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李南熙攜著美人逛鄴州城,一路走來,一派繁華。


    白傾雪麵上不顯,眼底的讚歎卻是藏不住的,她知曉江南富庶,但也沒想到李南熙掌控下的江南能繁華如斯。這麽一比,西楚就不太夠看了,雖然腹地遼闊,風光秀美,可經濟差遠了,遠沒有江南發展迅速。


    走在這城中,商販雲集,人群鼎沸,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衣裳整齊,麵色紅潤,皆是喜氣。


    李南熙感受到身旁女子心境的轉變,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膛,麵上得意,睨了眼陰沉著的楚曜。


    對於楚曜的不請自來,李南熙心中不悅,可想到即便傾雪已經和楚曜在相處,卻還是應邀來參加這花燈會,又覺得他倆的感情也不過如此。憑他的手段,將傾雪搶迴來也不是難事。


    眼下他輸,不過是輸在比楚曜晚認識傾雪上罷了。之後如何,還未有定論。


    三人為首的詭異組合,就這麽一路走來,直到在萬鄰閣前遇上魏清離一行。


    這是萬萬沒想到的!


    東湖投遞來的入藩文書上午剛到,這東湖世子魏清離就已經在萬鄰閣氣定神閑地用膳了,怎麽看都不像是剛剛抵達的樣子。遞送文書是快馬加鞭,可人已經到了城裏,這不擺明了人是出發後,才補發的文書麽。


    是什麽讓魏清離這般著急地趕往他江南?


    李南熙不得不多想,將目光投放到了身旁的清冷女子身上。是了,想必魏清離也得到了消息——白氏一族聖女出山,被應邀來江南參觀花燈會。


    李南熙看向白傾雪,白傾雪的視線卻放在了大廳中間桌的人身上。


    身後楚曜探究的視線也落在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身上。


    ——一身雲紋紫衣玉帶,金冠束發,氣質卓絕,不怒自威。


    白傾雪暗自驚歎,楚曜麵容俊朗,但輪廓偏粗獷,性子也比較急;李南熙雖然長相偏精致柔美,又缺了些男子的硬朗,而且他風流痞氣的模樣,也是她不喜的。


    唯有眼前之人,倒讓她眼底一亮。


    她出山那麽久,尋尋覓覓,仿佛就是為了他而來。


    感受到身上多了一道太過直白的視線,魏清離淡漠的目光轉向門口,掃過那個眼底迸射出耀眼光芒的白衣女子,神情微微一怔,隨即移開視線,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魏世子這腳程非同一般。”李南熙搖著柄白玉扇,笑得一派風流的模樣,這比文書都早到,他到底有多著急。


    魏清離站起身,微微頜首,麵上掛著不深不淺的笑容,恰到好處:“望李世子見諒,鄴州的花燈節久負盛名,本世子迫不及待欣賞這難得美景。”


    李南熙壓根一個字都不信。


    他江南的花燈會,去年有,前年也有,年年都有,壓根沒見他來過。


    白傾雪想著,這種情況下,怎麽都應該有人出來介紹一番。


    可偏偏李南熙和楚曜都巴不得不讓魏清離知道她是誰,怎麽可能先開口。而魏清離則是根本不感興趣,除了和李南熙客套一下外,連個眼梢都不帶往他們那邊看。


    魏清離的目光微不可見地瞥了眼萬鄰閣唯一通往二樓的樓梯處,他之所以坐在大廳中央喝茶,而不是包間,不過是為了方便看那人是否出行,可不是為了被人圍觀的,更不想她也被人圍觀。


    想到心中的那道倩影,他的眸光稍稍柔和了些,對麵前幾人道:“本世子累了,先行迴房休息了,各位請自便。”


    李南熙看他上樓的背影,摸不著頭腦了,這東湖一行人就算來了,也是住在官府安排的特定接待處,他怎麽跑來萬鄰閣住了。


    等魏清離走遠,白傾雪才緩緩開口問道:“那位是東湖王世子?”


    “正是東湖王世子魏清離。”李南熙點點頭。


    不等白傾雪開口,楚曜率先打斷道:“傾雪,魏清離這人藏而不露,喜怒不形於色,是個城府很深的人,而且他敏感多疑,殺伐果斷,極不好與人相處。”


    李南熙難得認同地點點頭,就算他老子兒子眾多,他也不過是使些手段,讓他們被貶的被貶,被圈的被圈禁。他魏清離有什麽?東湖老魏家,除了他那個光杆、實權早就旁落的老爹東湖王,再無他人。


    他們都覺得,魏清離如今隻是世子,而不是東湖王,不是他不能,而是他還不想。


    白傾雪聞言,唇邊反而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這樣的人才配得上白氏一族的輔佐,不是麽?


    迴到王宮,李南熙立刻命人盯著萬鄰閣,將魏清離的一舉一動隨時報上來。


    但一連幾日,魏清離仿佛真的就什麽都不幹,幾乎都待在萬鄰閣中,偶爾和一白衣女子相伴,去錦繡成衣店,一坐就是一下午。


    ——錦繡成衣店


    他想起萬賢之之前說的,似乎錦繡成衣店的東家是個容貌出眾,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難不成他魏清離也逃不過世間的情情愛愛,真的就是來他江南,與那名女子相會,相邀共賞花燈節的?


    這會兒,他倒真是有些好奇那名女子了。


    能被萬賢之推崇,又讓魏清離折腰。


    李南熙從懷裏掏出那塊晶瑩剔透的軟玉,放在鼻翼處,輕輕聞了聞。一開始以為是錯覺,這幾日,他將那玉一直帶在身邊,閑暇時便拿出來把玩一番,發現這玉確實自帶一股空穀幽蘭的清香,沁人心脾,讓人欲罷不能。


    世界之大,果然無奇不有。


    隻是還沒等李南熙想著去錦繡成衣店見見那位女東家,花燈節也如約而至。


    ……………………


    “這,這,我想要這裏畫個花鈿,金色的,不對不對,要粉色的,才更配我的裙子。”


    “還有我這個發髻沒問題麽?我怎麽覺得梳得有點低啊?”


    “還是覺得哪裏不對……”萬明珠努著小嘴。


    幾個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低下頭去。


    哪裏是不對,小姐你盯著白東家化妝,本來就很不對!


    白小姐一頭烏發如漆,肌膚雪白,她就是什麽都不做,將將往那一站,一襲輕薄的白色廣袖流仙裙,就猶似身在煙中霧裏了,


    就是她們這些人再巧手梳妝,也是望塵莫及。


    最後,萬明珠也妥協了,“就這樣吧,不要耽誤我和顏姐姐看花燈就行。”


    兩人挽著手,自樓上下來時,萬鄰閣樓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皆是一臉恍惚。


    這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誰也不知。可此時一見這款款而來的少女,眾人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湧出“美若天仙”四個字來。她周身猶如籠罩著一層輕煙薄霧,長發飄逸,裙擺搖曳,似真似幻,美的不似凡人。


    她衝身邊的女童嫣然一笑,真如幽蘭綻放,美玉生暈,明豔絕倫。


    魏清離唿吸一窒,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就在昭顏快要撐不住笑容,撇開視線的時候,頭頂上突然就多了一頂白色的帷帽。


    她白皙嬌嫩的臉龐被掩蓋在麵紗之下,她的頭微微抬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水光瀲灩地看向那人。


    魏清離的唿吸驟然重了幾分,一旁垂放著的手掌鬆了又緊,如此反複幾次。


    “今日街上人多,戴上這個。”


    他知道她美得不可方物,偏偏不自知,或者在她眼裏,根本不在意這皮囊。可是這世上,多的是在意這一副皮囊的,也多的是為之傾倒的。


    今夜,本該寂靜的鄴州城內,熱鬧非凡。


    大街小巷,各色花燈將鄴州的街道照得宛若白晝。


    男子們紛紛錦衣華服,風度翩翩,女子們也是妝奩脂粉,梳妝打扮,各個明豔動人,勢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呈現在心愛的人麵前。


    魏清離不緊不慢地和她並肩漫步,中間有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看著旁邊的小姑娘可以肆無忌憚地挽著她的手臂,那個叫紅紜的女護衛也上前和她調笑。


    他承認,這一刻,他有些嫉妒。


    但更覺得愜意。


    這個時候,他可以站在她身側陪著她。側過頭,便能看到她朦朧的側臉,他吸取著她身邊溫暖的氣息,一顆浮躁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他默默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這樣果然是有用的。


    漸漸的,原本還有些不太自在的人,幾乎忘了他的存在,談話也越發隨意。他靜靜地聽著這三人東拉西扯,偶爾聽到她溫柔的笑聲,沒有和他在一起時的客套和掩飾,整個人真實而鮮活,快樂而肆意,魏清離的唇角微微上揚。


    越往城中走,人發多了,等走到拱橋處的時候,大家都擁擠著想去河中放花燈許願。


    “我也想去放花燈。”萬明珠激動地指著拱橋處。


    人山人海,昭顏看著有些眩暈,讓她想起前個任務元旦跨年的場景。那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人是誰?她已經不記得了,隱約記得那個人的目光赤誠而溫暖。


    不等她反應,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已經一手一個,拉著她和紅紜往那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還沒擠上橋頭,她們就被衝散了,眼睜睜地看著萬明珠拉著紅紜的手愣是擠上了拱橋。


    魏清離一行人也不知道被擠到了哪裏去。


    這下倒好,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昭顏不喜人太多的地方,數千年了,就這樣過來了,她幾乎都是一個人。


    她沿著河邊散步,漸漸的,似乎越走越遠。


    直到麵前出現一座古寺,古寺前有棵大樹,書上掛滿了各種祈願的香包。


    “傾雪——”


    一道沙啞又略顯慵懶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還帶著些許寵溺的味道。


    沒等她迴頭,瞬時,眼前便多了道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傾雪!”


    隔著帷帽下的白紗,她隱約看到那人頎長的身形,也是身著一襲白袍,手中拿著柄白玉折扇,聽聲音就知道容貌必是不差的。


    可她確定是不認識的。


    這是……認錯人了?


    她垂眸,今日她穿的是錦繡成衣店的白色廣袖流仙裙,而這款裙子,這幾日賣出去沒有十件,也有八件,就算撞衫倒也不稀奇。


    “傾雪,我沒想到竟能在此處遇見你,這能說是上天的安排麽?你我緣分不淺。”


    昭顏挑眉,心說這裏有什麽玄機?


    “琴音寺的姻緣最是靈驗,你身後的這棵大樹也名姻緣樹,傳說隻要善男信女在樹下結緣互贈信物,誠心祈願,必然能夠長長久久,恩愛白頭。”


    昭顏了然,難怪,難怪這棵樹上有這麽多香包,怕也是旁人來求姻緣的。


    “我知道你和楚曜認識在先,但我自認並不楚曜差,而且他有的,我都有,他沒有的,我也可以給你。”李南熙折扇在手上轉了個圈道:“這幾日,想必你也看到了。論經濟,我江南處處富庶,豈不比他西楚強上許多?若論兵力,這雖然不是我江南強項,但同樣的,他西楚有什麽?論驍勇善戰,它比不上北川軍經驗豐富,論排兵布陣,它又不是東湖軍的對手。”


    “整體上講,他西楚處處不占先。”


    “從個人處說,傾雪,你與他相處時間也不短,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楚曜此人中規中矩,有勇而謀略不足,易暴躁,無遠見,這種人即便為將,都很難有大成就,更別提在這亂世之中,想要登頂。”


    “你白氏一族甘心為此等人效力?”


    “興許你要提梁國梁景帝,梁景帝幼時受盡刁難苛責,白氏一族輔佐其時,他一無所有,但最終卻登頂。可他與梁景帝可有可比之處?梁景帝隱忍勃發,百折不曲,這份毅力又豈是常人。”


    “從大義上講,西楚王楚曜並不值得你白氏一族傾力相助。從情感上說——那就更不值得。”李南熙往常一貫戲謔的臉上難得幾分正經。


    “你說我玩世不恭,太過風流,不值得托付,可我後院無一女子。”


    “而楚曜呢?他早有侍妾,而且他本身已有未婚妻,不日便會成婚。準王妃乃是西楚右相之女,朝堂之上,他需要右相的助力。我不知他允諾你什麽,但終不過是鏡花水月。他即便是看重你、喜愛你,怕也不會輕易封你為王妃。”


    “哪怕有一日,他終封你為妃。你又豈知他不是為了白氏一族的價值,而舍棄了那位準王妃?他既然可以因為白氏一族,舍棄右相之女,那麽等到更大的誘惑出現時,你又能否保證他不會因此而舍棄你?”


    “我知你不是尋常女子,你曾說過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可以做到,他楚曜卻做不到。”


    昭顏真想當場給他上述這番話鼓掌,也猜到了眼前這人的身份和他想表白的對象。


    大到國力背景比較,小到個人得失,權衡利弊,最後加上情真意切地表白,這口才真真是一頂一的好。


    不娶你,是因為權衡利弊,就算娶了你,也是利益至上。


    死的活的,都讓他說了。反正這西楚王怎麽做都是錯的。她若是那位白聖女,聽到這話,心中此刻怕也有些動搖了。


    可惜……


    如果真是深愛之人,又怎麽可能輕易認錯?


    見她遲遲不開口,李南熙以為她還在思索,傾雪本身就不太愛說話,他倒也沒太在意。


    李南熙自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遞上前。


    “上迴聽你說起過,西域有一種軟玉,對身體極好,可安魂魄,養五髒,今日我便尋來贈你。”


    昭顏:……


    不會就是萬賢之從我手上拿走的那塊吧?


    纖纖素手伸出,輕輕地拿起那塊軟玉。


    李南熙臉上的笑也深了幾分,他就知道她一定會喜歡,既是接受他的信物,那是不是意味著她被他的話打動了?


    觸手的溫潤和熟悉,無一不告訴她,這就是她那塊送掉的軟玉。


    沒等李南熙高興,昭顏又把軟玉放迴了錦盒,正當他不理解她的行為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叫聲。


    “原來,李世子躲在這裏跟佳人幽會啊。”


    李南熙轉身,沒想到楚曜竟然和魏清離走到了一塊兒,目光無意掃到楚曜身邊同樣戴著帷帽,身著一樣白色廣袖流仙裙的女子時,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白小姐——”魏清離低聲喚道,腳步已經往大樹下來。


    李南熙再迴頭,就見那人輕輕地挽開頭上的白紗,露出一張驚豔了時光的傾世容顏,她一頭黑發氤氳如墨,天姿靈秀,輕風吹拂衣擺,飄飄欲仙,仿佛從天宮中而來。


    仙子嫣然一笑,聲音婉轉飄渺,似雲中霧裏:“李世子認錯人了。不過剛才那番話卻是不錯,若是再說一遍於您心儀的姑娘聽,興許能打動人心。”


    “隻是,下次不要再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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