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白雪怔怔的望著佟淑靜的背影, 似哭似笑。


    她這一生對不起兩個人, 一個是殷長歡, 另一個便是她的母親佟淑靜。


    那個就是母親親生的女兒吧, 殷白雪滿嘴苦澀, 真好,這個孩子還活著。有親生女兒的陪伴,母親應該不會再記得她這個被當做親女養的仇人的女兒了。這樣也好, 她是母親的恥辱,是她愧對母親的教誨, 她根本不配當母親的女兒。


    感覺到有人在看她, 佟淑靜迴頭,除了剛才和她們擦肩而過的馬車停在她們身後, 其他什麽異常也沒有。


    林佳跟著迴頭,“娘, 怎麽了?”


    “沒怎麽, ”佟淑靜又往四下看了看, 同林佳道, “我們去買點補品, 你兩個哥哥最近讀書讀到半夜,再這麽下去,還沒參加科舉身體倒先垮了。”


    曾經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哥哥也會努力讀書了嗎?如果她沒有喜歡上傅懌,現在站在母親身邊給哥哥買補品的人會不會還是她。或者即便母親知道了真相, 接迴了親女也還是願意拉著她一起。


    殷白雪閉眼, 眼淚滑出眼角, “走吧。”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如果”是最沒用的兩個字。


    馬車駛離京城,直奔永州。


    傅懌給她安排好了一切,住宅、田地、商鋪。傅懌原本是讓她以未婚女子在這裏生活,但進城的那一天,殷白雪自己挽了起發髻,自稱是個死了夫君的寡婦。


    安排好了殷白雪,車夫離開前對殷白雪道,“王爺讓在下給小姐帶話,從此天高路遠,還請小姐不要再進京,再見亦是陌路人。”


    南方暖和,殷白雪穿著一身簡單的青衣,發間隻有一支木釵,聞言眉頭都沒皺一下,淡淡道,“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會再進京。”


    從京城到永州一個月的路程,殷白雪沒抱怨過一句,和車夫想象中很不一樣,他甚至想王妃出事真的是殷白雪下的手嗎?


    或許是殷白雪太溫和,讓車夫動了惻隱之心,一時衝動,他道,“小姐可有什麽話要我帶給王爺?”


    “帶話?”殷白雪垂眸想了想,搖頭,“不用了,沒什麽可說的。”


    車夫拱了拱手,轉身離開,忽然聽到殷白雪道,“你說如果我說王妃會摔倒不是我做的他會信嗎?”


    車夫心下一驚,轉身驚訝的看著殷白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沒想好說什麽,殷白雪又笑了,笑得風淡雲輕,“算了,有什麽可說的呢。”


    是她愛錯了人,走錯了路,落到現在這一步大概是因果報應,何況她境地也不算差,她很知足了。


    佟淑靜是從殷成嘴裏知道殷白雪被送走的消息的,她輕輕的歎了口氣,“離開京城也好。”


    殷成點頭,他知道他娘心裏不是完全不在乎殷白雪,十幾年的母女情不是說沒就能沒的,然而他也知道他娘永遠不會接納殷白雪。


    不想讓佟淑靜傷心,殷成說起他的學業,“舅舅說明年的科考我可以去試一試,但是希望不大,但林安卻可以衝擊一甲。”


    殷成今年才中了舉人,排名很靠後,差點就沒能考上。


    佟淑靜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笑著道,“已經很好了,娘以前可沒想過你還有成為舉人的一天。”


    殷成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早知道他就早點努力讀書了,那樣說不定這次科舉他也能榜上有名。


    “我聽舅舅說明年的科考皇上似乎想讓太子來當主考官。”太子當主考官,那這次考出來的進士就是太子門生,這相當於在給太子培養班底。殷成小聲道,“看來太子的地位很穩。”


    在殷成看來,太子的地位穩了,殷長歡的地位也就穩了。


    佟淑靜聽出他的意思,悲觀的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到最後一切都說不好。”


    殷成大驚失色,“娘,你這話什麽意思?”


    佟淑靜瞥他一眼,“意思是讓你要努力,爭取明年就考中進士,成為太子妃的左膀右臂。”


    殷成:……


    太子妃又不是要當女皇,要什麽左膀右臂。再說剛才還說現在已經很好了,這才幾句話就要他明年考中進士,怎麽不說讓他拿個狀元迴來。做人還是要實際一點的好。


    東宮裏,殷長歡也知道了這件事。


    她沒有特意關注這件事,是進宮來給趙太後請安的紀瑩瑩告訴她的,說顧如月迴南陽郡王府住了,傅懌每天都會去郡王府探望顧如月,晚上很晚才離開,顧如月原諒傅懌迴端王府是早晚的事。


    “也就是如月了,換做是我,早就和離了,這樣的男人留著幹嘛。”紀瑩瑩嫌棄道,“看著就有氣,飯都吃不下。”


    “誰叫你小姑子喜歡呢。”放過害了自己王妃和孩子的人,傅懌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失望,好在她沒嫁給這種人。


    “再喜歡也不能沒有底限吧。”紀瑩瑩慶幸道,“幸好這不是我的親妹妹,不然氣都氣死了。”


    殷長歡對這句話深以為然,這種事,想想都憋屈。


    用晚膳時,殷長歡和葉桓閑聊,“你說是不是因為我罵了他一通他才放過殷白雪的?”


    要真是這樣她就對不住顧如月了,天知道,她真的沒有要幫殷白雪的意思,她純粹是看不慣傅懌。傅懌是個混蛋,但事情是殷白雪做下的,殷白雪理所應該要受到懲處,可傅懌居然就這麽把人送走了,還安排好了後路,這算什麽。


    “不是,早在他讓衙役將殷白雪帶走的時候就吩咐過衙役不可為難她,你罵不罵他,最後結果都會是這樣。”葉桓道。


    殷長歡忿忿不已,“他怎麽能這麽委屈端王妃和孩子?”


    “也許他想的是用剩下的一生來彌補端王妃。”這樣的人的心思很好猜。


    “還真有這個可能,”殷長歡嗤道,“可這什麽邏輯啊,端王妃怕是上輩子造了孽才遇上他。”


    “他們是半斤八兩。”


    “什麽意思?”


    “我收到消息,端王妃會摔倒不是殷白雪做的。”葉桓知道殷長歡對顧如月印象不錯,所以把這件事告訴她,讓她對顧如月有個提防,雖然顧如月應該不可能會將手段用在殷長歡身上。


    “不會吧,”殷長歡驚得張大了嘴,“那可是端王府,傅懌不會連這點都調查不清楚,他可是端王府的主人。”


    “他是能調查清楚,但架不住他手底下的人想瞞著他。”


    葉桓沒有故意派人調查這件事,是他安插在端王府的人偶然知道了,傅懌有一個姓沈的幕僚,很不喜歡殷白雪,所以在傅懌讓人調查這件事的時候這個幕僚就插手幫了顧如月一把,坐實了殷白雪的罪名。


    “可是殷白雪主動承認的罪行?”殷長歡疑惑,“如果不是殷白雪做的她怎麽會同意離開京城?”


    為了進端王府,殷白雪寧願為妾,要是沒發生什麽事,她不可能這麽輕易的離開。


    葉桓猜測,“也許是因為她知道了傅懌給她喝絕子藥的事。”


    “絕子藥?”絕子藥和避子藥可不一樣,後者隻是一次不能懷孕,前者卻是一生都不能懷孕,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實在是有些太狠了吧,也許殷白雪是被這件事傷透了心所以才沒有任何狡辯。


    緊接著殷長歡又有一點想不通,“殷白雪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沈幕僚告訴她的。”


    又是這個沈幕僚,殷長歡無語,這些人都湊到一堆兒,她情不自禁的感慨,“幸好啊。”


    “幸好什麽?”


    殷長歡偏頭,狡黠道,“不告訴你。”


    葉桓沒有追問,他大概能猜到殷長歡的意思。可即便他身邊有這樣的人,他也不會是傅懌,所以永遠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翌日,殷長歡很突然的賞了葉然葉默不少東西,連那些住在永王府裏的幕僚也有份。


    瞅著麵前的賞賜,眾幕僚麵麵相覷,一頭霧水。


    無緣無故的賞他們東西,太子妃是要賄賂他們好讓他們在太子麵前多誇一誇她嗎?


    但以太子對太子妃的寵愛,這似乎用不著吧,應該是他們討好太子妃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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