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美娟被診斷出來,確實是腦震蕩,不是很嚴重,但不確定是否有後遺症。幸而連夜送到了縣醫院,得到了有效的治療,暫時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但除了腦震蕩,醫生在給她診治的時候,還在她身上發現了大大小小,不下十餘處傷痕。這些傷痕都是舊傷,有刀劃傷的後又愈合的傷口,歪歪扭扭的醜陋刀疤異常清晰;也有青紫的瘀傷,時間長了,還沒消下去。


    她腦袋也被磕傷過好幾次,額頭處留下了深深的傷疤。平日裏,她盡量用額前的頭發遮擋著。


    不過,她的身體除了長期營養不良,氣血有點虧虛之外,倒是沒什麽問題的,不存在什麽不孕不育的毛病。美娟聽到這話,頓時嚎啕大哭起來,三年多的委屈,噴湧而出。


    相比較美娟這邊,吳大誌那邊的問題可嚴重多了。


    賀臻前幾天一直在縣裏忙活,老頭子那邊讓縣裏傳了信,終是妥協了,那他過完年就得迴部隊參與第15空降軍的選拔。迴去之前,他想把村裏這事給徹底解決,要不然留個隨時可能會引爆的炸彈在小知青身邊,他不放心。


    兩年前,守山人老李頭被盜伐者殺死在山裏那案子,至今未破。


    之後,縣裏的公安幹警抓獲了不少那段時間,前來上陽村後麵的深山盜伐林木的人。他們之中,大多是團夥作案,但經過一一盤查後,也都排除了殺人嫌疑。


    前陣子賀臻上縣裏,從一個在監獄當看守的朋友那得來個消息,說是監獄裏有個因盜竊罪和詐騙罪被抓進去判了九年刑的犯人叫錢三,跟獄友閑聊時,炫耀自己以前有多厲害,提起了一件舊事——他曾大半夜去一個貧困村後頭的深山裏盜伐林木。那陣子,錢賺得可多了,一晚上砍的樹賣錢,就能有兩三百元,刨除各種成本,一周淨得一千多元。


    獄友不信,說他是吹牛,深山裏地形複雜,哪這麽容易?一個不好,把命都丟裏頭。更何況,山裏哪能沒有守山人?你這又是砍樹,又得運出去的,這麽大動靜,早該被發現了。


    可錢三當下就急了,解釋說是他買通了貧困村的大隊長,每次進深山,大隊長都安排好了他大侄子帶他進山,迷不了路。而那的守山人是個老頭子,上了些年紀,老眼昏花的。大隊長那侄子長得兇神惡煞,旁人輕易不敢招惹他,他還熟知那守山的老頭子的作息和巡邏路線,每次都能帶他順利避開守山人。


    獄友來了興致,權當是好奇,又問道:“那你都這麽有錢了,怎麽還因為盜竊和詐騙被抓呢?犯不著啊。”


    錢三晦氣地啐了口痰道:“本來是幹得挺好的,我賣了木材,然後大夥分錢。可才幹了兩三周,有一迴大隊長那侄子還是像往常一樣帶我進山砍樹,誰曾想那看山的老頭子沒走平日裏走的路線,折返迴來的時候,和我們撞了個正著。”


    “那老頭見到我們,突然大喊大叫起來,手裏還拿著把鳥槍。我當時心說不好,撒腿子就往山下跑,也顧不上旁的了。”


    “那後來呢?”獄友追問。


    “我是跑出來了,但第二天,我聽說守山的老頭子死了,據說是被人殺死的,我心裏害怕,生怕公安把這事按我頭上,我也不敢找那大隊長詢問,這萬一人是他侄子殺的,他倆可是親叔侄,我一外人,別這一問,羊入虎口了,保不齊他倆把我滅口了。從那以後,我就再沒去過那村。”


    “賣樹木的掙錢行當沒了,那點錢讓我在縣裏瀟灑了大半年,等到實在沒錢了,我又幹起了盜竊和騙人的老行當,誰曾想這麽倒黴,第二迴幹就被公安給抓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尤其是那獄友一心想著檢舉立功、爭取減刑,就把這事跟賀臻那看守朋友說了。


    兩人一聊,這事太過巧合。


    貧困村,三麵環山,守山的是個老頭,兩年前人死於謀殺的……這一合就把上陽村給合上了,死了的守山人多半就是那個被人掐死的老李頭。


    而那個跟村外人勾結,帶人進山盜伐的大隊長,賀臻本來還在上陽村三個隊長中猜測,但說有個兇神惡煞的大侄子的,除了吳大誌和吳大黑這對,不作他想。


    賀臻立刻就把這情況反應給了縣公安局的公安幹警們,上麵對這個案子尤為重視。


    所以,才有了昨日,縣公安局的王慶隊長,李智勇公安和另一位公安一起,開車來到上陽村,為免打草驚蛇,特地將車子停在了村口,三人步行進村,由賀臻帶領,先去了吳大誌家,將人帶迴去審問,然後打算再去逮吳大黑的。


    沒想到,剛把吳大誌控製住,癩子就跑了進來,出事的正是吳大黑家。


    這不,賀臻和李智勇公安才能剛好趕到,把吳大黑也一起逮了。


    人送進了縣公安局,一開始,吳大誌鎮定自若,油鹽不進,不管公安們怎麽詢問,他顛來倒去就是幾個字:“我不知道”、“我在家睡覺哩”……


    眼看吳大誌心裏素質極好,公安們把目光投向了還在醫院治療的吳大黑。


    吳大黑被逮起來之後,本來是要一並送局裏審問的。但是,吳大黑一直捂著褲襠,喊著疼,公安隻能將他先送到了醫院救治。


    醫生裏裏外外檢查了個遍,最後得出了個結論:下體受到嚴重損傷,不可逆,以後都失去了男性功能。


    聽了這話,原本還感覺到疼痛的吳大黑瞬間心如死灰,什麽念頭都沒了,他現在連男人都當不成了!還想什麽傳宗接代。


    隻是他還沒從他就此之後不行了的悲傷中走出,公安們已經開始對他進行了審訊。他原以為是他們算計那小知青的事暴露了,他一點都不帶慌的,他這不是沒成功麽?那小知青還好好的呢,他能有什麽事。


    就算有事,也是那個小娘們犯了事!要不是她,他怎麽會受了這麽重的傷,連男人都做不成的!他正要找她麻煩,找公安好好控訴下那小娘們故意傷人呢。


    不等吳大黑開口,縣公安局的公安們辦事效率也是非常高的。


    先說了徐慧敏的事,他聯合他老娘、村裏的老禿子對人下鄉知青下藥,想要對人知青行不軌之事,結果被美娟阻止,徐慧敏沒有喝那個藥。徐慧敏的母親是位解放軍烈士,徐慧敏深受她母親的感染,會些腿腳功夫。這幸好有了這腿腳功夫,外加美娟的幫助,才能免受三人的算計。


    你還想跟徐慧敏算打傷你的事?讓你不能當男人的事?


    ——那是活該,人家正當防衛。


    你說你沒有算計人家?


    ——桌上那碗藥都拿去化驗了,有沒有加料,就等著報告出來吧,更何況還有美娟這個證人證言。老禿子也在審訊室裏如實招供了,就是你吳大黑去找他的,說要白送他一個媳婦兒。至於你老娘,那是幫兇。


    吳大黑一時語塞,瞪圓了雙眼不知道說啥。


    既然他無話好說了,那前來審問的公安幹警們對視一眼,開始第二個案子的審問——兩年前上陽村後山,守山人老李頭的謀殺案。


    吳大黑一聽這話,如墜冰窟,他的臉瞬間變得煞白,鬼一樣的,連話也說不出了。


    公安幹警們看到這情況,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有情況啊!


    雖然吳大黑極力辯駁,說自己當晚在家睡覺,根本沒有進山,但公安幹警們一句話就讓他破防,他們要求帶他混在數人中,讓那盜伐林木的錢三認人。


    原本吳大黑還心存僥幸,公安們應該是嚇唬他的,沒什麽實質證據,他隻要撐住,死咬著不鬆口就行。


    但一提到錢三的名字,吳大黑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了。


    話分兩頭說,監獄裏錢三那邊,縣公安局的王慶隊長正對他進行審訊。


    一開始,錢三怎麽都不承認兩年前盜伐林木那事,更別提什麽賄賂上陽村的大隊長吳大誌。可當王慶一拍桌子說,不要做無畏的抵抗,人吳大黑那邊已經全招了,說當時你們被守山人老李頭發現了之後,就是你惱羞成怒,硬把老李頭掐死的,他在旁全程目睹了你行兇過程,現在願意站出來指認你,以減輕對自己的刑罰。


    錢三一聽這話,急得滿眼通紅,拚命想從手銬裏掙脫出來,嚷著:“該死的吳大黑!他胡說八道!我們當時在山上被那老頭發現,我膽小,看到那老頭手裏有鳥槍,轉身就跑下山了。第二天,我聽說那老頭死了。不是他吳大黑殺的,是誰殺的?那天就我跟他兩人,我跑了,那就隻有他在。說不定他是讓老頭看到了臉,想著殺人滅口!”


    第二天中午,兩邊的公安一通氣,又是一番審訊技巧用上,錢三和吳大黑瞬間狗咬狗起來。


    而醫院那邊,負責給美娟錄口供的公安了解到情況——吳大黑在老李頭被殺死當晚,確實不在家,她半夜醒來,就看見吳大黑匆匆忙忙從外麵迴來,身上的衣裳還沾染了血跡,她有問他怎麽迴事,還被他打了一頓,怪她多管閑事。


    幾番證詞互相一佐證,連審了吳大黑三天,終於在第三天淩晨,吳大黑心理防線崩潰了,把他被老李頭發現,並且認出後,不管他說多少好話,甚至拿錢出來收買他,他都不為所動。想著自己有可能坐牢,吳大黑看看身後漆黑的樹林,兇相畢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人給掐死了。..


    第二天老李頭的屍體被發現,縣公安局認定嫌犯多半是盜伐林木的人,錢三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他從此之後,再也沒去過後山,也沒去盜伐過林木。但這事,除了他和那個逃掉了錢三知道之外,還有個人,那就是盜伐林木的主犯——他大伯吳大誌!


    他大伯吳大誌也猜出人是他殺的,就處處威脅他,但凡他不方便動手的,都差遣自己代勞。


    包括這迴給村裏的徐老師下藥,通知老禿子過來想要強行玷汙徐老師,還有叫他老娘來幫忙,都是吳大誌出的主意。


    要不然,以他的經曆來說,他上次就被徐老師打得在床上躺了兩周,哪裏敢再去招惹那個女煞星啊!但凡有一點法子,他也不想再去得罪她!


    可吳大誌拿他殺人的事相威脅,步步緊逼,他是實在沒法,又怕打不過那女煞星,這才又是下藥,又是找他老娘和兄弟打下手。


    沒想到,他那窩囊的兄弟癩子一聽說他要算計的人是徐老師,逃得都沒影了。


    這不,才有了他、老禿子、他娘三人對上徐慧敏,直接被人給打趴了的事。


    說罷,吳大黑哭得稀裏嘩啦,全然沒了往日的兇狠勁,他把該說的都說了,還揭發了自家大伯吳大誌收受賄賂、貪汙國家財產、勾結不法分子,盜伐國家林木的事。


    當局子裏的吳大誌聽到吳大黑、錢三都招了的消息,眼前一黑,他抖動著雙唇,問道:“我現在自首,還來得及不?我說,我都說了,行不?”


    王慶笑了笑道:“你現在已經沒有資格談條件了,就算沒有你的供詞,根據多方證據佐證,已經形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了,你已經足夠立案定罪了。”


    “至於自首……你這可不算自首,當然,就沒什麽減輕處罰的情節。”


    過年前一天,美娟說什麽都要求出院,昭顏拗不過她,給她辦了出院手續,並和她說了吳大黑的事。


    美娟先是一驚,隨即了然。是呢,他那樣的人,什麽事幹不出來。之後,越發感激身邊的人。


    要不是徐老師的出現,將她從泥濘中拉了出來,她的命運又會好到哪裏去,遲早會被吳家母子給打死。


    “所以,你現在有什麽打算,他殺了人,年後可能判決就下來了,你最好趁早和他撇清關係。”


    “離!迴去就離!”美娟說出這話,心底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美娟是吳大黑靠耍無賴和暴力手段搶來的,根本沒有去部門辦理過正規的證件。吳大黑大概是自恃強大,認定美娟不會跑,美娟家也不敢反抗他,壓根沒把這事放心上。


    所以,美娟的離婚辦得尤為順利。


    連一紙婚書都沒有,更談不上什麽離不離婚了。由村長吳建國和村裏另外兩個大隊長當證人,當場斷了美娟和吳大黑的關係,昭顏書寫了一紙文書,四人分別簽了字。


    以後,男女雙方婚姻嫁娶,各不相幹。


    當時,吳大黑的旁係兄弟倒是有人想出頭的。說這事,當事人吳大黑都不在,做不得數,好歹等人迴來再說。結果就是被昭顏輕飄飄一句話給懟了迴去——吳大黑怕是永遠都迴不來了。


    旁人還不知道到底怎麽個情況,但村長和村裏幾個幹部大致是聽到些風聲的,吳大黑殺了人,是鐵定迴不來了。


    至於吳大誌的下場,就算不吃花生米,挖社會主義牆角的罪名也夠他吃一壺了,更何況還指使他人強奸村裏的知青,不止一次,行為尤其惡劣。


    老禿子是累犯。當初周清蘭的事,被昭顏翻了出來,懷疑這事有蹊蹺,讓公安們好好查查。結果一查,真查出了事。這老東西看著畏首畏尾的,幹不成大事,沒想到不是第一次禍害人了!得,罪刑也輕不了。


    而癩子娘明知自己兒子作惡多端,還主動相幫,從犯身份是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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