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誌懷是個散漫性子。


    陳實在世的時候,帶著秦誌懷走南闖北遊曆的他逢人就要說他兩句。


    “我這徒弟哪都好,就是懶散這點討人厭,一點也不像我。”


    “也不知道我當初搭錯哪根筋了。”


    陳實一直覺得天下沒有改變不了的東西,隻是付出時間還不夠罷了。


    他堅信水滴石穿。


    但他刻意的行為換來的卻是秦誌懷無奈地吐槽。


    “師父,別念了別念了。”


    “天天擱著點我,你也不累啊。”


    秦誌懷對陳實的告誡左耳進右耳出,陳實對他的吐槽也是裝作沒聽見。


    師徒兩人就這麽一直磨來磨去,見不到一個結果。


    但在那之後,陳實旁敲側擊的話語多了一句。


    “我這徒弟哪都好,就是懶散這點討人厭,一點也不像我。”


    “也不知道我當初搭錯哪根筋了。”


    “但就是看著順眼。”


    陳實最後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他堅信的水滴石穿效應還是在自己的好徒弟身上應驗了。


    雖然他已經看不到了。


    自從秦誌懷上任陝府府長一職後,每年他都固定的發起巡視活動。


    陝府人民們給予了這位自己推選上去的府長高昂的熱情和認可,巡視的街道兩旁每次都被人群堵個水泄不通。


    每次到了這時候的秦誌懷臉上都揚起和善的笑容,最大限度的向每個民眾的投以善意的目光。


    但他的心裏卻是一片悲涼。


    差遠了。


    比師父在的時候,差遠了。


    看似從災難走出來,逐漸穩定下來,正在緩步向前的局勢一片欣欣向榮。


    但實際上,比起刻印在他腦海中的盛世長安,實在差得太多了。


    曾幾何時,長安可是整個華國乃至整個世界星武者數量最多,質量最高的聖地!


    可現在呢?


    用殘破來形容整個陝府都算是恭維!


    長安在星武者之間的影響力正在急劇下降,越來越多的本地星武者出走他鄉。


    隨著一年又一年沒有起色的發展,人民對家鄉的信任也在逐漸降低。


    為了隱瞞真相而不知長安過去輝煌的下一代青黃不接。


    被迫出走的他們哪怕從其他渠道了解了真相,也自覺無力迴天,不願深陷泥潭的他們甚至連家都不願意迴來,生怕被打上更深的印記。


    自己卻為了大勢被迫忍讓,在各個方麵一退再退。


    他真的能勝任府長這個位置嗎?


    他真的有能力帶領陝府人民重現輝煌嗎?


    他真的可以完成師父臨死前留下的唯一遺願嗎?


    “誌懷啊.....”


    “大興...”


    “長安。”


    無數次迴憶起師父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向他伸出的那雙枯槁的手。


    以及他那窮極一生,唯一的夙願。


    他無時無刻都在捫心自問,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嗎?


    真的能夠對得起打破百年來的規矩,將自己這個外鄉人推上府長位置的秦人們嗎?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隻能日複一日的埋頭苦幹。


    手下無人,各個部門設施的位置空懸,他就親自上門,充滿誠意的將那些已經退休多年的老幹部們一個個的返聘迴來,填補空缺。


    麵對無力控製治安,各處亂象叢生的局麵他到處走動,親自出麵讓局勢暫時安穩下來。


    隻要是他能做到的,他一定會出麵。


    哪怕出現了無法克服的巨大阻力,他也會努力嚐試,渴望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總而言之,無論大事小事,隻要出現問題,你總能看到這位新任府長匆忙趕至的身影。


    是的,陳實的目的最終還是達到了。


    懶散了一輩子的秦誌懷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努力和敬業的代名詞。


    除了偶爾擠出些許閑暇時間前往高懸天休憩的恬淡,似乎散漫這個詞再也和這位陝府府長沒有了哪怕一絲絲的聯係。


    現在的他終究成為了年少時期的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一點都不灑脫,人生一點都不暢快。


    但他一點都不後悔,隻是偶爾會有些對未來的擔憂和惶恐。


    畢竟,他將“使命”接了過來。


    責任,自然也就像接力棒一樣,從師父的手中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師父是錯的,也是對的。


    他的改變因為時間,但也不全因為時間。


    秦誌懷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人教人是永遠教不會的。


    人類的本質是不撞南牆不迴頭的。


    等到了那個屬於你的人生節點,你自然而然就會發生之前從未想過,甚至努力否定,天翻地覆的變化。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對徐願的教導也別出心裁,盡量去引導徐願自發性的思考。


    他深知填鴨式的教育和結果先行的指教是沒有意義的。


    建議這玩意兒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人生在世,是不需要任何的建議的,在真正經曆過之前,那些你以為字句珠璣的話語沒人會理解的。


    這是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比師父陳實不曾具備的東西。


    ......


    秦誌懷的思緒迴轉,電話那頭的趙清泉卻是無比的沉默。


    幾十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和秦誌懷一樣,對那些來自天京的製裁手段看在眼裏,也知道敵人的目的是一點一點蠶食他們。


    因為現狀的原因,對此無可奈何的他在喝醉酒時還會嘲諷對方這是隔靴搔癢,不傷根基。


    或許這樣的行為反而是他的真實想法,畢竟屁股決定腦袋。


    他是個當兵的,他隻看重手中的力量。


    但時至今日,秦誌懷突然的一通電話卻讓他理解了之前從沒想過的角度和後果,讓他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秦誌懷聽到電話裏微弱的電流聲,想象著對麵的趙清泉一副茫然又驚慌的表情的他苦笑一聲。


    給他說這些確實有點難為這個大頭兵了。


    雖然秦誌懷有自己做事的思路,但今晚這通電話多少有點不吐不快的心思摻雜在裏麵。


    於是他決定不再延伸,直接一步到位。


    “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深陷泥潭,有些步履維艱,而且我也暫時沒有什麽好辦法製止可以預見的後續發生。”


    “但不論怎麽樣,已經發生的事情就再糾結也沒用了。”


    “你聽我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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