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來打秋風,小虎子一家子樂得輕鬆,懶得跟他們主動來往。


    王青很傷心他們如此無情冷酷,但也因此對他們更加寒心絕望。


    她告訴阿虎和兒子,以後不管家裏發生什麽,都不要跟他們來往。他們不管要什麽借什麽,都通通不要搭理。寧願給乞丐捐給有需要的人,也不要給這種忘恩負義,冷血無情的人。


    程天源聽小虎子聽完,眉頭蹙了蹙。


    “你媽雖這麽說,但你們也不能就一一照辦。而且,她多半隻是一時生氣的氣話,做不得數。她娘家就這麽一個弟弟,她心裏頭是放不下的。再說,按老家那邊的傳統,婦人去世後必須報給娘家知曉。這是必須做的事,懂嗎?不僅是傳統,也是婆家人該有的禮節。眼下你爸還病著,自然得由你去辦。”


    薛揚不住點頭:“是啊是啊!又沒有正經八百斷了關係,哪怕鬧得再僵,親緣關係還是斷不開的。平時不來往也就算了,現在可是大事。”


    程天源繼續道:“如果是你們沒說,以後娘家的人找過來,甚至借故發揮,便是你爸和你的不是。你們主動說了,邀請舅舅和舅媽來參加喪事,盡到你們該做的禮節。至於他們來不來,那便是他們的事了。他們來,那再好不過。不來,那也犯不著勉強。記住,做好自己分內該做的事。”


    小虎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聽叔您的。”


    薛揚忍不住插嘴:“你知道他們的電話號碼吧?應該吧?”


    “知道。”小虎子答:“固定電話。找手機也不難,我那個舅舅的名字,我還是記得的。”


    薛揚嗤笑一聲:“那就行。”


    小虎子吃不下了,將打包盒擱下。


    “叔,我……我擔心小芸醒來後會自責。我媽的事其實算是意外,怨不得其他人,更怪不得小芸。”


    他剛到這邊的時候,老父親哭得捶胸跺腳,一個勁兒哀嚎是他的錯,是他沒有照顧好媽媽。


    那時候的媽媽已經被下了病危通知書,早已昏迷不醒。他除了抱住老父親一塊兒哭,什麽都幫不上。


    兩個孩子也被嚇哭了,圍在他們身邊哭。


    突然間,兩個至親的親人都在icu裏搶救,一個生死不明,一個極可能很快死去。


    那種恐怖的絕望感彌漫心頭,他隻能緊緊抱住老父親,顫聲安慰著。


    當老父親跟著倒下的那一刻,他徹底慌了,抱著他不停搖晃,嚇得渾身發顫。


    若是連老父親也跟著出事,那他——他——他該怎麽辦?


    那一刻,他真的怕了。


    怕極了!


    僥幸當時就在醫院,經過醫生和護士的及時搶救,老父親很快緩了過來。


    盡管如此,醫生仍交待必須住院一周以上,直到心脈一概如常方能出院。


    死去的人已經無法挽迴,唯有照顧愛護好老父親和妹妹,才是上上之策。


    程天源有些反應不過來,脫口:“那當然……沒人怪小芸。誰怪小芸?是誰在亂說話啊?”


    語罷,他忍不住往兒子看去。


    薛揚嚇了一大跳!


    “沒啊!爸!我——我冤枉來著!哪裏是我亂說的!我怎麽會怪小芸!阿姨是自己摔倒,又不是小芸推了她!”


    程天源摸了摸鼻子,道:“……我沒說是你。”


    薛揚給他一記白眼,嘀咕:“那你看我做什麽?”


    “叔!”小虎子趕忙加入對話:“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如果小芸醒來,我們得編一個比較妥當的理由哄住她,省得她太自責。我媽已經沒了……她最疼的人就是小芸。她肯定希望小芸平安度過這個劫,也希望她好好帶著孩子生活下去,而不是活在愧疚和自責中。”


    他對自家妹妹還是頗了解的。


    萬芸善良又孝順,心思也比其他女孩子要敏感一些。正因為如此,她找對象的道路才會一直磕磕碰碰。


    倘若她清醒後發現媽媽是太擔心自己導致摔倒在地,萬芸她會受不住的,甚至會崩潰。


    程天源總算了解他的言下之意,不住點頭。


    “這個沒問題……大家統一一下口徑就行了。最好是避開醫院說,省得她懷疑到她自個的身上。”


    薛揚提議:“要不就說——阿姨在路上發生了意外,摔到了腦袋。交通意外嘛,天天都在發生。這個借口幾乎是萬能的。”


    “好。”小虎子立刻同意了,道:“就這麽說。”


    程天源想了想,道:“一會兒我給李管家打個電話,讓她警告所有人不許多嘴亂說話,一概說是交通意外。”


    “那我在群裏跟大家說一聲。”薛揚掏出手機,道:“目前也就咱們兩家人知道,外人一概不知情。”


    小虎子趕忙答謝。


    薛揚咕嚕喝了半杯水,靠在沙發扶手上。


    “眼下虎伯和小芸的身體都還沒恢複。我提議先把王青阿姨的遺體凍起來,等他們的身體好些了再辦喪事。”


    “嗯嗯。”小虎子讚同這個提議:“我也這麽想。一來,大夥兒趕過來辦喪事需要時間。另外,對我媽來講,我爸和我妹都是她最最重要的親人。他們不能缺席。”


    程天源挑眉,忍不住提醒:“小芸不用參加葬禮,隻需要等你爸痊愈就行。”


    “為什麽啊?”小虎子和薛揚異口同聲問。


    程天源解釋:“在我們老家那邊,如果遇到出嫁的女兒生娃坐月子,是不需要迴娘家參加葬禮的。照顧好自己和孩子,養好月子,比什麽都重要。老家那邊有句老話,翻譯過來大致就是‘生比死大’。”


    “哦哦。”薛揚認真記下了,轉而咧嘴笑開:“還挺人性化的!生出來的娃就是一條生命,代表著未來和希望。人死了,就啥都沒了,要麽成一抔土,要麽成一把骨灰。這本來就沒啥好比較的!”


    程天源睨了一眼兒子,不悅低聲:“說話要經過大腦,別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私下也就罷了,大場合說話要切記謹慎些,想清楚再開口。”


    “哦。”薛揚偷偷吐舌頭:“我知道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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