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謠的神色頓時冷了下去。


    “楚老板, ”他道,“你這樣……可是有點不厚道了。”


    “我的地方, 厚道不厚道該是我說了算吧,”楚老板冷笑道, “而且,四少覺得, 厚道這個詞安在我楚潛龍身上, 合適嗎?”


    曉敏拎著孟微之後退了兩步,手下的動作變得重了起來。


    “要麽,人留下你們走, ”楚老板不耐煩的道,“要麽待會警察上來去跟警察解釋!”


    他說著給秘書使了個顏色,秘書不知道往什麽地方一招手,五大三粗的保安頓時出現了五六個, 加上楚潛龍和他的秘書,雙方人數上的差距一下子顯現了出來。


    電梯井正對著樓梯口, 這個時候已經依稀能聽見底下傳來的喧鬧和敲門聲。區民警每隔上一段時間就會對轄區的娛樂場所進行一次“掃黃打非”的突擊檢查, 選擇楚潛龍的會所本來也是出於人流量大, 存在攝像頭死角考慮,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他們竟然會遇上民警突擊檢查。


    “走吧四少,你帶這個姑娘來幹什麽我一點都不知道,隻要她人沒事,就什麽問題都沒有。”楚潛龍沉聲道, “也就是看在你的麵子上,警察突擊檢查我才開通道,別人恐怕就隻有被抓的份兒。”


    藺謠笑的陰戾,他忽然俯身在孟微之耳邊,道:“我剛就應該堵上你的嘴……”


    孟微之什麽話都沒有說。


    藺謠對著小敏做了個“鬆手”的動作,小敏也沒有什麽阻攔,就直接放開手,孟微之“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楚潛龍揮手,他的秘書連忙上去將孟微之扶了起來。


    到這一刻,孟微之才在心裏長舒了一口氣。


    害怕不害怕都另外再說,主要是任人宰割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藺謠轉身就往走廊深處走去,楚潛龍和他的幾個保鏢都跟了上去,秘書苦笑了一聲,扶著孟微之進了旁邊一個房間,孟微之進去才發現,這裏竟然是個會議室。


    “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機?”孟微之抬頭問。


    秘書點了點頭,對著旁邊的保鏢伸手,保鏢隻好默默的遞上來自己的手機。拿到手機的孟微之剛要撥號,卻罕見的茫然了半響……她不記得電話號碼。


    誰的都不記得!


    現代科技害人!


    就在這個時候,秘書指揮著其中一個保鏢出去把藺謠的手下留在地上的孟微之的包提了進來,裏頭還裝著她那個已經碎屏的手機。


    她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盡自己最快的速度換了電話卡,給藺歌打了個電話過去。


    忙音隻響了半聲他接了。


    可是接上之後,孟微之等了兩秒鍾也沒有等到那聲熟悉的“喂”。


    她立即出聲:“藺歌,我沒事,去追船!”


    然後她聽到一聲漫長的喘息。


    隔著陌生的電話,孟微之覺得自己好像能感覺到他氣息裏的寒冷和惶然,從極其遙遠的地方,遠渡重洋,跋山涉水,才能抵達她的耳邊。


    “我真的沒事,”她低聲道,“手機碎了,這是借的別人的……我在花溪區勝蘭大道那家叫‘藍調’的音樂休閑會所。”


    “好,”藺歌說,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含了一口砂礫,“我就去找你。”


    電話掛斷之後,孟微之對著剛才給她借手機的大漢保鏢微微笑了一下,道:“我還得再用一下,麻煩了。”


    那保鏢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客氣,連忙擺了擺手,什麽話都沒有說。


    孟微之又給她爸打了個電話。


    昨天晚上和室友約好八點迴寢室,她一向是個非常守時的人,如果遲到十分鍾以上,而電話又打不通,幾個室友肯定會察覺到異常。而孟辭笙去過她們寢室,李嘉言和薛晗都有她的微信和電話號碼,肯定會問她孟微之是否在家。


    而這個電話打出去之後孟遲也接的非常及時,電話剛一接通,孟遲就立刻問:“了了,你怎麽迴事?人也找不到電話也打不通?!”


    “手機摔了,”孟微之含混的道,“整個壞掉了,車子估計也壞了,我現在借了別人的手機……”


    “出車禍了?”孟遲似乎在外麵,一聲刹車過後,終於稍微安靜了下來,“你在什麽地方,報警了嗎?”


    “唔,其實沒什麽事,”孟微之說,“是不是我室友告訴你的?你幫我給她們說一聲……我過會就迴去。”


    “不行,你說你在什麽地方,我去接你!”


    孟微之隻好又把地址報了一遍。


    這兩個電話打完,她總算長舒了一口氣,將電話卡拆下來還給了那個保鏢,而與此同時,楚潛龍也帶著他的其他小弟走了進來。


    孟微之對楚悄的爹其實印象很深,因為楚潛龍雖然是個老板,是個大哥,但是卻也是個徹徹底底如假包換的女兒奴。前世她和楚悄還是室友的時候,楚潛龍每天都一定要給女兒打一個電話,而楚悄也沒少吐槽他爹。


    大二的時候楚潛龍去過一次楚悄的學校,還專門請了她的幾個室友吃飯,因為記不住人名字,就挨著“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他的聲音實在讓人過耳難忘,因此過去了這麽幾十年,他再次說出相同的詞語,孟微之還是一瞬間就想起來了。


    藺謠不知道給她噴的什麽東西,都快兩個小時過去了,孟微之依舊站不起來,她隻好坐在沙發上對著楚潛龍微微躬身:“謝謝叔叔。”


    楚潛龍點了點頭,又看著孟微之僵硬的動作“嘖”了一聲,道:“他給你用了藥?”


    “好像是一種麻醉劑?”孟微之猜測。


    秘書道:“你還神誌清醒的話就問題不大,藥效過去就沒事了。”


    楚潛龍拉開會議桌前的椅子坐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問:“閨女,你是怎麽惹上那小子的?”


    孟微之幹脆的道:“因為我男朋友生意場上得罪了他和他爸。”


    這下楚潛龍倒是好奇了一下,卻也沒有問她男朋友是誰,而是道:“我給楚悄兒打個電話?”


    孟微之點了點頭。


    楚潛龍的電話打通了,卻遞在了孟微之的手上,楚悄在電話那頭不耐煩的問:“幹嘛呐老頭子?!”


    孟微之低聲道:“楚楚,是我,孟微之。”


    楚悄愣了一下:“誰?哦孟微之——了了,不是,這不是我爸的手機號——”


    “我被人綁架帶到了你上次帶我和楊姐去的那個會所,我喊了你的名字,是叔叔救了我。”


    “我靠!”楚悄一聲大喝,“你人沒事吧?!”


    “沒事,放心。”


    “那就好,電話給我爸我給他說——”


    手機迴到了楚潛龍手裏,他清了清嗓子,聲音近乎溫柔的道:“楚楚,閨女?”


    孟微之隱約聽見楚悄說了“報警”、“照顧”、“送迴去”之類的詞語,電話那頭還有另一個人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但是孟微之一瞬間就猜到楊曉雪。


    隔了一個世界的光陰,該認識的人終究還是熟悉的。


    楚悄還是那個熱心的楚悄,孟微之還是她的室友孟微之。


    楚潛龍掛了電話,斟酌了一下,道:“姑娘,待會是有人來接你,還是我找個司機給你送迴去?”


    “家裏人會來接,”孟微之想了想,道,“要是待會我爸來了問起,您就說我出了車禍。”


    “嘿,”楚潛龍笑了一聲,“這可一點都不可信。”


    可是藺歌先於孟遲到的,他到的時候,孟微之已經從六樓下到了一樓大廳,她坐在前台的沙發上,藺歌剛一進來就看見了她。


    這個時候她的胳膊終於能抬起來,於是孟微之朝他揮了揮手。


    他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每一步都踩得極重,最後到了她麵前,卻慢慢蹲下身去。


    “我沒事。”她說。


    而藺歌執起他的手,五指從她的指縫裏穿過去,然後攥緊。


    孟微之的感官還有些遲鈍,因此並沒有意識到他的力度到底有多大。


    “我以為……”


    這一句話他都說不出口,而說不出口的又豈止一句話?


    可是有的話,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有時候他會憎恨人的記憶為什麽要這麽清晰?比如藺謠告訴他孟微之在他手上那一刻,他就不受控製的想起,她在搶救室裏,絲毫沒有意識的任由醫生擺布的時候,在重症監護室裏,好像永遠也不會醒來的時候。


    藺謠嘴上的說著不會傷害她,可是他又沒有親眼看見,怎麽會知道?


    “你以為我又要進手術室搶救?”孟微之輕聲問。


    藺歌似乎非常勉強的笑了笑,什麽話都沒說。


    “藺謠問我,”孟微之淡聲說,“藺歌為什麽就是不放過他們父子,我沒有迴答他。”


    “但是我知道答案啊,因為藺雪疏,曾經蓄意謀殺藺歌的妻子……”


    ==


    猶豫藺謠這個綁架犯還算文明,也可以說他並不想惹上人命官司,所以除了那一支麻醉劑之外,孟微之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而她失去聯係的這幾個小時裏,她和藺謠麵對麵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湧,她所不知道的是,薛晗在她八點十五分的時候既沒有迴到寢室也沒有打電話發微信的時候立刻就給她打了電話,而通話顯示手機關機之後她已經察覺到了不對,連忙聯係了孟辭笙。


    孟微之並沒有說自己出去要去幹什麽,但是孟辭笙從葉北那裏得知她下午還在深空科技,然後和秦羲去吃飯了,於是孟承思聯係了秦羲。


    她九點鍾給孟遲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開車前往孟微之和秦羲下午吃飯的那個商場的路上。


    藺謠的人把孟微之的車留在了那個商場的地下車庫裏,孟微之把鑰匙給了藺歌讓他幫忙先開走,然後對孟遲說自己半路下車去買東西,車被懟了,和人爭吵的時候手機也摔了,而因為上次朋友帶她來過這家會所,有熟人,所以她過來借了個手機,然後加了修理公司把車拖走去修了。


    孟遲竟然對她的鬼話沒有懷疑,甚至還問她要不要乘此機會換輛新車。


    第二天她沒有去和室友聚會,幾個室友知道了她的“車禍”之後也都頗為理解,讓她在家裏先好好休息,為此她還專門給班主任請了三天的假。


    而原本應該好好在家休息的孟微之,第三天下午終於坐不住了,她叫了藺歌出門。


    但是這一次她學乖了。


    獨行俠孟微之請家裏的老司機陳叔出山載著她出門,到了之後還事先觀察了地形,並且包裏裝了一瓶風油精噴霧。


    有沒有什麽實際用處不知道,反正短時間之內,她覺得自己肯定不會一個人出行於人煙稀少的地方了,並且從此對地下車庫有了心理陰影。


    “人這麽多?”藺歌皺眉道。


    “我現在對人少的地方都不是很感冒,”孟微之裝作打了個惡寒的戰栗,“所以還是人多一點好……”


    “那你要不要多休息幾天……”


    “我休息的差不多了,”孟微之歎了一聲,問,“那艘船,追到了嗎?”


    藺歌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如果藺雪疏被緝捕,想必藺家的氣氛不會好到哪裏去。


    孟微之猶豫了半響,卻還是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錄音筆放在桌子上推給了藺歌:“這個裏麵錄了……藺謠那天綁架我的全過程,他以為我身上沒什麽東西了,所以我故意問他是不是洗錢犯,他都沒有否認。”


    說來也真是神奇。


    這支錄音筆是閔月那天和她閑談八卦的時候落在餐桌上的,孟微之隨手扔進了口袋裏,之後就給忘記了。


    同時也忘記了這件衣服的口袋裏子上有個小洞,錄音筆就順著那個小洞滑進了衣服襟的羽絨棉裏,因此那天藺謠的手下搜她身上東西的時候才沒有搜到。


    可是孟微之記得她口袋裏有個錄音筆,而藺謠把她的東西都擺在茶幾上,什麽都在,唯獨缺了這支錄音筆。孟微之在口袋裏一摸,就摸到了那個小洞,然後用毯子蓋住手,隔著衣襟按開了錄音筆。


    藺歌依舊沉默著,拿走了錄音筆。


    而最後的結果如何,就都是他自己的定奪了。


    下午天還沒有黑,藺歌就要把孟微之送迴去。


    車子停在了孟微之家小區的門口,藺歌給她解開了安全帶,道:“你的車什麽時候給你開過來?”


    “先放著吧,”孟微之隨口道,“我爸說給我買輛新的。”


    “那這個就不要了?”


    “要啊,當然要,”孟微之強調,“這是我爸送我的成人禮,不能丟!”


    藺歌想了想,說:“那你今年過生日的時候,我也送你輛車?”


    孟微之:“……”


    看來她是不能奢望這個人有一點點的浪漫和創意情懷了,什麽都不如長青基金的a股。真是的,長青基金被他念叨了這麽久,a股怎麽還沒有崩盤?


    她心累的擺擺手:“不用,我要那麽多車幹嘛?”


    藺歌理所當然的道:“換著開啊。”


    孟微之:“我又不是你!總裁大人!”


    藺歌被她奇怪的稱唿驚了一驚,不自在道:“你瞎叫什麽?”


    “咦?”孟微之仿佛忽然來了興致似的,側身湊近他,“那要叫你什麽?”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最後一個字尾音卻又上揚著,像忽然飄起的羽毛,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量,柔軟綿綿:“你想讓我叫你什麽?”


    藺歌下意識覺得她離得太近了,半邊身子都靠在了他肩膀上,卻又想讓她離得更近一點,他低著頭,道:“……叫名字。”


    而孟微之一隻手挽住他的胳膊,另一隻手把他的臉頰轉過來,和她正麵相對,這個時候藺歌才發現,她確實離的更近了點,近到他可以感覺到她輕微的氣息和心跳聲。


    就在藺歌以為她要幹點什麽的時候,孟微之忽然道:“我靠,你怎麽好像比我白???”


    藺歌:“……”


    聽聽,這個時候,這種氣氛,這說的是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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