奈何不了,可是……一個小神醫……算得了什麽?


    二等子爵?


    京城擁有爵位的人很多很多,子爵不算什麽。


    恆王府的讚賞?


    聽舅舅閑談——恆王殿下都出京了吧。


    恆王!


    比起誠王殿下又如何?


    太醫院的太醫?


    更不值一提了。


    “小神醫!”


    “百草廳的小神醫?”


    “是他!”


    “我知道,百草廳在京城的名氣很響亮,去歲臘月又有那般普惠仁心之事。”


    “想要不知道也難。”


    “那一次……連府上的仆人都有前往不少。”


    “是他?”


    “是他與你爭風吃醋?”


    中年婦人點點頭。


    這個百草廳的小神醫還真知道,也了解一些,是他同銳兒有紛爭?是他弄了報紙上的這些事?


    “那人去歲走了運道,為恭王妃也有診治病情,是以,和恭王府相交不淺。”


    “怕也是為此,才能夠在京城報館有那般力量。”


    “舅母!”


    “如今表兄在京城九門提督麾下巡捕營為守備軍將,不如表兄出麵……將京城百草廳封了?”


    “就說百草廳內藏匿罪犯,京城之內,那樣的事情很多,為它安上一個罪名不難。”


    “就算接下來無事,也可警告警告他。”


    “舅母覺得如何?”


    劉英銳踱步此間,不住思忖,舅母之言……很有道理,自己拿京城報館無法。


    拿一個沽名釣譽的小神醫還無法?


    也是一個卑賤之人罷了。


    父親垂垂老矣,不過工部五品官。


    對付他?


    將百草廳直接封了,最為入心!


    若是可以將他抓了,打入牢獄,就更好了。


    還有那個金古黃,等著吧,待會就派人查的底細,查出來之後,也會好好收拾他。


    “將百草廳封了?”


    中年婦人略有皺眉。


    自己雖久待府中,百草廳的名氣還是知道的,若然將百草廳封了,事情非同小可。


    銳兒也說了。


    那個小神醫同恭王府相交不淺的。


    “舅母或許不知。”


    “這兩日百草廳就有一件人命關天的大事,有一位病人在百草廳死了。”


    “還是那位小神醫治死的。”


    “結果,那位小神醫一力推脫,再加上太醫院的人做假的仵作,使得百草廳無事。”


    “如今,那件事可用!”


    劉英銳眼中一亮,思緒愈發順暢,針對那個秦鍾秦鯨卿……似乎翻手之間。


    萬軍都派人打聽了。


    昨兒的《京城娛樂日報》就是那個秦鍾摻和的,否則,不會是那個內容。


    該死。


    該死!


    他……既然那樣做……難道發現了什麽?可……那也沒有什麽,那篇震驚文章就算說破天,不過一位妓女罷了。


    無關緊要。


    就是殺了她,也沒有什麽。


    紀敦!


    本想著以紀敦……將百草廳直接按死,他倒是運氣很好,逃脫了懲罰。


    可惜。


    他逃脫得了一次,逃脫不了第二次。


    “果有那件事?”


    中年婦人有些遲疑。


    “豈敢欺騙舅母!”


    劉英銳一禮。


    “……”


    “若如此,如你所言,將百草廳查封一下,似乎不無不可,巡捕營也有那個職責。”


    “也像你說的,就算百草廳接下來無事,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中年婦人點點頭。


    銳兒這孩子……自己也算了解,是一個忠厚老實的,性情也是不錯,學業也是極好。


    當不會騙自己。


    “那……我待會讓醇伯和你一塊出去。”


    繼而,便是有所吩咐,有醇伯在,就相當於自己親自前往,事情辦妥不難。


    “多謝舅母!”


    “多謝舅母!”


    劉英銳大喜。


    ******


    “在下秦鍾!”


    “見過煙煙姑娘。”


    “今日與煙煙姑娘算是初次相見,不知煙煙姑娘可能猜出在下的身份?”


    “煙煙姑娘,坐!”


    臨近巳時正刻。


    仁壽坊之地百草廳!


    樓上辦公之地內,秦鍾正在見一位女子。


    一位這兩日在京城很有名氣的女子。


    也是因自己而名揚京城的女子,當然,先前此人在京城就很有名氣,現在單論名氣,可為六大名妓之首。


    煙煙姑娘!


    數月前,能夠被評六大名姬之一,別的先不論,硬性條件很是到位。


    明眸皓齒,姿致婀娜,所謂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是也,堪為秀韻天成,神容精致,較之瓜子臉多了一絲圓潤。


    柳葉細眉,雙眸嫵媚動人,看上去令人心動神搖,就是此刻渾身上下的氣息有些森冷,有些淒寒。


    雙眸雖有動,卻少了明亮之光,更無靈動之意,多了一些呆滯,多了一絲空洞。


    多了一絲悲涼。


    身著一件綠藍旋針寶照加繡妝花羅鳳仙裙,綰發流雲,不過銀簪點綴,並無滿身珠翠,明耀晃眼。


    色藝雙絕。


    琵琶、琴箏皆在列,就是個頭尋常,比自己也就高一點點,她的年歲可是比自己大上不少。


    辦公之地。


    隻有自己和她,隨身的丫鬟在外麵候著,秦鍾一禮,指著不遠處的沙發。


    繼而親自端來茶水,含笑語落。


    “……”


    “你是……他們說的小神醫!”


    “小女子見過小神醫!”


    前來仁壽坊百草廳這裏,乃是一位前去醉風閣體檢的郎中親自所言,說自己身子有礙。


    最好親至百草廳找高等級的郎中醫者瞧瞧,媽媽也允許了,尤其醉風閣距離這裏不算遠。


    卻……剛到這裏,醫者所言,小神醫今兒在這裏,聽聞自己前來,準備親自出手診斷。


    是以,自己便是在這裏了。


    小神醫呢?


    秦鍾!


    小神醫!


    是他?


    是他!


    百草廳的小神醫之名,自己是知道的。


    小神醫的本名是什麽,自己是不清楚的。


    然……秦鍾這個名號!


    自己聽過,尤其這幾日還聽過很多次,悄然……煙煙瓊麵一怔,腦海中拂過諸般,蒼白之色掠過。


    是他!


    秦鍾就是小神醫。


    那些人說的白石書院秦鍾就是他,怪不得當初那些人提起他的時候,還說著百草廳的事情。


    他!


    秦鍾!


    小神醫!


    他為何在這裏?


    為何請自己前來這裏?


    似乎……也不重要。


    煙煙順從的近前數步,行至沙發跟前,福身一禮,吃驚之語出,音色多嘶啞、暗淡。


    不為這般美人該有的喉清韻雅。


    “煙煙姑娘。”


    “坐!”


    “喝茶!”


    “今日姑娘前來這裏……是我的安排,還望姑娘見諒。”


    秦鍾將茶水落於案幾上,再次指了指沙發,先有坐下,聞其聲……心間輕歎。


    劉英銳真真作孽。


    “……”


    “不知道小神醫找我何事?”


    煙煙端坐於沙發上,秀首低垂,並未多言,輕言輕語,無任何波動之音。


    “昨兒和今兒的《京城娛樂日報》!”


    “煙煙姑娘可有一觀?”


    秦鍾握著一杯茶,看著麵前的煙煙姑娘,觀其此刻神態,甚為我見猶憐。


    醉風閣內,關於她的消息,自己了解的很多很多。


    她!


    是一個不幸的人。


    “……”


    煙煙沉默。


    “昨兒的震驚文章,是我親自所寫。”


    “今兒的《圓圓曲》也是我親自所寫。”


    “煙煙姑娘覺得如何?”


    秦鍾再道。


    “……”


    豁然。


    煙煙抬首,看向某人,一雙平靜之眸多了一點漣漪波動。


    “劉英銳!”


    “對於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不做評價,想來煙煙姑娘心中自有衡量。”


    “上個月。”


    “剛考完鄉試的那個晚上,……。”


    “……”


    “醉風閣內,有關煙煙姑娘的許多事情,我都有了解。”


    “劉英銳!”


    “憑心而論,我覺他是讀書人中的斯文敗類。”


    “煙煙姑娘……難道你想要一直這樣下去?”


    “任由那些人欺負?”


    “煙煙姑娘身為京城名妓,清倌人,冰清玉潔,色藝雙全,京城上下,欲要一睹芳容之人萬千。”


    “欲要與你一夕之歡的人更多。”


    “如果你願意,當初的選擇有很多很多,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富商大賈,選擇極多。”


    “而你,選擇了劉英銳。”


    “他!”


    “的確生的很好。”


    “聽聞才學也不錯。”


    “家世也不錯。”


    “才子佳人,本就是佳話,煙煙姑娘以身相許,以為得遇良人,一生有靠!”


    “那時……我猜測劉英銳應該於你說了許多許多情意連綿的話,還給了你許多許多的承諾。”


    “……”


    “如今,那人的真麵目出現,煙煙姑娘……你想來一顆心都要碎了吧。”


    秦鍾說的很多,從第一次見到劉英銳開始,到這兩日的事情,見煙煙姑娘再次沉默低首。


    繼續說道。


    選擇。


    每個人的選擇,都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煙煙姑娘當初識人不明,有如今結果,誰可說之?誰可預料?事後諸葛亮……誰都可以。


    唯有當事人……最為難言。


    說完。


    辦公之地,陷入寂靜,陷入長長的寂靜。


    秦鍾沒有繼續說,輕抿著茶水,耐心的等待著,如果煙煙姑娘此刻起身離去。


    那麽,自己不會強求。


    她已經很可憐了。


    “……”


    “我的心……已經碎了!”


    “從月初,他將我送人的那一夜起……我的心就碎了。”


    “我一個壞了身子的人。”


    “一個嗓子壞了的人。”


    “一個名聲已經不再的人。”


    “我……又能夠做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


    房內響起一道低緩的喑啞之聲,一字一頓,字字有力,煙煙再次抬首,沒有看向某人,雙眸無神的看著麵前案幾上的茶盞。


    話語間,雙眸湧動晶瑩之珠,欲滴未滴,無盡悲戚橫生,似是在任命的訴說著什麽。


    似是在無言的控訴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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