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


    葉銘做飯,打掃,多年未親身做這些事了,


    內心卻頗為平靜,也許在某一個時刻,他也曾經想過就這麽簡單的過了一生吧。


    可惜,這種安靜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奢侈。


    他不由得低頭看手,昨天發生的一些事情讓他有些擔憂。


    他施展完術法後,卻發現在這個世界裏施展術法,消耗的也是正常的十倍不止。


    那是因為術法的原理其實更多是一種傳遞。


    施術者通過口訣,手印施展法力,從而撬動四周的靈機,達到匪夷所思的術法成就。


    也就是說,在迷霧之地的施術更類似於杠杆原理。


    用自己的法力撬動遠比自身法力龐大的多的靈機。


    但是這裏,正如葉銘了解的,這裏的靈機惰性太強,他的法力根本撬不動靈機。


    所以一門術法全部的靈機都需要由葉銘自己提供。


    簡單說,這裏是一個費藍,但是迴複慢的討厭地方。


    “希望你們能給我一些驚喜吧。”葉銘眼神看向遠方,神色悠悠。


    長生觀外十裏處。


    茂密的森林之中,數道身影在其中穿梭。


    一時有刀劍相交之聲,宛若銀瓶乍破,奪人心魄。


    又一時化作狂風驟雨,四周樹木橫斷,驚起飛鳥。


    又一時化作和煦春風,掀起口汪清泉,潤物無聲。


    可見這人驚人的劍術造詣。


    果然,幾道黑影敵不過這高明劍術,死於非命。


    前方兩道身影借此機會,甩開了後麵的黑衣人,來到了一棵樹上喘息。


    “師兄,放下我你先走吧,帶著我你逃不脫的,一條命而已。”說話的是一個宮裝女子,年約二八,麵容中上,但是英氣十足,奪人眼球。


    哪怕是生離死別之事,也不見有多少悲傷之語。


    “你說什麽呢,我答應過師父,一定要帶保你平安,你不要擔心,前麵有一個長生觀,觀主是高潔隱士,修為深厚,咱們前去求援,必能獲救。”師兄握劍的右手都在顫抖,銷鐵如泥的地階寶劍也已經出現了缺口,但是他的情緒依然平穩。


    “狄雲,餘玉慈還要跑到哪裏去,將森羅天功交出來。”


    突然兩人耳中傳來聲響,聲音之巨,震耳欲聾。


    名叫狄雲的男劍客正要運功帶著餘玉慈離開。


    餘玉慈則連忙捂住他的嘴,臉色微沉,搖了搖頭。


    狄雲頓時明白,那個高手實則還未找到他們的影蹤,試圖用這個方法,詐出兩人。


    片刻之後,兩人確定無人,立刻躍下樹木,借助叢林茂密,遮擋身形,快速朝著長生觀前去。


    葉銘端坐在樹下,如今的棗樹枝繁葉茂,遮蓋了大半個長生觀。


    樹上長著一個個宛若琉璃一般的青棗,十分好看。


    片刻之後,觀外傳來了敲門聲。


    葉銘輕聲笑了笑,彈出一道氣芒,將樹上的鳥雀彈飛。


    隨即走到門前。


    “可是橫江鐵橋北嘯海北大俠,在下,你是誰?”狄雲看著大門打開,連忙就要介紹,卻突然發現眼前並不是傳說之中的路大俠,而是一個身著五色道袍,頭戴蓮花冠,麵如碧玉的年輕道士。


    頓時神色戒備,長劍橫在胸前。


    這人的話語和葉銘所掌握的文字有幾分相似,但是更古老更複雜,應該是鳥篆的發音。


    葉銘聽不懂什麽意思,但是不要緊。


    理解對方的意思,不一定要通過語言,隻見楚浩的精神力一掃。


    頓時知道了兩人的表達,但是他雖然聽得懂,但不會說。


    也無所謂!他的精神力波動,瞬間他想表達的意思就進入兩人耳中。


    “你們是誰?”


    兩人內心一顫,能夠精神傳音,莫非是踏入窺天之境的神通武者。


    而且他的年紀是怎麽迴事,怎麽如此年輕?


    餘玉慈沒有說話,但是緊握狄雲的手卻捏的緊了些。


    “請問北嘯海大俠可在?”狄雲低聲問道。


    葉銘轉頭之間,盯著叢林遮掩之處。


    兩人循著目光望去,不知何時,竟然有著四道身影站在輕柔的樹枝之上,起起伏伏。


    狄雲內心一慌,原來那些人早已經尋得他們的蹤跡了,隻是故意在後尾行,想來看看他們要見誰?


    四個黑衣男子,三個都是黑衣,黑巾,遮擋麵目,也不知道大白日這麽做是幹什麽。


    為首的黑衣男子,則沒有戴黑巾,露出一張頗為俊俏的麵容,但是他嘴唇較薄,眉頭皆挑,顯得有些乖戾。


    “你是什麽人?天台辦事!速速滾開。”


    兩個馬仔高聲罵道,提到天台之時,聲音不自覺地提高,明顯這是很讓他們驕傲的事情。


    葉銘沒有理會,而是打量著兩波人。


    “看你麻……”一個馬仔罵道,隨即隻感覺喉嚨一麻,他低頭看去,瞬時間天翻地轉。


    他隻看到他的幾個同伴一臉不可思議,眼神之中夾雜著恐懼,以及


    一具無頭的屍體。


    “原來我死了!”


    隨即陷入永恆的黑暗。


    “原來是前輩隱居,晚輩是天台掌刑長老邢玉海座下弟子刑六郎,參見前輩。”


    葉銘捏了捏嗓子,然後試探的開嗓。


    “為何來長生觀!”


    語調剛開始還有些怪異,但是片刻之後就恢複正常,任何人也聽不出問題。


    原來剛才那一瞬間,金蓮已經將黑衣男子的陰神吸走。


    這個世界的語言掌握的清清楚楚。


    但是這其中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方界殺人,金蓮輕易地就可以將陰神拘走。


    但是剛剛這個馬仔的陰神就像一棵伴生藤蔓,緊緊的和肉身紮在一起。


    金蓮竟然感覺到了淡淡的阻力,雖然很小。


    也不知道是這個馬仔的體質特殊,還是這個世界都是如此。


    “前輩,天台這麽多年倒行逆施,肆意屠殺武林同道。


    我師父是原是地榜十六血獄狂獅餘上清,前段時間我們奉神劍山莊之令,前往黑羊宮取得森羅天功送給老劍主。


    不知怎的,這個消息竟然讓天台知道,前來截殺我等,我師父被俘,至今生死不明。”


    話說到最後,狄雲這個七尺大漢,也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前輩,切莫聽這般謊話,天台是佛國的官方機構,這些武林狂徒,仗著一身武力,魚肉鄉裏,無君無父,肆意剝削百姓,且不繳納賦稅。


    更如那神劍山莊,更是公然違抗國法,打造兵器,這與造反何異?我等是維護國法執行。”刑六郎趕忙解釋道。


    這事其實沒有道理,也分不出是非。


    一個站在朝堂的角度,一個則站在世家門派的角度。


    葉銘也並不在意,而是指了指觀內。


    “進來吧!”


    這話自然是對所有人所說。


    “謝前輩!”


    一行人連忙行禮,但是在葉銘背身的瞬間,刑六郎給第二個馬仔一個眼神。


    那個馬仔眼神瞬間堅定,單腳發力,整個人宛如一隻狸貓,須臾之時消失在山林之間。


    頓時一行人心中一動。


    這個男人也許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強。


    就在所有人內心謀算的時候,突然如同見了鬼一般,盯著樹林深處。


    隻見剛剛逃脫的馬仔,竟然又走了迴來,他的黑巾已經不知不覺的脫落。


    整個人的麵目無比猙獰,手中的長劍正對著自己的咽喉來迴鋸。


    嘎吱!


    嘎吱!


    長劍已經切開他的肌肉和氣管,但是不知道為何,他還沒有死,反而繼續鋸著。


    就這樣,他在所有人眼前,將自己的頭顱割下。


    然後拿著頭顱接著朝前走去,更為可怖的是,頭顱竟然還在大笑。


    然後這個馬仔就雙手舉起頭顱,跪在了葉銘身前。


    “本來他不用死的。”葉銘一歎,似乎在感歎生命易逝,也或者在感歎行將差錯之後,生死不由自己的可悲。


    刑六郎冷汗直流,他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


    “把屍體收拾好,然後進來。”葉銘說完也不管四人,自顧自的走進了觀內。


    四人眼神對視,隻感覺三觀崩塌,這是武功嗎?


    最後一個馬仔低下頭,開始自顧自的收了屍體。


    “趙師弟,是你嗎?”餘玉慈聲音顫抖,哀聲問道。


    那個馬仔身形一頓,他就是當時唯一沒有高唿天台辦事的那個人。


    “我不是!”他搖了搖頭。


    餘玉慈還要再說,但是被狄雲攔住了。


    “那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稱唿?”


    那人一頓,然後搖了搖頭。


    “就叫我無名吧!”


    片刻之後,兩具屍體被樹下掩埋。


    四人試探的推開大門,隨即進入院內。


    瞬間就被那一棵巨大的樹木吸引眼球。


    鬱鬱蔥蔥,明顯超出正常棗子大小的青棗竟然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樹下,剛才那個古怪道人正在依靠著大樹,慢慢的讀著一本染血的書籍。


    “坐!”葉銘沒有抬頭看向他們。


    腦海之中迴憶著從這兩個黑衣人那裏得到的消息。


    這方世界名字叫做天武!


    天武界!


    這方世界的統治者是一個名叫地上佛國的龐大國家。


    但是實際上名義上是佛國,但是卻並不是僧侶在統治。


    這部分曆史實在間隔太久了,兩人也隻是聽說過一些傳說。


    按照傳說記載,若幹年前,整個大陸都由僧侶掌管,是一個地上佛國。


    但是後來天穹裂開了口子,一群留著頭發的人闖進了天武界。


    他們自稱仙人,推翻了佛國的統治,並且留下了他們的道統。


    這些人就是天下間的各個門派。


    後來仙人不知道怎麽迴事就消失了,各大門派也在爭鬥之中先後滅亡。


    佛國餘孽趁機複辟,開始清除門派勢力。


    後來新興的宗派和佛國進行了長達數十年的爭鬥,最終同意和平相處。


    宗門勢力名義上屬於佛國,但是實際上處於聽調不聽宣的半獨立狀態。


    這種日子其實仔細看來還算挺好。


    天武界大陸不小,陸地麵積和起源大陸差不多大。


    因此宗門和佛國在理論上是可以相安無事的。


    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宗門就像一個個小朝廷一般,侵占土地,私定賦稅,培養高手,甚至諸如神劍山莊之類的,更是光明正大的打造武器。


    他們就像潛伏的餓狼一般,積蓄實力,時時刻刻窺視著佛國這個巨大無比的獵物。


    如今佛國強勢還好,若是哪一天遭受變故,這些宗門一定會掀起戰亂。


    換句話說,宗門對於佛國來說就是一個個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爆炸了。


    但是與此同時,宗門也瞧佛國不順眼啊。


    本來天下間各個宗門對老百姓的賦稅其實不算太多,但是現在有了佛國之後,又加了一道賦稅。


    宗門不想自己的生活變差的話。


    就隻能苦一苦老百姓了。


    於是老百姓不開心了,導致宗門的名聲其實一直不太好。


    再加上,這些年佛國一直都在刻意的打壓宗門勢力。


    打壓兼並,禁止武學傳播,甚至建立天台,不斷的抓捕違法宗門弟子。


    三年前更是出了一件大事,天意宗的太上長老,老夫聊發少年狂,靜極思動,出來遊戲風塵。


    但是老爺子有個特殊愛好,他特別喜歡資助一些父親賭博,母親生病,弟弟讀書,前夫家暴,一個人帶孩子的穿著清涼的小姐姐。


    按理說這也不算大事,老爺子九十多歲了,還能一朵梨花壓海棠,平常也是個吹牛逼的事。


    但是偏偏趕上那幾天老佛主殯天了。


    理論上這種娛樂場所是不能開的。


    但是之前提到了,佛國和宗門的關係並不好。


    這不一聽到這事,老爺子更是來了興趣。


    強逼著青樓營業,夜禦十女。


    也不知道老爺子究竟是練什麽功夫的。


    最可笑的是,故事他聽了,但他沒給資助!


    是的!


    白嫖了!


    要知道如今整個佛國的妓院都是三抽一的稅啊!


    也就是說他不光白嫖了妓院,還白嫖了佛國。


    這能忍嗎?


    正巧,天榜第三,天台之主,拳鎮山河魏無忌正好在這裏。


    聽聞這件事,立刻決定把這老爺子給抓捕。


    抓的時候,他正在另一家妓院。


    聽說腳都打哆嗦了,沒用魏無忌出手,一群天台番子三下兩下就把這老爺子給按在床上了。


    老爺子在國喪期間,去往娛樂場所,強迫交易,還不付錢。


    按理說應該杖五十,徒三千裏。


    可是魏無忌考慮到老爺子年齡太大了,身體不好,改為刺字,遊街。


    左臉上刺的是為老不尊!


    右臉上刺的是無德無恥!


    遊街就更慘了,老爺子是從床上直接抓來的,也就是說身上沒有衣服。


    天意宗太上長老月下遛鳥,半個城的人都來了啊。


    這是裏三層,外三層,生怕看不著家家戶戶都點上了平時舍不得用的蠟燭。


    硬是把那座城市變作了不夜城。


    老爺子後來被家屬領迴去了。


    第二天清晨,家屬去看老爺子,才發現老爺子用血在牆壁上寫下了七個恨字。


    用刀將整張臉劃得麵目全非,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這一下子,就炸了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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