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色,朦朧的雨幕。


    一位穿著對襟布衣,打扮古樸的老人正緩步走向綠洲。


    江橋看得分明,這人雖然在雨中漫步,可是雨水落在他身上後卻悄然無蹤,衣衫依然幹爽整潔,沒有絲毫水漬。


    下意識看了看對麵的三個狼狽不堪的倒黴蛋,雙方的對比很強烈,很耀眼。


    來人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在雨中走起路來悠然自得,時不時還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遠方,像是在欣賞大漠風光。


    見鬼的風光!


    別說烏漆麻黑下著大雨,就算是白晝明亮之時,這黃沙漫天的地方也沒什麽可看的。


    初時或能感覺到一二異域風景,久了卻又乏味無比。


    一成不變的地方,終究會審美疲勞。


    老人走走停停,目光移動,先是看到了那仨人仨馬的避雨群眾,但是沒有什麽表情變化。直到看見了躺在椅子上的江橋,才微微一愣。


    隨後直接向這邊走來。


    “小兄弟真是好悠閑啊,這傾盆的大雨也不能影響你分毫興致。”


    數百米的距離,卻遮不住聲音清晰傳入江橋耳中。


    話音未落。


    老人已出現在了他的身前幾米處。


    “你想多了,老大爺,我對這黑咕隆咚的雨天一點興趣都沒有,躺在這兒本來是想要欣賞晚霞的,結果整這一出,真特麽晦氣。”


    江橋看了老人一眼,淡淡的說道。


    這老頭的個子不高,有點佝僂駝背,臉上的皺紋像是捏成一團的手紙,讓人不忍直視。不過他額頭高聳,眼神清亮,一看就是個活了很久的有壽之人。


    能不有壽嗎?


    都成覺醒者了,當然不能用正常人的生命長度去衡量他們。


    來人絕非常人。


    實力強大到就算是他,心中也隱隱升起了一抹本能的忌憚。這已經是很久沒有遇到過的事情了,代表著老者的實力足以威脅到他的性命。


    “大漠夕陽確實很美。”


    老者眯了下眼睛,笑意盎然的說道。


    在江橋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同樣在仔細觀察眼前的年輕人。


    此人雖在沙漠之中,渾身上下卻異常的幹淨,暴雨傾盆,也不能沾之片縷水珠。與通常見到的那些風塵仆仆的旅客或者一臉滄桑的覺醒者,完全不一樣。


    最重要的是,他從這後生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危險。


    這種危險並沒有藏著掖著,而是猶如一個人站在火山口的邊緣,旁邊是正在沸騰的岩漿。明明白白的讓你感受到什麽叫行差一步,萬劫不複。


    “小兄弟手裏的筆記看上去頗有些年成,若是不介意的話,能否給我一觀?”


    老人重新恢複了悠閑。


    慢悠悠的走到江橋旁邊,瞥了一眼筆記封麵上的一行扭曲小字,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如今用歿文的人可不多見了。”


    “哦?”


    “如今?”


    “這樣說來,老大爺你的年齡很大咯?”


    江橋笑了一下,並沒有拒絕,直接將手中的筆記扔了過去。


    “哈哈哈哈。確實年歲不小了,已經是半隻腳入土的老東西咯。”老者接過筆記看了一眼上麵內容,驚訝道:


    “竟然是講世界夾縫……咦,有點意思,寫這筆記的人,倒是見識不淺。”


    江橋沒有理會,再次拿出一本筆記翻看起來。


    老人也不以為意,從兜裏一拉,便扯出了一塊地毯,鋪在地上。


    頓時。


    周圍因為暴雨積起的流水,在遇到那地攤後,竟然朝著四周退去,很快地麵就就變得幹爽起來。


    老者席地坐下。


    一老一少,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各自翻看筆記。


    現場再次陷入了鴉雀無聲。


    隻剩下“嘩啦啦”的傾盆暴雨,成為了天地間的唯一。


    ……


    “楚爺爺,他們這是啥情況?”


    小張有些懵比。


    他能看出這兩人的不凡,但是卻又迷惑於他們的行為。


    看不懂。


    “噓聲,不要去探究別人的事兒,就當這綠洲裏隻有咱們三個就行了。”


    楚姓長輩神色緊張,聲音壓的很低。


    他察覺出了不對勁。


    這蠻荒大漠的綠洲裏,先是有個年輕人跟度假一樣坐在躺椅上,悠閑的跟自家後花園一樣。


    現在又出現一個老人,同樣詭異無比。


    他剛才可是注意到,那老者明明還在綠洲外的沙漠,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出現在了小湖邊,與那青年相對而坐。


    這兩人明顯不正常。


    要麽是某種像人的邪祟,要麽就是兩位強大的覺醒者。


    無論是哪一種。


    都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若非最近一年裏,這大漠之中每逢下雨都會出現詭異之事,他恐怕已經帶著兩位晚輩遠離這片綠洲了。


    北疆以北多荒漠,能夠在這裏生活下來的人,祖祖輩輩靠的就是不輕易涉險的智慧。


    綠洲內再次陷入了安靜。


    隻能聽到天空落下的暴雨砸在地麵上濺起的聲響。


    但好在,大約一刻鍾後,這雨開始變小,逐漸停歇。之後烏雲消散,一輪帶著毛邊兒的圓月掛上了天空,預示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徹底結束。


    三人眼見天晴,趕緊輕手輕腳的牽起馬匹,匆匆離開綠洲。


    那三匹馬兒不知是訓練有素,還是同樣察覺到了四周氛圍不對,連個響鼻都沒打,小心翼翼的起身,乖乖的跟著主人離開。


    一直到相距綠洲一百多米後,三人才趕緊騎上馬,雙腿一夾,狂奔而去。


    大約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會路過這片綠洲了。


    ……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江橋放下筆記,目睹三人離開,突然心中有些感慨。


    有的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似安全,卻遇到了胡亂殺人的精神病,措不及防之下命喪黃泉。


    有的人行走在荒林之中,遇上了饑餓猛虎,心驚膽戰之後,卻有驚無險,安然無恙。


    因為在視線看不見的盲區,一名手持武器的獵人正在與猛虎對峙。


    所以啊。


    人生處處有驚喜,也處處有驚嚇。


    意外和明天,誰也說不清哪個會先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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