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卿,來了!”


    “鯨卿!”


    “鯨卿!”


    “……”


    幾處早讀的學堂連在一處,秦鍾將雨傘落於至善學堂門外簷下的木架上。


    稍整衣衫,便是拎著書箱行入學堂。


    其內,一個個三尺有餘的燭台上,火油充盈,光芒照耀,由燭台分布零散,至善學堂皆被昏黃色的火光照耀。


    一處處燭光交織,尤為明亮。


    大小約百平上下的至善學堂內,已經有一二十人在了,都在各自的書案前看書、讀書。


    洪亮之音不絕,之乎者也夾雜其中,先賢的道理內蘊,讀之,思考之,有所得之。


    覺有人看過來,更有打招唿的。


    “潤煥兄!”


    “順穀兄!”


    “晉臣兄!”


    “羽宣兄!”


    “……”


    “早!”


    “你們還是比我先到。”


    秦鍾行至往日裏自己所在的書案之地,將書箱放下,拱手先後一禮。


    打招唿之人,都是上舍的學員,一些人去歲在南成莊都有見過,是以,相熟起來並不難。


    而且,稱之為兄,非敬稱,而是一個個年歲真的比自己大,自己的年歲在書院裏或許不是最小的。


    卻……上舍之內,絕對是最小的。


    其餘上舍之人,年歲最小的是十三歲,其餘大都是十五六以上的,還有幾位年歲更長的童生學員。


    “哈哈,我等也是剛到。”


    “今兒可是正月二十八了,按照書院的慣例,待會用過早飯後,就要開始考試了。”


    “考完試後,再有幾日,上舍裏,過半人便要走了。”


    坐在秦鍾身前的一人迴首低語說著話,其人形貌尋常,說不上俊朗清逸,卻一雙眼睛很明亮。


    與之相見,會第一眼注意到。


    個頭不算高。


    身著學員統一的青衫,笑語不絕,將今兒的一件事提醒著,順而,歎語說道另外一件事。


    “的確要考試了,卻也習慣了,去歲都考了那麽多。”


    “倒是上舍要走那麽多人,多有遺憾。”


    “我來上舍還沒有半個月呢,許多學員都沒有很熟悉,卻……,著實可惜。”


    此人名晁盤!字潤煥!


    年十五,非順天府直接管轄的大興、宛平,而是順天府和直隸一同管轄的城南永清縣之地之人。


    體態不為胖碩和消瘦,自己曾有切脈,很精神的一個小夥子,擅長書法,經義文章也不錯。


    私下裏話語很多,很活潑的一人。


    因家境尋常,故而常有說道,待以後鄉試有成,定要收下千頃良田於名下。


    為人還是不錯的,因至善學堂坐的很近,也是熟悉。


    晁盤所言,自己也都明白。


    白石書院,一月三考!


    逢八就考。


    上次考試就是正月十八,自己入學是正月十七,直接趕上,也是因那次考試不錯,直入上舍。


    如今正月二十八,都到月底了,自然也要考試。


    上舍的考試還是相當重要的,主要獎勵多多。


    一月三考,按照書院的規矩,再加上三舍學員數量不一,上舍之地人少,隻取錄前三名。


    其餘內舍、外舍取錄前十名。


    上舍之地,凡每一次考試位列前三者,第一名記錄三分,第二名記錄兩分,第三名記錄三分。


    上舍、內舍、外舍法子一樣。


    一個月下來,三次考試積分最多之人排列次序,分數最高者為第一名。


    獎勵一千文,配上上舍學員本就有的一千文,一個月就有兩千文了。


    將近二兩銀子了。


    而在外做工的普通人,一個人能夠拿到二兩銀子的都屈指可數,何況,書院管吃管住。


    秦鍾感慨。


    書中自有黃金屋啊,這是來上學的?


    不!


    這是來賺錢的。


    據自己所知,上舍之內有家境貧寒的,偶有得到那些補助,都會積攢起來,貼補家用。


    畢竟,書院裏麵不花錢。


    這也是沒誰了。


    除了錢財的獎勵,還有文房之物的獎勵,還有布匹、糧米的獎勵,如果不要那些,也可折算成錢財。


    還有一些其它難以猜測的獎勵。


    尤其,三舍之地的獎勵都不一樣,聽晁盤說過,還有數次的獎勵是問道山長,更為難得了。


    是以,上舍每一次考試,一位位上舍學員都很是期待。


    秦鍾也是期待,因為正月十八的那次考試,自己在所有的上舍學員中,位列第三名。


    好家夥!


    算是記錄了一分,如果今兒的考試再入前三,也可有獎勵了。


    至於晁盤所說的這次考試之後,上舍之地學員離去大半,也是清楚。


    前日!


    禮部便是下發了舉業文書,下發大楚一十八省的,快馬加鞭下發的。


    白石書院就在京城外麵,直接就收到消息了。


    而順天府也直接下發更為具體的考試訊息,縣試的時間都有了,定在二月二十四開始!


    算起來,連一個月都沒有了。


    自己所屬大興,大興便是那日考試,順天府之地其它縣也是如此。


    也是為此,上舍的學員要離去一大半。


    因為,那些學員要提前從書院離去,前往各自的縣域,準備即將到來的縣試。


    原因更簡單,考試根據戶籍來的,戶籍在哪裏,就在哪裏考試!


    白石書院的學員很多很多,來至大興、宛平的隻有很小一部分,其餘都是各縣之地,還有直隸、山東、河南之地的學員。


    那些人要提前半個月以上迴去,正月二十八考試之後,待結果出來,學員離去。


    晁盤也要離去,他是永清人,要在永清那裏考試。


    “哈哈,鯨卿你今兒考試估計也不會差。”


    “而我們上舍前十之人,不出意外,都是可以被取中生員的。”


    “你……,還真是。”


    “接下來一別,上舍的一些學員可能就很難見到你了,你舉業順利,取中生員,就不和我們一處學了。”


    晁盤欽羨不已。


    鯨卿!


    去歲就認識了,書院遭逢大雨,被山石泥土衝垮,書院之人前往南成莊暫住。


    鯨卿!


    秦鍾!


    南成莊之時,對他更為了解了,鯨卿的身份在書院也非秘密,鯨卿如今可是陛下親自封授的二等子爵。


    京城裏的百草廳也是鯨卿的。


    除了南成莊外,還有幾個莊子也是鯨卿的。


    每一歲都有數不清的銀子。


    尤其,鯨卿身上還有其它的官職,還是太醫院的太醫,還是恆王府的人。


    嘖嘖。


    自己其實不太明白為何鯨卿要來這裏讀書,直接入國子監多省事,或者,憑借爵位直接做官了。


    何必來湊科舉的熱鬧?


    但……對於鯨卿自己是佩服的,有爵位有銀子也就罷了,關鍵……學業還極好。


    正月十八的考試,直接位列上舍第三。


    若是老童生也就罷了。


    鯨卿才多大?


    十一歲?


    位列第三,按照上舍的慣例,前十都有很大機會取中,前五不說十拿九穩,起碼也是十拿八穩。


    鯨卿今歲要一舉取中秀才?


    自己呢?


    自己在書院讀書四年了,上舍近三十人中,每一次也就十多名,距離前十有些距離。


    也就意味著自己想要直接取中不太穩妥。


    鯨卿這樣的人,在自己看來就是完美的,也是自己閑暇暢想的,奈何,人和人不一樣。


    “潤煥兄,童試未有結果,一切難料。”


    秦鍾搖搖頭。


    對於一次取中,自己有信心,然而,終究隻是信心。


    “我相信鯨卿你可以一次取中。”


    晁盤亦是搖搖頭。


    “哈哈,果然一次取中,到時候,我請上舍同窗一起城中吃酒。”


    “也從花滿樓請來花魁小娘子親自彈琴奏樂助興。”


    秦鍾莞爾。


    “鯨卿!”


    “這我可就記下了。”


    “若是我考試不順利,怕是三四月份就要迴書院了,到時候等你的結果。”


    晁盤深深頷首。


    去歲,自己入上舍,名次很是靠後,便是沒有迴去參加考試,迴去也是無用。


    曆經一年,進益不少,位列十多名,完全可以試試的。


    “潤煥兄,一切未定,當有信心。”


    “說不得今年你們永清之地的考試之人不多,機會就大了。”


    “若是考試之題很熟悉,直接就成了。”


    秦鍾拱手一禮。


    舉業考試是靠實力,卻也有運氣的存在。


    萬一考試時候遇到的題目平日裏做過類似的,就占便宜了。


    萬一考試的時候,參考之人很少,錄取可能就加大了。


    萬一寫的一手好字被考官欣賞了,再加上文章不差,也可被取中。


    ……


    誰也說不準。


    固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有些事情就是挺玄妙。


    “鯨卿妙語。”


    “希冀如此。”


    “鯨卿,不叨擾了!”


    晁盤也有那種期盼,以自己在上舍之地的排名,運氣好一些,取中不是不可能。


    感此,心意盎然,如今距離考試還有一段時間,萬一再進步一些,就成了。


    一禮落下,歸於原位,開始讀書。


    “……”


    秦鍾也是不在閑談,大早上起來是說笑的?


    是讀書的!


    自書箱裏取出一本先賢朱子的《孟子集注》,翻到折疊的書頁,靠近燭火之光。


    “君子之德,風也。”


    “小人之德,草也。”


    “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


    “好、為,皆去聲,複,扶又反,歠,川悅反,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


    “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己,塚宰,六卿之長也。”


    “……”


    秦鍾話語平和,靜靜的讀著一段段文字,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這些文章早就會背了。


    讀之,有嶄新感受。


    再有山長、學長、經長的不斷詮釋所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更有妙處。


    一部《春秋》!


    一部《易道》!


    青園先生都讀了數十年了。


    自己還差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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