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北戎的援軍,來時意氣風發,大將軍達魯更是許下豪言壯語,北川軍來多少,便殺多少。


    可當真見到那黑麵神殺氣騰騰,以一敵百也絲毫不遜地切西瓜,不,是砍腦袋的兇狠勁,他心中一凜,傳言裴稷“殺神”的名號,便信了大半。


    避無可避,那殺神眼神狠厲,過五關斬六將,正直挺挺地衝著自己而來。


    他還沒來得及喊撤退,雙方兵器就已經撞到了一處。


    他雙手高舉大刀,隻聽哐的一聲,兩刀碰撞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他兩條手臂已經被震麻,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暫時失去了知覺。


    身旁北戎士兵見自家大將軍和北川王裴稷打得難舍難分,不相伯仲,心中肅然起敬,可隻有達魯自己心中苦不堪言。這裴稷果然如傳聞中所說,力大無窮,他每接他一招,都像是在麵臨泰山壓頂。


    可以不接麽?


    自是不能!一旦不接,他那明晃晃的刀刃便直接劈開他的腦袋了。


    所以,即便冒著雙手被他那力道硬生生掰折的風險,還得硬著頭皮頂上。


    豎砍不成,橫劈又至。


    那大刀如影隨形,直衝著他腰腹而去,可此刻他的雙臂已毫無知覺,達魯心中焦急,目送那鋒芒衝自己而來,心中一片死灰。


    “噗——”


    幸而身邊將士替自己扛下這一刀,北戎士兵們也總算看出了大將軍這邊的困境,這哪是什麽勢均力敵,分明是負隅頑抗,垂死掙紮,便紛紛往這邊湧來。


    不一會,達魯身邊已經聚集了幾十個將士,他被護在中間。


    而裴稷絲毫不懼,依然死盯著他的方向而來,誰擋殺誰,連殺五六名將士後,達魯坐不住了。再放眼看去,不斷從馬上倒下的他北戎士兵,有被北川軍殺死的,也有被同樣穿著他北戎盔甲的士兵打殺的,場麵極其混亂,但遭受巨大損失的顯然是他北戎大軍。


    達魯一咬牙,喊道:“撤——撤退——聽我令下,全部撤退!”


    邊喊,邊趨馬,調轉馬頭,被一眾人等護著,往身後樹林中逃竄。


    等裴稷處理完身邊糾纏的北戎士兵,想要再追趕的時候,達魯早就帶著殘兵舊部跑得沒影了。


    玄甲軍和北川軍一直追出去很遠,也沒瞧見達魯的殘餘部隊。再往前便是樹林,也不知道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馬,會不會設有埋伏。出於安全考慮,裴稷便讓眾人先不要追了。


    其實,還有個原因便是北戎盛產良駒。北戎軍的坐騎是出了名的純種汗血寶馬,不管是耐力還是速度,都比北川騎兵胯下的馬匹要強,這種情況下,如何去追?


    此戰雖然沒有擒獲對方大將軍,可也繳獲不少俘虜,逃出去的不足一半。最主要是經此一戰,北川軍和玄甲軍的關係緩和許多,雙方互相配合,默契度極高,共同擊退了北戎援軍。


    而此戰昭顏、紅紜等人並沒有參與,而是選擇了鎮守城內,守護百姓。


    是夜,裴稷風塵仆仆地剛踏進城主府,原本俯身正在看沙盤的昭顏瞬間直起了腰,眼含期待問道:“大獲全勝?”


    裴稷點點頭。


    但昭顏看他這意思,勝了怎麽還不高興,這是打了勝仗的模樣?


    昭顏試探性地問道:“主將跑了?”


    裴稷眉頭緊鎖,問道:“本王表現得有這麽明顯麽?”


    “王爺,您就差沒把“老子不開心”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打了勝仗,王爺卻不高興,還能有什麽原因,必是沒抓到那賊首。”


    裴稷摸摸鼻子,他不是一貫如此嚴肅的表情麽。


    不過,沒抓到主將,倒是不太好辦。


    裴稷見她若有所思,沉默不語的模樣,便開口道:“別讓本王遇到他,要是再遇上他,必取他首級。”


    “其實也不用取他首級,若能將人活捉便再好不過了。”


    “你想留活口?”裴稷反問。


    昭顏明顯覺得對麵的眼神不對了,北川王,您那是什麽眼神?殺俘虜殺上癮了?


    裴稷心說,你這是要背叛我倆的嗜血聯盟啊!明明之前,你也是非常讚成殺光北戎戰俘的。


    昭顏要知道他真把她引為知己,而理由還是因為同樣殺戮無度而心心相惜了。估計她怎麽都得站出來反駁下的,她可沒答應和他結成什麽嗜血聯盟,她明明殺得有理有據啊!更何況,她平日可是溫柔小仙女示人的,不要破壞她形象。


    “嗯,不單主將不殺,這次的戰俘也不能殺。”昭顏解釋道,“我是方才想到的。”


    她今日之所以沒出戰,一方麵是為了鎮守城內,好讓剛剛才恢複安寧的秦州城百姓安心;另一方麵,她需要好好研究,下一步如何奪迴常寧城。


    奪迴常寧城要比秦州城難!


    常寧城乃北戎與北川的邊界第一道屏障,城牆規格極高,約120尺。所以,若是用破秦州城的方法去破常寧城,顯然不可能。


    但若是不能悄無聲息,趁北戎人不備攻進城內,那遭殃的便是城內百姓。


    如果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下下選,她會選擇強攻。但她若是能想到方法,既能攻下城池,又能盡可能避免百姓傷亡,自然是最好的。


    她不希望:最終,常寧城是奪迴了,但他們奪迴的是一座死城。


    她想了許久,終於讓她想到了個可行的對策。


    他們可以拿北戎戰俘與常寧城內老百姓交換,但這還不夠,普通的士兵,興許並不能讓北戎人同意交換,可要是能抓到大魚,就另當別論了。


    昭顏把自己的顧慮和想法,與裴稷說了下,又問道:“這迴的戰俘還沒來得及殺吧?”


    “還沒。”


    “幸好。”昭顏鬆了口氣,“真怕王爺您手腳太快,已經全部斬首了。”


    裴稷:……


    在她心裏,他到底是多愛砍人人頭,他才剛打完仗迴來,就立刻來見她了,哪裏來得及砍人人頭。


    話說,他為什麽一打完仗,就迫不及待地趕來見她?裴稷歸結為,大概征戰那麽多年,還沒遇上過這麽合拍的小夥伴。


    怕他不同意拿北戎士兵換常寧百姓,昭顏低聲細語,哄著他道:“王爺,這次不砍他們頭了,我們先用他們把常寧城內的百姓換出來。你想啊,北戎戰俘被換迴去又如何,難道我們不攻城了?城依然要攻。憑王爺您的本事,攻不攻的下?必然是攻的下的。所以,其實我們就是讓那群戰俘多活幾天罷了。迴頭,等我們毫無後顧之憂地攻下常寧城,王爺想砍多少人的腦袋,就砍多少。”


    “王爺您看,這人頭不就又迴來了麽?”


    裴稷嘴角抽了抽,這是在哄小孩呢,他也沒說不答應啊。


    “知道了。”裴稷輕咳了聲,九尺高的威武漢子,有點赧然是怎麽迴事。


    “可惜就是沒把這援軍的大將給活捉。”昭顏感慨道,“王爺,你可還記得,圖瓦請求援兵時書信上的稱唿?咱們這位援軍的首領可也是位王爺,他是北戎王室成員。若是我們能把他給抓了,和這次俘虜一起押著,去常寧交換百姓,北戎軍十之八九會同意。”


    “不過王爺您也不用自責,沒有他,拿北戎俘虜交換百姓的事,也不一定就不成,容我再想想。”昭顏已經習慣了裴稷言簡意賅,雖然臉是兇了點,長得跟小山似的,有點唬人,但勝在腦子是清醒的。


    裴稷什麽都沒說,又被小姑娘安慰了一通。


    裴稷:他像是需要被安慰的人麽?


    昭顏這一想就想了三天,也沒想到更好的方法,但是奪迴常寧城卻是刻不容緩的。


    在這三天裏,她與裴稷商量好秦州城內的兵力部署安排。即便是去奪迴常寧城,也絲毫不能放鬆對秦州城的防守部署,謹防北戎卷土重來。


    其次,便是戰俘交換百姓的問題。若是北戎答應,那交換之時需要注意的事項得提前想好,以確保百姓的安全,絕不能到了陣前,才手忙腳亂起來。若是北戎不答應,備選方案得頂上,他們的首要目標是盡可能的減少城內百姓的傷亡,而不僅僅是打勝仗。


    商量好一切,便確定明日由裴稷率大軍前往常寧城。


    然而,到了傍晚時分,城門外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裴稷被屬下告知說,城門外有個姑娘,指名道姓要見他的時候,正在和昭顏研究地形圖和攻打常寧城的方案。


    他眉頭蹙緊,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可還是站在城牆上看了一眼。


    他一出現在城牆上,底下的人便高聲唿喊道:“王爺,王爺……我是柳詩啊!我可找到你了……嗚嗚嗚……”


    裴稷驚訝,她怎麽來了?但還是吩咐屬下,將人領了進來。


    這一見,柳詩便如翩翩蝴蝶般衝著裴稷的懷抱而去,裴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禁錮在離自己一臂遠的位置。


    “王爺……”柳詩委屈地癟了癟嘴。


    “你怎麽來了?怎麽找到這的?”


    柳詩立馬哭唧唧地說了自己的遭遇,無非就是她對王爺的愛無比深厚,當初王爺出征時,她便想隨行,可王爺不允。等大軍出發後,她便偷偷跟在大軍後頭。開始幾天還行,到後麵大軍的速度太快,她沒跟上,就落下下來。後來,她一路過來,聽沿路的流民說王爺已經打下秦州城,她便跑來投靠了。


    其實,她還有一些私心,她是知道前一世的時候,北川王率軍抵禦北戎後不久,東湖魏清離便會率軍攻打進燕都。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這一世北戎軍比前世提前攻打北川,但裴稷依然率軍北征了,她害怕,害怕她的命運還會像前一世一樣,等到魏清離攻打進燕都時,她被貶冷宮,再難見天日。..


    所以,這迴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偷偷跟在北征大軍後麵,跟隨裴稷一道出征。


    到時候,她一出現,裴稷會不會因此而感動於她願與他共赴戰場、同生共死的心意?


    她想的是很美好,可惜對方是裴稷。


    裴稷聽到她所說的話後,眸光沉沉,麵色陰鬱:“胡鬧!打仗豈是兒戲,你給本王滾迴去!”


    柳詩呆呆地看著眼前怒火中燒的男人,都忘了哭泣。怎麽跟預想中的感動完全不一樣?


    想起這一路的艱辛,柳詩心中委屈,憤憤不平道:“憑什麽白姑娘可以跟著王爺一起征戰,妾身來了,在王爺這,便成了胡鬧?”


    “白姑娘乃白氏一族,文韜武略。膽色、謀略、武藝樣樣不缺。她來,是助本王一道擊退北戎軍的,你來是做什麽的?你就是想搔首弄姿,唱歌跳舞給全軍看,犒賞將士,本王還嫌你靡靡之音,擾亂北川軍軍心,壞了我軍的風氣。”


    柳詩又羞又怒!在她心裏,他當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王爺,您別忘了,妾身可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妾身可以預料未來戰事。”


    “那你倒是說說,本王如何才能救出常寧城的百姓?”


    柳詩想了想,正色道:“沒有辦法。王爺,常寧城一戰,您能勝,但勝得極其艱難,短時間內打不下來。等到您攻下常寧城,城內的百姓,也被北戎軍屠戮幹淨了。”這些是她上輩子在燕都皇宮時,聽那些宮女太監們說起的。


    常寧城最終成了一座死城。


    “嗤……”裴稷冷笑,“本王要的是對策,不是結果。你這樣的‘先知’,我要你何用?”


    “王爺,王爺……可妾身已經來了,路途遙遠,妾身一介女流,您不怕——您就讓妾身留下伺候您吧。”


    “滾迴去。”


    柳詩眼見這人絲毫不為所動,期期艾艾道:“那王爺可否派人護送我迴去?”


    裴稷睥睨了她一眼:“你怎麽來的,就怎麽迴去。本王的兵是用來打仗的,不是為了護送誰的。”


    “來人,將柳美人帶出去。”


    “王爺……王爺……”柳詩痛哭流涕,“如今天色已黑,我就住一晚,住一晚如何?明日,明日一早妾身就走,王爺,求您了……”


    裴稷不為所動,轉身離開。


    柳詩心灰意冷,剛要被人拖出去。突然,又一個侍衛前來傳令,說是王爺憐她,方才改變主意了,允許她今晚暫住一夜,明日再走。


    還是要走的……柳詩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是夜,柳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明日一早,她還是得走。


    可她走,又能走到哪去?


    明知道迴燕都,便是重走前世的老路,冷宮裏的日子,猶如一潭死水,消耗著她的生命。


    更何況——


    柳詩捂著自己的胸口,她還中毒了。


    是的,她其實沿途並沒有遇到什麽流民,也不知道裴稷已經打下秦州城,而是她一路過來時,前日不小心遭遇到了北戎軍,那群蠻人想要欺辱她,她便把自己乃是裴稷柳美人的身份說了出來,想讓他們忌憚。


    沒曾想,那群蠻人的首領,叫達魯的將軍將她領進了營帳,強行喂她吃下了毒藥,並讓她去秦州城找裴稷,命她將他交予她的毒藥倒入秦州城的水井中,之後替他們偷偷打開城門。


    若是她照做,他們攻下秦州城時,他便給她解藥,還她自由;若是她不照做,便會毒發身亡。


    柳詩剛見到裴稷時,還惶惶不可終日。既想告訴他真相,又害怕自己毒發身亡,心中掙紮不已。可如今見他如此絕情,她咬了咬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重活一世,不是為了給誰當炮灰的,她不想那麽快死,她還想好好活著!


    如此一想,柳詩終是下定決心,從床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出去,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折好的藥包,剛要投進水井——


    纖細的手腕被牢牢的禁錮住。


    她心下一驚,抬頭一看,就見到了那張無比熟悉,又兇神惡煞的臉,嚇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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