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一方的人都不是。”


    “老丈,你不會真覺得,李自成是為了百姓吧?”


    “他的確是農民起義軍,的確騙了不少人支持他,相信他。”


    “但他的所作所為,真的不是為了他自己嗎?”


    劉邦輕笑著反問道。


    老掌櫃的猶豫良久,微微搖頭。


    “他確實不像。”


    “昔日太祖皇帝,那才是真正為咱老百姓考慮。”


    “那時我們百姓,通報村裏的裏正,手持大誥,是真的能夠綁貪官上京的,可現在這李自成,他怕是都已經忘記自己的出身了。”


    他雖然未曾見過昔日大明太祖陛下的兵馬,但他見過李自成所謂的大順軍。


    沒有秋毫無犯,也沒有所謂的軍紀嚴明。


    唯有投靠他們,主動獻上糧食的,才能夠被接納。


    但凡想給自己留些餘糧的,最終餘糧也沒了,人可能也沒了。


    這樣的做派,會是李自成起事之時說的那般,為民做主的大順?


    “那朝廷呢?老丈,你覺得朝廷贏了,一切會好嗎?”


    劉邦再問。


    上一個問題,老掌櫃的還猶豫了很久,而這個問題,他甚至連一秒的遲疑都沒有,便嗤笑出聲。


    “大明朝廷?我們這些人在大明那些兵痞子眼裏,那不就是活脫脫會跑的功勞嘛。”


    “殺良冒功之事,老小兒甚至親眼看到過。”


    “他們割下逃難鄉親的人頭,將他們當成盜匪交上去。”


    “士紳沒將我們當人,那些官老爺沒將我們當人,兵痞更是如此。”


    “大明朝廷贏了,頂多也就是死的晚些。”


    甚至老掌櫃都覺得,對尋常百姓而言,大明贏跟滿清贏,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過是死的痛快些,還是死的晚些罷了。


    “這不就對了?我若是這二者出身,今日也沒必要與你廢話這麽多。”


    “我非大順軍,也非大明朝廷。”


    “……你是滿清韃子!?”


    老掌櫃的還未說話,那年輕的小二便學會了搶答。


    然而下一刻,劉邦一個爆栗便敲上了他的腦袋。


    “我若是滿清韃子,那你這般細皮嫩肉的小年輕,早該下鍋了!”


    “我非是他們之中任何一方的人,老丈,你可當我是天外之人,想來挽迴一些遺憾,挽救一些百姓的。”


    “你若願意相信我,我也不需你做太多,隻需借寶地宿一段時間,另外在需要時,替我傳幾封信,可否?”


    劉邦這般不可思議的說法,反倒是讓那老掌櫃的有些相信了。


    除卻天外之人,當世哪裏還有人願意將他們當人看?


    哪裏還有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若真的隻是借宿一段時間,以及偶爾幫忙送信的話,小老兒沒有問題。”


    “旁的不說,衝大人先前的那些話,從今往後,無論您想吃什麽,小老兒都不收錢!”


    “就當是,小老兒竭盡所能,為身後那萬萬百姓做的一番心意。”


    他不知道劉邦說的是真是假,但他願意當成真的去聽。


    深深一鞠躬後,老掌櫃的迴到後廚,準備給劉邦再打上一壺酒。


    誰知店小二也在這時跟了上來。


    “爺爺,此人難道不是騙子嗎?”


    “平西伯鎮守邊關這麽多年,如何會發生異變?”


    “這些年裏,他打退了韃子不知多少次進攻,若他要叛變,豈不是早有更好的機會?”


    聽了他的話,老掌櫃隻能伸手長歎,輕撫著年輕人的腦袋。


    “在麵對不同情況,以及不同時間的時候,每個人會做出的選擇都會截然不同。”


    “從前大明朝廷尚有餘威在,他自然也願意跟在朝廷身後狐假虎威,可現在朝廷眼看著便要被顛覆,他又不想失去平西伯的權力,那你覺得,誰能保證留下他的權力與兵力?”


    他沒有直接說出答案,而是說出了個問題,讓年輕人自己思索。


    誰能保證吳三桂的權力不受到影響?


    大順軍不行,朝廷也同樣不行。


    在吳三桂看來,這道選擇題,就隻有唯一選!


    “啊?”


    “難道平西伯會為了那麽些許的權利,而背叛整個中原?”


    小二顯然是不信。


    他還年輕,還不願相信這般殘忍的真相。


    “些許的權力?這可不隻是些許,如我等這般的平頭百姓,他隻需瞥一眼,稍稍皺個眉,便立即會有人將我們處理幹淨。”


    “這才是平西伯真正的權柄,也是他真正留戀的東西。”


    將一壺酒打滿,老掌櫃抬頭,又是一聲唏噓。


    “或許沒有人不留戀這等權力,哪怕外麵那人也是一樣,但至少現在,他是無私,是想幫助我們的。”


    “若天下人都能夠記得住自己的初心,那該有多好。”


    說罷,他走出後廚,將酒壺放在劉邦的桌上。


    “往後,酒樓永遠給你留個房間,這位大人,也希望您能永遠記得自己的話。”


    “老小兒便豁出命去,跟你拚這一次!”


    得到他的答案,看到他的選擇,劉邦笑了。


    “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我與他們不同。”


    乃公都已經走到了那一步,並且稱帝多年,在皇帝這個位子上都坐了不少年,這世上還有什麽事能讓乃公改變主意的?


    還有什麽權力,能夠誘的了乃公!?


    “那我也要,我雖然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爺爺!”


    “你若是有什麽想讓我替你幹的事,我一定不推辭!”


    聞言,劉邦投去一個目光上下打量片刻。


    “讓你替我幹的事……”


    “替我去見見吳三桂,有膽量嗎?”


    店小二:“?”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替你去見誰?


    平西伯嗎?


    不要說見,他但凡敢稍微接近平西伯府,輕則被趕走,重則直接射殺。


    天知道那麽個怕死的東西,在自己府邸周邊的守軍該有多嚴密!


    “可否,可否換個其他的要求?”


    “這件事我怕是做不到,像我這樣的人,這樣的穿著,根本不可能接近平西伯府。”


    “若是貿然靠近,怕是會被直接射殺。”


    看著小二難堪的神情,劉邦隻是接著笑道。


    “既然安排你見平西伯,那自然不會讓你這麽去見。”


    “走,先去給你整一套華服,這城中還有裁縫鋪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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