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六章摘取空元素


    原始森林豐盈膨脹的綠濤,繁葉仿佛滾流一樣,這些靜置木華的堅硬軀杆,一個個端麗如精致有形的禮儀。


    風盛起來的時刻,那些搖晃的木葉,就是造化中確定存在著的一個個諾言。


    藍魘首光綻開新鮮的十指,她仿佛計數似的,疊壓著一根根纖細光芒一樣的指頭。


    其實,自從這些冰塬人來到森林裏的這個時刻,森林空氣中色澤的熹微光變,都是婉柔、輕盈指尖可以拎起來的物體。


    濃鬱的春天已經綻現出來了——時令豐滿的姿體。森林裏每一樣鮮活的物態,都蓬勃著旺盛不竭的生機。歡悅態中,每一樣物事都在珍貴的時令裏,攢簇萬感膨脹的活力。


    耀眼的歲月,在冰蓮之靈的感覺裏,春天才是生命靈性喜嬗不已的菁華。那些被說成繁盛爛漫的夏天,隻是生命力狀態飽和的時光。


    藍魘首光精恰計量著光澤數目的精致顆粒。她此刻從空氣中撿拾到的光澤,其實,也就是古老的冰蓮之典《迦利鬘什尊者的司禮》中的空元素。


    當她小心翼翼地觸碰這些精美的光芒時,心裏就會掠動一個異常淒楚的疼覺。


    藍魘致歡婉轉手葉,散逸著潤明的光明。這些看似溫醇柔綿、接近空無感的物態,本來隻屬於:大自然物華天寶中,和諧共生的一部分。


    但是,當她仿佛果子一樣摘落的時刻,瞬間就會化作針芒大小鋒利的光刀。


    因為默禱中,帶著蓮花經的護咒辭,藍魘致歡的雙手雖然未曾割破。但是,那種鑽心的疼痛,屬性依然就是鋒刃。


    她顫栗著,將撿到的那枚光澤,放置在一塊晶瑩剔透的冰塊上。


    然後禦風,去采擷最重的水。


    在大自然的水元素集合中,她當然知道:森林裏最重的水在哪裏。


    是的,那樣的水遠遠超過了液態中最重的水銀。因為,那樣的水滴挾帶了重濁苦行的靈魂。出自數不盡飲噎流淌在心河中眼淚。


    當他們隨著悲絕的喘息,看似輕盈地浮遊在空氣中,隻有采擷在手,就會知道情味的重量,沉重到足以要了那些肆意撿拾他們的生命。


    所以,這些出自空氣中的水元素,是造化擁躉情味的山與海。總會讓撿拾者痛不欲生。《迦利鬘什尊的戒律》曰:不要無辜觸碰——與最重苦行有關聯的水元素。


    藍魘首光目視空間浮遊的水汽顆粒,她已經辨鑒出那枚最重的水滴了。


    她沒有因為自己念誦過蓮花經中的咒語,就輕易地憑借敏捷的手感去摘取。因為,凡與極致苦行有關的物體,拿到了,對於冰蓮之靈就是等同的經曆,即便擁有護咒辭。


    “不要去觸碰它。”致歡蓮忽然衝著藍魘首光的背影激烈地唿喚起來。其實,剛才,看見藍魘首光摘取光元素的時候,致歡蓮就想要極力勸阻藍魘首光那樣去做。也許,那還不算最重的劫,她楞是止了口。


    其他冰蓮之靈也勸阻藍魘致歡莫要這樣做。


    在冰塬大地古老的原始森林裏,能夠撿拾冰蓮苦行五元素的,唯有藍魘首光。藍魘,按照《迦利鬘什的司禮》經釋,原名藍光冰晶兒。八個冰蓮之靈,其實被蓮花經句稱作為八部司禮中的修辭令的格式。


    隻是,唯有藍光冰晶兒精通釋辭的完整法慧,是唯一可以撿拾時空五元素者,故而名之曰:首光。


    也是因為她可以精確辨識出時空靈感的苦行五元素,又被稱作為冰蓮之靈中的重生者。故而,又采擷經闕句“噩夢中醒過來的冰蓮”,所以,眾冰蓮才稱唿她為藍魘首光。


    在那些冰塬大地古老的傳奇中,獵者的親曆的目光中,這些光澤新鮮明亮的冰蓮之靈,就是喜嬗動頻狀態的靈神,笑倩迷麗,形格妖冶,是造化中生命手腳芬芳多幻的大自在。意縱無垠,心感天裁,是萬能通靈中,表達完美行動與奇妙智慧的頂巔。可是,在冰蓮之靈們的感驗裏,這顯然就是一個極荒謬的誤判。


    因為,除了冰塬人的目光所見,對於這些閃耀著晶瑩光亮的冰蓮之靈而言,苦行才是她們真正的森林功課。


    那些撿拾或積攢香芬顆粒、符咒錦囊、製作靈符,收納音粹……都是冰蓮之靈秘密的手段。這些行動當中,冰蓮之靈要經受無窮盡物質的或靈兆的苦行劫。


    但是,唯有采擷時空五元素的苦行,是藍魘首光蓮唯一可以做到的苦行劫。在蓮花經辭中,冰蓮之靈采擷地、水、火、風、空五種元素,被說成是冰蓮生命中最重的苦行。甚至痛苦到:不可以用理論體係中,有意識、有目的的修煉,來訴諸有形可喻的表達。


    所以,此時刻,其他的冰蓮之靈都是難以憑借自持的法護,給藍魘首光輔助加持的光。


    “春和日麗的光芒裏,在歲輦如琉璃一樣光亮的空間,冰蓮之靈做事出於精致的目的。沒有一件劫孽鋪成原始森林空間晦暗的背景,冰蓮之靈履行五元素的苦行被說成是多餘的。那也被說成是執著於——脫離開蓮華經論的單純的修行。祈禱哦,藍魘首光不可脫離開原始森林的奧義,將苦行變成可怕的劫難。密集精確的冰蓮司儀,隻有從兩部經本找到可以對應的格式,精義施祭的理由才是完美無瑕的。”致歡蓮謹心地道。


    “在我們做森林日誌修悟功課的時候,我們是平等花瓣合著成一體的八瓣蓮。但是,在五元素的苦行祭和每一個苦行功課的法程裏,藍魘首光蓮哦,你就是我們篤定苦行功果的精校尊。”曲典蓮道。


    驚味蓮聽罷致歡蓮和曲典蓮的話,輕盈地走到藍魘首光的麵前,看著掩飾疼痛感的藍魘首光,猝然滑落一滴明亮的淚滴,柔弱地道:“藍魘尊哦,我們都知道的,你是在造化一顆完美鑲嵌森林語法的‘星星蘭’……否則,一個冰盧厝生命會痛慟得隻剩餘下——比冰更加冷酷的誓言,而不會獲得冰盧厝箴言的果報。所以,尊者哦,你是在拯救一個異教徒……”


    “是這樣的。”眾冰蓮一同道。她們其實都清楚:在原始森林,從來沒有冰塬人世俗所言的‘好運’一說。妙願都是從對等的苦行中置換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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