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劉邦才緩緩直起身來。


    目光所至,所有人眼中皆充斥著決死之意。


    “朕今夜在此承諾,諸君陪朕殺迴京師,光複大魏,若活,自是一輩子榮華富貴,若死,妻兒老母朕養,族譜自你開啟,爵位世襲罔替!”


    生,一輩子榮華富貴。


    死,光耀門楣,族譜單開一頁不說,自己的孩兒還有世襲罔替的爵位!


    清明頭香,族譜單開!


    誰能拒絕的了這樣的誘惑?


    絕大部分將士都是平民出身,家中是沒有族譜的。


    而一旦戰死,將能得到天子親自開啟族譜傳承,自己名字寫在首位的榮耀!


    這誘惑,誰又能忍!?


    此時再看下去,從絕大部分人眼中,劉邦都好像能看到一句話。


    陛下,您想讓我們死哪?


    氣氛烘托到這個時候,已然是到了極致。


    水滿則溢,過猶不及的道理,劉邦明白。


    接下來要的不再是言語上的激勵,而是最簡單直接的衝殺。


    “那幫亂臣賊子的大軍就在前方十餘裏處紮營,日出之前,朕會將大纛推至敵軍大營!”


    “若諸君看到朕落馬,不必驚慌,亦不必救援,拿下敵軍,朕便是戰死,亦是最好的歸宿!”


    話說的很明白,要麽戰死,大纛被敵軍俘獲,要麽便隻有剿滅敵軍!


    劉邦拔劍翻身上馬之際,張良心中都是一顫。


    但凡他要是沒見先前劉邦與文鴦一同衝鋒時的模樣,多半還能多些信心。


    見識過那一戰之後,再見其要衝鋒,那著實是心驚膽戰啊!


    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別說勸了劉邦不會聽,他現在甚至都開不了這個口。


    下麵的將士們,皆已雙目通紅。


    這等氣勢磅礴的戰意,這個時候,誰勸阻,誰就會引起他們所有人的敵視。


    更何況,劉邦也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退縮!


    衝殺聲在山林中響起之際,方圓十餘裏的人都能聽得到動靜。


    可絕大部分士族出身的人都不能理解。


    在他們的情報中,舊帝麾下不過萬餘人。


    這點兵馬,還都是沒怎麽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也敢主動發起攻勢?


    誰給他們的膽量?


    以及,為什麽那些人明知必敗,還能喊的這麽大聲?


    他們不能理解,但表示尊重,同時戰鼓聲迅速響起,大量的將士被從睡夢中驚醒,然後被迫披甲迎敵。


    在絕大部分人眼中,此番說是平叛,實則是在捏軟柿子。


    隻要舊帝一天沒能與毋丘儉大軍會合,他就一天是軟柿子。


    今夜軟柿子主動送上門來,他們沒有不捏的理由!


    “怎麽迴事?不是說明天才發起總攻嗎?”


    “就是,老子睡的正香呢,這幫殺千刀的,找死還這麽積極!”


    “打擾了老子的好夢,非得弄死他們,”


    “你們都睡著了?就我激動的一夜沒睡啊?”


    “就是,這誰能睡得著,荀大人都已經跟我們說過了,此戰就是白撿的功勞!”


    “對手是一幫新兵蛋子,行走的功勞,表現的好了還有可能被大人額外賞賜!”


    “我聽說啊,謝大人都說了,誰能拿到叛軍首領的腦袋,他私人賞千金嘞!”


    “我勒個乖乖,那可得好好表現了,一幫區區新兵蛋子,你們誰都別跟我搶!”


    各大士族的軍營中,抱怨、興奮、謾罵的聲音此起彼伏。


    從一開始,士族在這幫人心中種下的對叛軍的定位,就是烏合之眾。


    而他們調動的邊軍,多為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很多年的老兵油子。


    他們的優點是經驗豐厚。


    若真是一群單純沒有經曆過幾次戰場廝殺的新兵,麵對這些人自然是會呈現一麵倒的被碾壓。


    可若麵對的是虎狼之師呢?


    原本列陣以待的大軍,透過軍營中火把那微弱的亮光看清敵人時,所有的抱怨、謾罵都消失了。


    乃至於連弓箭手的目光都隱隱有些呆滯。


    在他們眼中,衝在最前的,儼然是代表著主帥的大纛旗,以及意味著悍不畏死的互纛營。


    緊隨其後的,是在黑夜中紅了眼睛的將士。


    這一刻,他們才清楚的認知到,自己所麵對的究竟是怎樣的敵人。


    原本的輕視早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膽怯。


    主帥衝鋒在前,意味著其身後的將士皆個個悍不畏死。


    而帶頭衝鋒的主帥若是禦駕親征的天子,悍勇程度更是要超級加倍。


    在距離縮短至不足百步後,士族一方的士兵們都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一個個敵軍眼中的兇狠。


    壓製衝鋒的幾輪箭雨下去,非但沒能阻攔住敵軍衝鋒的腳步,反而還讓他們眼中的殺意更濃厚了幾分。


    這個時候,作為老兵油子的他們,隻要不是傻子都能意識到。


    雖看不清敵軍數量,但敵我雙方的士氣已經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


    我軍先是輕敵,而後又被驚懼占滿。


    敵軍則個個悍不畏死,哪怕身上插了數箭,也依舊沒有停下衝鋒的腳步。


    一瞬間,負責統兵的幾名副將腦海中想了很多。


    與此同時,又聽見敵軍陣營傳來呐喊之聲。


    “朕乃大魏天子,爾等莫非是要謀反!”


    “被士族蒙蔽者,放下武器,朕可既往不咎!”


    “執迷不悟者,天下共討之!”


    在雙方短兵相接之前,在看清敵軍大纛乃九旒龍旗之後,幾名副將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天子萬歲!”


    “眾將聽令,放下兵器!”


    “遵天子旨意!”


    “願隨天子討賊!”


    僅僅片刻之間,雙方還未短兵相接,局勢便已徹底反轉。


    有人選擇了放下兵器,更有甚者直接調轉兵鋒,直指身後高坐大營中的各路門閥子弟。


    僅有少數還忠誠於士族的將士,卻也很快被大軍吞沒。


    劉邦以及自己的親兵營,從原本的衝鋒在前,衝到敵軍大營時,已然被大軍遠遠甩在了身後。


    天幕之外。


    看著那在親兵的護衛下,肆意衝殺的劉邦,項羽久久不言。


    這手段,還真tm越看越眼熟!


    以身先士卒激發將士們的士氣,以碾壓般的士氣一舉擊潰敵軍。


    這分明就是他數次擊潰劉邦用的手段!


    “這潑皮,學的還真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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