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銘那天說,他所有的親人都被錢小琳害死了。


    他說他想要跟著錢小琳去南蠻。


    他要親眼看著錢小琳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鄭良臣皺了皺眉頭,說道:


    “孫老爺子,南蠻是未開化之地,野人猛獸橫行,更有毒瘴。你已經過了花甲之年,何必去那種地方遭罪呢?”


    孫銘隻是溫和地笑著,沒說一句話。


    鄭良臣死活不同意孫銘去南蠻,但是那天孫銘還是借著夜色偷偷跟上了流放的隊伍。


    或許,對於孫銘而言,錢小琳不僅僅是仇人,更是心中的一種執念。


    自己的親人好友,全都死在她的手裏,隻有親眼看到錢小琳受罪他的心才能獲得短暫的安寧。


    鄭良臣看著孫銘的房間空無一人,歎了一口氣。


    趙萌萌小跑過來,一臉的急切,她拉著鄭良臣的手說道:


    “老公,幹爹走了你怎麽不追啊?他一把年紀了,可不能受罪了。”


    鄭良臣思考良久,說道:


    “我從痛苦中走出來了,但是孫老爺子沒有。他的心裏有執念,我們就算是追迴他,他的心也絕不會留在這裏。”


    趙萌萌愕然,想了想,錢小琳對孫銘的傷害太大了,孫銘無法釋懷是很正常的。


    漸漸地,趙萌萌也理解了孫銘。


    可是現在,自己的親人就隻剩下自己的娘親了。趙萌萌越想越覺得悲傷,原來還可以周周迴家,找她的爹爹撒嬌。


    現在,自己隻能撒嬌,爹爹再也不能迴應她了。


    看見自己的娘親李菲過來了,趙萌萌哭著撲到李菲懷裏,放聲大哭著。


    李菲看了看懷裏的女兒悲痛不已的樣子,心中不覺間也起了共鳴。沒過多久,李菲也掩麵哭泣起來。


    “命運多舛呐!”鄭良臣看了看天花板說道。


    過了幾天,鄭良臣把還在三川縣城待著的清婉、溫婉、佟婉、小雅帶迴了山水河村。


    畢竟,趙萌萌是正妻,按照大乾王朝的傳統,她的父親去世了,清婉她們這些側妻也要在場。


    裝載著趙德茂遺體的棺槨在抬棺匠的齊心協力下抬了起來,當棺槨抬起來的那一刹那。趙萌萌的腦海中,迴憶不斷閃過。


    那些,全是她爹爹活著的時候,與她快樂玩耍的記憶。


    迴憶、現實殘酷的對比,讓趙萌萌的內心幾近崩碎。


    她的俏臉兒上,淚珠不斷滾落。


    那一刻,趙萌萌失控了,她哭著想要追上抬棺匠,但是卻被李菲、溫婉、佟婉死死地拉住。


    送棺的隊伍起行,按照傳統,女人是不能跟上去的。鄭良臣走在抬棺隊伍的正前方,一邊走一邊揮灑紙錢。


    趙萌萌聲淚俱下,看著遠去的抬棺隊伍。


    記憶的浪潮湧起,狠狠拍打心靈上的礁石。痛苦與悲傷席卷趙萌萌的內心,讓她無法自拔。


    好多美好的記憶,都是趙德茂給予她的,那是她最珍視的禮物。


    趙萌萌泣不成聲,李菲看到這一幕瞬間有些焦急。


    “閨女,別這樣,你哭成這樣,娘心裏也難受。”


    “不!別管我!我要去找我爹爹去!”


    趙萌萌嘶吼著說道。


    很突兀的,趙萌萌再一次昏厥在地上,周圍的女人們見狀瞬間慌張起來。


    更慌張的是跟著鄭良臣的夫人們下鄉的家丁們。


    對於他們而言,如果大夫人再有什麽意外,他們這些人隻怕是性命都要不保。


    很快,趙萌萌就被家丁們抬到屋子裏休息去了。這次家丁們長了一個心眼,屋子裏三層外三層都是人。


    即便是有夫人要出去,他們也會派幾個人跟上去,防止有什麽意外。


    過了幾刻鍾,鄭良臣穿著孝服、喘著粗氣迴來了。


    他看著昏迷的趙萌萌,腦袋又一次空白。


    鄭良臣忍住內心的悲痛,迴過頭來給了管家五百兩的銀票,說道:


    “這些銀子,你發出去,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要分到。”


    管家領命而去。


    鄭良臣來到趙萌萌的身邊,握住她有些發冷的小手,滿眼都是關切。


    太多的疾苦,太多的災難,悲離何時能結束?


    不久後,喪宴開始了。


    外麵說話聲將趙萌萌喚醒,趙萌萌看了一眼窗外的喪宴,心中的苦楚再一次翻了上來。


    鄭良臣進屋,看了看抽泣的趙萌萌,歎了一口氣上前說道:


    “醒了吧,下來吃飯吧。”


    趙萌萌紅著眼睛,哽咽著說道:


    “我不餓,你吃吧,不用管我了……”


    鄭良臣聽見這句話,隻想說一句話。


    我能不管你嗎?


    可是現在,趙萌萌哀莫大於心死,鄭良臣必須要照顧好她。鄭良臣轉身出去,將熱氣騰騰的菜肴澆在米飯上,端著蓋澆飯來到了趙萌萌身邊。


    “不吃飯不行的,我來喂你吃,好不好。”


    趙萌萌沒有說話,她許是哭累了,不想說話了。


    對於鄭良臣喂過來的飯,趙萌萌沒有拒絕,鄭良臣喂一口,她吃一口。


    隻是,悲傷讓趙萌萌的食欲大幅度下降。


    趙萌萌僅僅吃了四分之一就不再吃了。


    鄭良臣無可奈何了,他的媳婦哭的已經沒有食欲了。


    無奈,他隻好一口氣把剩餘的飯吃個幹淨。


    守了幾天喪,鄭良臣也要帶著他的夫人們迴三川縣了。畢竟,他們的家已經不在山水河村了,事業和家庭已經在三川縣城了。


    盡管現實再悲痛,但是生活還是要向前看的。


    或許,這就是生活的真諦,痛,卻還要砥礪前行。


    經過鄭良臣和其他人的耐心開導,趙萌萌已經漸漸從悲痛中緩過來了。


    就算親人逝去,可太陽依舊東升西落,生活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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