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湘將嚴暮扶到床上,將洗澡水倒出去,將裏麵清理幹淨,又將嚴暮脫下來的衣服放進火灶裏燒了。


    稍稍鬆了口氣,柳雲湘進了裏屋,卻又是心頭一震。她見嚴暮將用刀子,將之前傷口一個個挑開,任血水順著刀往下流。


    很快血遍布滿身,床上都染了一片。


    “你這是做什麽?”柳雲湘急忙跑上去阻止。


    他卻淡淡的推開她的手,“幫我包紮一下。”


    “你這是為何?”


    “應該天不亮,宮裏就要來人了。”


    柳雲湘愣了一愣,想到那個女人,“你殺死的那女人是?”


    嚴暮抬頭,眼裏閃過詫異。


    “我跟江遠他們一起上山的,慌亂之下發現了那院子,看到了死在屋裏的女人。”柳雲湘解釋道。


    嚴暮垂眸,睫毛顫動了幾下。


    “她是蕭貴妃。”


    柳雲湘驚也不驚,迴來的路上,她已經猜到了。這蕭貴妃為了給兒子報仇,一直以來折磨嚴暮,上一次差點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殺了她。


    蕭貴妃被人殺了,官府和宮裏肯定要懷疑嚴暮的,而隻要他們找到一丁點線索,就會認定是嚴暮,他難逃一死。


    柳雲湘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當下趕緊找出細布給他包紮上,再將沾了血的床單換下。等她收拾好迴來,見嚴暮躺在床上,臉色已經極為蒼白,身子瑟瑟發抖。


    這是失血太多的表現。


    果然不到天亮,宮裏來人了。


    柳雲湘躲進了廂房裏,看著一個太監領著十多個侍衛進來。


    乞丐繞到前麵,道:“公公,可是出什麽事了?”


    “皇上有旨,讓你們七殿下來接旨吧。”


    “哎喲,我們七殿下這一口氣接不上一口氣的,哪還能起得來。”乞丐愁苦道。


    “哦,這都多少日子了,還不成?”


    “公公,當日是您送迴來的,傷得多重,您是知道的。”


    那公公心思轉了轉,道:“罷了,雜家進屋裏宣旨吧。”


    乞丐引著那公公進屋了,不多一會兒出來,衝那幫侍衛搖了搖頭。


    “皇上格外開恩,你們且好生伺候著吧,等病好以後再進宮謝恩。”


    “是。”


    等人都走了,柳雲湘讓乞丐去跟紅燭要傷藥,她進屋將嚴暮身上已經被血滲透的細布解下來,敷上藥以後再包紮好。


    這一番折騰後,天已經微微亮了,而嚴暮也昏睡了過去。


    她又熬了參湯,給他喂進去一碗,見他臉色稍好了一些,這才稍稍安心。


    “宮裏宣什麽旨?”她問乞丐。


    乞丐皺緊眉頭道:“皇上讓老七病好以後進教武堂。”


    “啊?為何?”


    大榮的教武堂都是皇親國戚,世家和官宦家的公子們學武的地方,朝廷會從教武堂選人才進入軍營,磨煉一段時間後,便會挑撥成武官,自此走上仕途。


    北金與大榮的教武堂應該差不多,可為何讓嚴暮進去,總不能讓他給北金打仗吧?


    “你知道北金最恨嚴暮的是哪幫人嗎?”


    柳雲湘想了想,“武將。”


    畢竟嚴暮大煞了北金武將的士氣,讓他們在南邊一敗再敗,當朝三皇子還被砍了頭掛軍營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屈辱。


    乞丐搖頭,“不,其實是這般還沒上過戰場的生瓜蛋子。”


    “為何?”


    “因為他們滿身銳氣,還沒有經過戰場打磨,不知其殘酷,更不知道在戰場上勝敗都是常事,不關私仇,各自為各自的國家戰鬥。他們當嚴暮是仇家,欲殺之後快。”


    “可嚴暮這個樣子……”


    腿瘸了,功夫也廢了,身體虛弱,還癡癡傻傻的,進了那教武堂,豈不被抽筋剝皮。


    “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天亮後,江遠和子衿才迴來,二人將一遝賬冊交給她。


    柳雲湘翻看了一遍,心裏便有數了。


    她從景川苑出來,走到街上,正見一隊官兵押著二三十帶著枷鎖的人城外進來。這些人中有富家子弟,有書生,一個一個都麵色慘然,有的繃不住都哭了。


    “聽說這些人碰觸了禁香,昨晚金山鬧了不小的動靜呢。”


    “怎麽這麽多書生?”


    “有人管那禁香叫狀元香,說是能讓人神清氣明的。”


    “不過怎麽出動的不是京兆府的人而是禁衛軍?”


    “我倒是聽到一事。”


    幾個人忙湊成一團,問那人怎麽迴事。”


    “好像是出了人命,死的還是宮裏的貴人。”


    “哎喲,這事可鬧大了。”


    柳雲湘聽不遠處幾個人說著,再抬頭看向被押著往前走的人,這時那陳厚走了過來。他也如其他人一般,嚇得麵色慘白,慌亂的不行。


    他頭發散亂,衣服被扯的亂七八糟,稍稍跟慢了一步,身後禁衛軍便上去踢了他一腳。


    “跟上!”


    他嚇得忙跑了兩步,眼睛四下尋覓。


    “厚兒!”


    瞎眼婆子擠在人群裏,她看不到,隻能一個勁的喊。而蘭娘站在後麵,不知所措的看著行進的隊伍,等看到陳厚,那眼裏陡然變成了痛和恨。


    “娘!我在這兒!”陳厚看到瞎眼娘趕忙喊著。


    “厚兒!厚兒!”


    “娘!”


    “厚兒迴來,跟娘迴家!”


    陳厚看著瞎眼娘擠在人群裏,站都站不住,憑她如何救自己。這時他看到了站在後麵的蘭娘,眼睛一下亮了。


    “蘭娘,快想法子救我!”


    蘭娘看著陳厚,嘴角扯了一下,這人竟還有臉讓她救他。


    “蘭娘,隻要多籌一些銀錢,便能救我了!我是你男人,等我高中後,讓你風風光光的當官夫人!”


    這時陳厚旁邊的禁衛軍踢了他一腳,冷聲道:“偷用禁香,觸犯律法,你還想參加秋闈,想的倒是美!”


    陳厚被推著往前栽了兩步,忙裏忙慌迴頭找蘭娘,“蘭娘,我之前對不住你,往後一定對你好,想法子救我!”


    隊伍走了過去,蘭娘看到了柳雲湘,衝她笑了笑。


    “蘭娘,你在哪兒?”瞎眼婆子伸手摸索著找蘭娘。


    蘭娘衝柳雲湘行了個大禮,而後扶著瞎眼婆子往胡同裏走去了。


    “蘭娘,厚兒可是犯了什麽事?”


    “偷用禁香。”


    “啊,咱得想法子救他!”


    “我沒法子,您想吧。”


    “你這是什麽話,我一個瞎眼婆子能有什麽辦法……”


    “我一弱質女子也沒辦法。”


    “便是拚了命也得救啊,他可是你男人。”


    “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柳雲湘看著蘭娘和瞎眼婆子走遠,她舒心的笑了笑,而後朝華裳閣去了。


    眼下蔓香的事,剛在風口浪尖,那安宏躲在後麵,最怕別人把他挖出來,這於她來說是最好的時機,救出胡掌櫃,解封南紅樓。


    隻是得罪安宏這等小人,往後少不了麻煩。


    但想在金安立足,便不能什麽都怕。


    來到華裳閣,有夥計一眼認出她來,忙找來了掌櫃的。


    那掌櫃的見到柳雲湘,不由皺起眉頭,“你怎麽又來了?”


    柳雲湘淡淡道:“我找你們東家。”


    “我們東家沒空……”


    “若來的是官府的人,他也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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