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國使不死,天下無事


    大都督府門前,黑駕馬車緩緩駛停。


    湖藍色的匾額之下,兩側衛士就像是雕塑一樣,手持刀槍,冷冷站立,直視前方。


    馬車停下,丘貞沐率先跳下馬車,放好馬凳。


    李絢掀開車簾,穿一身青色長袍,神態瀟灑的從車上走下。


    目光在都督府右側的鳴冤鼓上掃過。


    李絢嘴角閃過一絲冷笑,東西在就行。


    都督府司馬常禦快步的從都督府內走出,人還在門口就對著李絢拱手:“王爺恕罪,下官怠慢了,今日都督府諸吏都在忙碌昨夜的新羅國使遇刺案,如果不是王爺昨夜抬手,恐怕我等今日不知會忙成什麽樣子。”


    “那隻是趕巧了,誰能想到,他們竟然會瘋狂的對新羅國使下手,新羅國內什麽情況他們不清楚嗎?”李絢無所謂的擺擺手,隨即冷笑說道:“也就是陛下有心西域,否則左相早就集中力量一舉平定新羅了,真要拖得我朝抽不了手,到時索性就徹底平了新羅,看看誰更著急。


    司馬放心,隻要新羅國使不死,天下無事。就算是他死了,大不了讓文武王再派一個來就是。”


    “王爺說話就是豪氣!”常禦一邊伸手將李絢朝都督府內迎去,一邊苦笑著說道:“可是我等不行,如果無法破案,抓獲兇手,朝中怪罪下來,我等都要受責。”


    “或許這才是天陰教那些人所想的。”李絢突然間幽幽的說出了一句話,常禦的腳步頓時停住。


    他麵色凝重的點點頭,說道:“王爺所言確實,這的確才是他們所想的,隻有如此,揚州才會在南方事變之際無法及時的出手援助,他們也才好各個擊破。”


    “所以,找到兇手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斬斷他們在揚州的所有一切手腳,如此,所需不過一個兇手罷了,隨意扔出去一個,必然就是兇手。哪怕不是兇手本人,也必然是其幫兇,有的時候,幫兇和兇手本人是難分的。”李絢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快步朝前方走去。


    ……


    前方大殿橫臥,廊腰簷牙,正是大都督府長史官廨。


    李絢邁步走進中堂之中,坐在桌案後忙碌的竇玄德聽到聲音,微微鬆了口氣,放下筆,站了起來,聲音有些疲憊的說道:“今日事務繁忙,無法親迎,還請王爺見諒。”


    “是小子打擾竇翁了。”李絢對著竇玄德拱拱手,然後目光看向站在後方和常禦肩並肩的餘澤。


    餘澤立刻上前,將手裏的禮盒放在了竇玄德下首的桌案上,李絢這才拱手說道:“上次來的匆忙,故而有些手足無措,還請竇翁佑諒,如今諸事齊備,小王也該南下了,婺州之事著實等不得了。”


    竇玄德根本看都沒看那隻禮盒,他知道裏麵放的無非就是些人參鹿茸一類的東西,事實也的確如此。


    “如此說來,果家當真是巢氏後人?”竇玄德有些好奇的看向李絢。


    “應當不假。”李絢點點頭,說道:“果家拿出了一種特殊的風疾藥貼,是之前小子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的藥方,雖然說隻在三伏天對風疾有奇效,但如今之時,恰是最合適的時機。”


    風疾隻是統稱,風有一百二十四種、氣有八十種,治療時要因時、因人而異,隨時發病隨時處置。


    如果庸醫不加區分地同樣用藥,就有可能“冬夏失節,因此殺人”。


    “果家能夠拿出此一藥方,看來應是巢氏後裔必然了。”竇玄德長長的鬆了口氣。


    雖然說李絢三兩天時間就在揚州找到治療風疾的一份藥方,顯得他多少有些無能。


    但皇帝不會多想這些,得到一份可用藥貼的歡喜,足夠讓皇帝忘了一切不快。


    更何況李絢畢竟是在揚州找到這種藥貼的,竇玄德怎麽都有一份功勞。


    這也是竇玄德一直都沒插手的原因。


    “隻是他們雖然是巢氏後裔,但巢元方的醫術傳承恐怕不多,不然,就算是生性低調,也不至於如今都在揚州未有多出名,甚至很可能他從來就沒離開揚州過。”李絢輕輕的一句話,將果希的醫術劃了等級。


    對於一名醫者來講,遊曆天下,見慣南北病症,是相當重要的。


    孫思邈,韋玄藏等能成為天下名醫,無一不是如此。


    “即便如此,果氏也是揚州難得一見的醫者,本官心裏有數。”竇玄德點點頭。


    有他這句話,果氏日後在揚州城,便不會被人隨便欺辱了。


    “如此就多謝竇翁了。”李絢再度對竇玄德拱手,然後說道:“此人畢竟是巢氏後人,醫術傳承雖然不多,但向來也有獨到之處,若是他日能夠有所突破,或許對聖人有用也說不定。”


    李絢有些話並沒有說出來,如今的皇帝是李治,但萬一哪天李治不在了,他的後人同樣可能會有風疾的煩惱。


    到那個時候,果希的治療之法說不定就正對症,那個時候他的作用就大了。


    “嗯!”竇玄德再度點頭,這事他記下來了。


    看著李絢,竇玄德突然開口問到:“傳言,南昌王在神都之時,就曾屢破逆匪的陰謀,破案能力非凡,不知對於如今新羅國使被刺一案,可有見解。”


    “此事……”李絢有些猶豫,但看了認真看他的竇玄德,還是拱手開口:“此事太過湊巧,偏偏在小王遇刺長史,高麗國使也同時遇刺,所以小王猜測,很有可能是新羅國使和天陰教逆匪已經有所勾連,然後犧牲自己麾下的小吏來給長史,給大唐施加壓力,其人心如蛇蠍,還望長史小心。”


    竇玄德皺了皺眉頭,說道:“可是其人在進入揚州之後,所接觸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在監視之下,甚至從登州上岸之後,其人所有的一舉一動也全部都在監控之下。”


    “總有我們想不到的……”李絢的話還沒說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咚咚咚”的聲音響起,鳴冤鼓被敲響了。


    竇玄德抬起頭,無比愕然的看向都督府大門之處,自從他上任到今,都督府的鳴冤鼓還是第一次被敲響。


    揚州城內,除了揚州大都督府外,還有揚州刺史府,江都縣,廣陵縣,邗江縣,四五個州縣衙門,更別說還有其他鹽運衙門,漕運衙門等等,可是今天偏偏有人來敲都督府的鳴冤鼓。


    “竇翁既然有公務纏身,那小王就先告辭!”李絢愕然猶在,但他還是非常識趣的提出了告辭。


    “南昌王留步。”竇玄德下意識的開口叫住了李絢,隻是稍微猶豫,便溫和的笑著說道:“王爺既然趕上了,不妨出去一起看看。”


    竇玄德聲音溫和,但卻不容拒絕。


    李絢雖然是南赴婺州任職,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每隔三天就會往洛陽發一封奏折,奏折會直接送入東宮,有時還會被貞觀殿要過去。


    上一迴李絢傳書還在兩天前,下一迴應該就在明天離開揚州之後,這一本奏章剛好是他在揚州這些天的所有見聞。


    竇玄德可不想李絢將什麽道聽途說的東西傳到洛陽去。


    與其如此,還不如坦然一些,讓他自己看看是怎麽迴事。


    ……


    庭廊之間,常禦在前麵引路。


    竇玄德稍慢一步,看向李絢,神色謹慎的說道:“這等事,就是本官在揚州多年,也是頭迴遇到。”


    竇玄德說話之間雖帶著迷茫,但也有一些坦然。


    他治理揚州多年,雖然暗地裏也存在一些看不見的陰私勾當,但絕大多數人都是穩享安樂。


    “揚州天下繁華之地,人物風流,本王這幾日也著實見識不少,可見竇翁治理揚州頗見功夫。”


    李絢讓竇玄德先吃了一顆定心丸,然後才輕聲開解道:“不過南來北往的人多了,難免會有些摩擦,竇翁無需太放在心上,本王省的。竇翁治理揚州,清理積獄,無一冤訴,體察民情,無微不至,愛民如子,百姓安樂,揚州方繁盛至斯。”


    “多謝王爺體諒,請!”說話之間,一行人已經走入前堂之中。


    一名有些畏畏縮縮的三旬俏麗婦人,站在門邊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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