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林在頃刻瓦解,天空落下細碎的骨屑,如同夏日飛花,在陽光下,氤氳著夢幻的氣息。


    “你成功了。”白楊正對的的男人說道,血液從眉心處蔓延,猩紅交織,像是戴上血色麵具,他的語氣忽的帶著祈求,仿佛換了個人,“能不能抱抱我?能不能...親我一下?”


    白楊此時才迴過神來,暴怒釋放之後便是無盡的空虛,連握著憤怒的手都垂在地上。


    “為什麽要殺他們?為什麽?”他無力問道。


    男人的眉宇逐漸軟化,似乎再度成為那個風華絕代的美人長女,在毀滅和重生兩種並不均衡的力量作用之下,無論是擁抱深淵還是再度刻下奇跡,她的末途就隻有毀滅。


    也就是說,無論有沒有人阻止,她都將在不遠的將來死去,她選擇了自己的死法。


    “哪有這麽多為什麽呢?”她溫柔撫摸著白楊的臉龐,“你是你,他是他,已經死去的人確實不能再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了。


    哪怕是兩朵同樣的花。


    我……”近乎絕望的情緒在她的眼中洶湧,似是夢幻的語氣,“為什麽防剿局要追殺我呢?


    就因為我研究的深淵生物會威脅到現世?我是天孽?


    重創的我和我的丈夫亡命天涯,躲避著防剿局的追殺。


    我不敢生產,在漫長的時間用大量的酒精和違禁品麻木心神,但是我還是偷吃了禁果,我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寶寶!


    他就像天使一樣,那樣可愛,我卻隻想吃了他!他的母親是怪物!


    那個夜裏,酒精麻痹了我的意誌,我的丈夫和兒子沒有逃過這一劫,於是我吃了他們屍體,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長女的眼淚不斷流淌,連成珠串,纖細的手指抓地,“我忍不住,我忍不住!


    那種根植在我體內的藥物,我不能抗拒它的效果!


    我成了人人喊打,舉世唾棄的天孽!


    再美麗也沒用了,我隻能和深淵裏那些醜陋的怪物為伴,我的心也變成黑色。”


    “嗯。”白楊靜靜聽著,目視她從足尖開始一點點腐爛。


    她停止了哭泣,像是流盡了最後一滴淚,“所以我殺了他們!用我能想象的最暴虐的方式。


    在這之後我經常會失控,做我不想做的事。


    我殺了很多人,但我並沒有得到快樂,我得到的隻有淋漓的鮮血和罪惡。


    我後悔了。


    你懂那種感受嗎?”


    腐爛逐漸爬上她的身體,堅不可摧的白骨也化成汙泥,隻剩下頭顱。


    “我美嗎?白楊。”她夢囈般說道。


    “不美,你讓我惡心。”


    “那你恨我嗎?”


    “我恨你。”


    “我做錯了很多事,對不——”


    她的頭顱徹底化作粉末,在淵國大君的力量下寂滅,再無投入深淵轉生的機會。


    白楊的身體染上一層白色,掩蓋了紅與黑。


    ·


    數天後,位於綠燈區的大型市政廣場,廣場內花團錦簇,一場頒獎儀式即將開始。


    “白楊,白楊!到這邊來,一會就要上場了,能不能不要這麽麵無表情?”上等搜查官丁劍洲拍著白楊的肩膀,“畢竟你是這次的大英雄,起碼給大夥點安慰。”


    醫院化作廢墟,人員被屠殺,什麽人都不剩了。


    白楊的眼神空洞,手中緊緊捏著一顆紅色的珠子。


    悲傷如同海潮一般洶湧,連丁劍洲都能感到悲傷之絕望。


    荒野遊曆數年之後,他緊閉的心扉終於打開,接受了這樣的朋友,並願意再度死亡,淪陷黑暗之中。


    但是,這一行,都沒有了。


    什麽也不剩了。


    在舍棄死亡之後,能夠簡單平凡地活著都不行嗎?


    “嗯,那這次,你就別去了,雖然不太合適。”參與過詢問的丁劍洲沒有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在他看來,盡管沉痛,卻是成長。


    雖然並不了解超凡者如何晉升,但是在這之後,隻要需要有重要的人,這個人都會追求更大的力量,無論是用於守護還是毀滅。


    白楊沒有迴應,隻是呆坐在椅子上。


    說完話,丁劍洲走了出去,帳篷內又陷入沉寂。


    ·


    “你怎麽在這裏啊?不去參加典禮嗎?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哦!”帳篷的簾子忽然被人拉開,探出一個貓頭鷹的腦袋。


    不,隻是帶著毛茸茸的貓頭鷹頭套,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穿著古怪,縫著四隻口袋的灰色衣服,隻有右手漏了出來。


    見白楊沒有反應,貓頭鷹側了側腦袋,旁若無人地走進帳篷,並坐在白楊身旁。


    “哎呀,故人已逝,你可以難過,不能一直悲傷,要不然那些愛著你的人,即使去了虛界也會傷心的吧。”貓頭鷹勸慰道,“開心點嘛,這麽好的日子,雖然大家都很難受,但是仍是露著笑。”


    貓頭鷹眼睛眨了眨,將手探進衣服口袋。


    衣服口袋鼓鼓的,他摸索了好一會,才勉強拿出一個東西。


    他用右手拿著它,放在白楊的麵前。


    那是一個棒棒糖,表麵的糖紙是隻可愛的棕色小熊,小熊蹲在地上堆砌著沙堡。


    “諾,給你了,萬世集團限量版沙堡熊棒棒糖,現世就賣1000隻,現在給你了。”


    他兀自將棒棒糖塞進白楊手中。


    “謝謝……”白楊的眼睛終於恢複了一點神采,不再空洞的像是死了。


    “very good!”貓頭鷹伸出右手,對白楊伸出大拇指。


    “……那麽,我就走了,如果你想找我聊天,可以來天元大廈二樓找我,我現在是三等搜查官-貓頭鷹,我的號碼是,請和我聯絡哦!”


    貓頭鷹先生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似乎想繼續說些什麽,最後還是轉身離開帳篷。


    數十分鍾後,廣場上響起嘈雜的響聲,不多久臉色漲紅的丁劍洲拿著一塊包裝精致的盒子,走了進來。


    他將盒子打開,露出裏麵代表著高級榮譽的一等星徽章。


    徽章為六芒星型,通體為金色,徽章中心鑲嵌著用紅水晶雕刻的星星。


    “白楊,我把勳章給你拿來了,英雄徽章,一等星,是繼日月之下,星級的最高級徽章!


    我都隻有二等星呢。”他打趣著說道。


    白楊轉過身,看著閃耀著光芒的紅星,“真的嗎?


    我覺得我也沒做什麽。”


    丁劍洲笑了起來,對於這個奮不顧身,直接使藏骨死亡的小夥子,他不吝讚賞。


    “對了,我想詢問一件事。”白楊垂著頭,用手觸摸著徽章,聲音沙啞,“我能成為搜查官的一員嗎?”


    “怎麽,是雙生姝麗會對你不好,還是在教會裏有人欺負你了?”丁劍洲關切問道。


    “都不是,我隻是,不想在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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