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這天,照例是女兒都要迴娘家歸寧的。


    穆夫人自己的女兒已經出嫁,所以不用再迴鳳家,而是在穆家等著,等著三個女兒一起迴來。可惜二女兒和小女兒都來了,大女兒卻沒來。端王府的人送來賀禮,然後替主母致歉,“昨兒宮裏肅王妃暈倒了,我們王妃幫著照顧忙活,有點累,夜裏麵沒有休息好,早起頭疼,所以今兒就不過來了。”


    穆夫人心下一片失望。


    她明白,女兒這是生自己的氣了。


    其實端王妃氣性沒那麽大,更不愛慪氣。她今年初二不迴娘家,更多的是在向蕭鐸表態,表示自己聽了他的話,往後要和母親劃清界限的意思。


    穆柔嘉見母親滿目失望,忙安慰道:“母親,既然大姐身子不適,那過了今兒,咱們去王府探望她就是了。”


    她想得天真,穆夫人卻高興不起來。


    丈夫說了,“除了逢年過節,除了生辰賀壽,沒事兒不準去端王府亂攪和!”又提起公公的話,“別的不說,難道你要我丟了奉國公的爵位嗎?你還想不想做奉國夫人了?要是不想做,你就可勁兒去鬧吧!”


    穆夫人現在是霜打了的茄子,曬蔫了的豇豆。


    鳳家的哥哥不向著自己,宮裏的儀嬪娘娘不支持自己,公爹施壓,丈夫恐嚇,婆婆妯娌們更是樂得看笑話,巴不得自己栽一跟頭!


    甚至……,就連大女兒都嫌棄自己了。


    穆夫人越想越是憋屈,越想越是難受,忍不住紅了眼圈兒,抱怨道:“我這是造什麽孽啊?辛辛苦苦為了你們,出錢出力的,到最後竟然裏外都不是人!”


    穆柔嘉聽出點不是味兒的來,遲疑問道:“母親,你是說……,最近端王府的事兒都是你……”想起鳳世達的那番話,想不信,又不得不信,“母親!”她急了,“你怎麽能這樣給大姐添亂呢?”


    “我添亂?!”穆夫人拔高聲調。


    穆柔嘉心情複雜,埋怨道:“本來我還想著,大姐病裏不濟,所以才會被穆媽媽給蒙蔽了。我真沒想到,母親……”忍不住跺腳,“穆媽媽一個奴才也罷了,母親你摻和在裏麵,不就成了穆家和端王府過不去嗎?難怪端王會那麽生氣。”


    蕭鐸是因為生姐姐和穆家的氣,所以才故意對阿鸞好,讓姐姐難堪的吧?阿鸞才進府沒多久,哪裏比得上姐姐和端王十年夫妻情分呢?


    這麽想著,心下氣息安定了不少。


    人嘛,都是願意往好的方麵去想的,盼著一切朝有利自己的方向發展。


    “令嘉病著,我不管她誰管她?”穆夫人心下忿忿不平,又道:“端王生氣?端王的心早給狐媚子勾去了,哪裏還管令嘉的死活?說起來,還不都是端王他偏心,他若真是為了令嘉和小郡王著想,為何不能讓妾室在外麵呆幾年?等小郡王長大了,再接鳳家那個狐媚子迴來,也不耽誤他啊。”


    “撲哧”,旁邊的廣昌侯夫人笑出聲來。


    穆夫人扭頭看向二女兒,“你笑什麽?”


    “我笑母親在說笑話兒。”廣昌侯夫人在姐妹裏麵最不出挑,不如姐姐端莊大氣,不如妹妹嬌俏可愛,嫁得也是平平。侯夫人聽著挺有派頭,但廣昌侯是開國太祖兄弟的子孫,血緣遠了,而且沒有能文能武的本事,不過是個虛名兒罷了。


    實際算起來,還不如穆柔嘉的國公府鳳二奶奶體麵。


    她從小不得父母寵愛,嫁人也尋常,因而雖然和姐姐妹妹是一母同胞,但是卻不甚親熱,和母親的關係亦是疏離。


    此刻笑得花枝招展的,喘氣道:“母親可真是盡會想好事兒啊。”


    穆夫人惱道:“我怎麽就想好事兒了?!”


    廣昌侯夫人笑道:“母親想想,假使柔嘉去給肅王殿下做了側妃,你能因為肅王妃生了嫡子,就讓柔嘉在外麵憋屈幾年不迴府?阿鸞表妹又不是傻了,怎麽會心甘情願呆在外麵?端王又不是和尚,怎麽會放著絕色佳人閑置一旁?”捏著帕子,細細擦了擦嘴角,“母親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大笑話?”


    “你,你你……”穆夫人被二女兒問得沒話說,又生氣,在桌子上拍得碗盞茶水叮當亂跳,“你到底姓穆,還是姓鳳?你到底向著誰的?!”


    “是麽?”廣昌侯夫人冷冷一笑,“我頭三年沒子嗣的時候,母親不過是送了點藥材過來,怎麽不見處處為我著想?”她同樣質問:“我到底是不是母親的女兒?”


    “你這個豬油蒙了心的!”穆夫人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女兒胳膊上,“你三年沒子嗣,你姐姐可是十年沒有生兒子,能一樣嗎?再說了,她是端王妃……”


    “是啊。”廣昌侯夫人打斷譏笑,“她是端王妃,是得供在香案上麵的王妃娘娘,我算什麽?一個不入流的侯夫人,還是破落戶!隻可惜,我沒有一個好母親,當年沒給找一門好親事!”一拂袖,竟然就這麽出去了。


    “孽障!孽障!”穆夫人指著門外,氣道:“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孽障?!”


    廣昌侯人在門外冷笑,甩下一句,“那你當初就該把我掐死!”


    穆夫人被女兒氣得渾身發抖,差點氣闕過去。


    “母親,你消消火。”穆柔嘉端了茶水過來,勸道:“二姐就是這麽個孤僻性子,喜歡跟人抬杠,找刺兒,你別跟她認真生氣。”


    “哐當!”穆夫人抬手把茶盞給摔的粉碎,茶水濺了一裙子。


    ******


    蕭鐸忙啊忙,朝堂上的、公卿豪門家的、官員下屬等等,一直忙到初六才空,而且還不是真的空,而是稍微有一口喘息的時間而已。


    不過好歹有了喘息的時間,這時間麽,當然是要去望星抱月閣裏麵喘了。


    “你這幾天覺得怎樣?”蕭鐸關切問道。


    “挺好的。”鳳鸞說的是實話,不知怎地,前世懷孩子的時候一直不順,這也不想吃、那也吃不下,今生倒是沒啥感覺。除了嘴饞,愛吃酸,早上有一點點燒心,別的和平時基本沒兩樣。


    她心下一動,莫非當初身邊有不幹淨的東西?


    “不是說還好,又走神?”蕭鐸笑了笑,打趣她,“人說生了孩子傻三年,你這還沒生,就先變得傻乎乎的了。”


    “你才傻呢。”鳳鸞捶了他一下,繼而想起正事,“對了,我想請王爺幫個忙。”


    “幫忙?”蕭鐸眉頭一挑,“你說便是,有什麽幫不幫的。”自己的女人有事,自己出頭那是份內的義務,不存在幫忙這一說。


    鳳鸞揉了揉繡花帕子,嬌怯怯的,“那你先答應我,不許生氣。”


    蕭鐸詫異道:“我為何要生氣?說吧。”


    “我想讓你幫我照顧多多。”


    蕭鐸頓時“生氣”了。


    “你看你,答應好不生氣的。”鳳鸞扯著他的袖子撒嬌,“母親說了,我這是頭一次懷胎,身子嬌貴,怕貓兒狗兒抓著了。可是把多多丟給幾個丫頭,我又不放心,好歹是你送我的禮物,得讓人照顧好了。”


    蕭鐸明顯不喜歡跟自己爭寵的多多,皺了皺眉,“本王也沒空啊,交給我,還不是讓丫頭們照看,有何區別?”


    “不一樣。”鳳鸞依偎在他的懷裏,小聲嘀咕,“其實、其實……,我是怕自己長時間不在王府,你把我忘了。所以,想讓你把多多抱到書房去養,這樣的話,你就能每天看到多多,然後每天都想起我了。”


    蕭鐸“嗤”的一笑,“原來打了這麽一個鬼主意。”翹了腿,輕輕搖晃,“你就不怕多多惹我生氣,我一惱,把它做了狗肉火鍋?”


    鳳鸞莞爾笑道:“不會啦,你大人有大量,哪能跟一條狗計較呢?再說了,多多乖巧的很,又不惹事,你隻當它是一個會走路的物件。”越發膩歪,摟了他的脖子,就在他臉上一頓亂親,“看著多多,你好歹不會忘了我。”


    ----這的確是真心話。


    自己因為前世怨恨他不假,但是今生做了他的側妃,懷了他的孩子,當然是要努力謀一份寵愛的。若是被冷落和遺忘,隻怕自己連端王府都難再迴去,更不用說查證前世的真相了。


    蕭鐸猶豫了一下,想看在孩子的麵子上答應的,又被她親的正爽,因而隻做繃著臉不情願的樣子。他心下暗爽的繼續享受著,爽著,爽著,就不是太爽了。


    一低頭,下麵已經支起一頂帳篷來。


    他恨恨道:“行了,別撩我出火兒。”離她遠點兒,端起茶水猛喝了幾口,又好氣又好笑,“行行行,我讓人把多多抱過去。”


    不喜歡是不喜歡,但還不至於無聊到真的跟狗過不去。


    反正有丫頭們照看著,自己又不管,讓嬌嬌安心的養胎總是好的,免得她整天胡思亂想,以為自己會忘了她。想到此處,好笑的看著她,“小傻瓜,就愛胡思亂想,本王怎麽會忘了你?”


    鳳鸞樂嗬嗬道:“我這不是擔心麽。”


    當然明白,他這會兒忘不掉自己。畢竟自己肚子裏還有他的種子,他的骨肉,但是所謂人走茶涼,當然還是有個什麽,天天提醒他想著自己的更好。


    所謀越深,投入的心血和精力就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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