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琳譏誚:“不聽你耍弄,我就不是我?你可真不要臉。”她隨即用一種很解脫又輕鬆的語氣道:“卞海濤, 為感謝你不娶之恩, 這封信我不和你計較。不過你碰我錄取通知書的事兒,欠我一個解釋。”


    卞海濤眯了眯眼, 眼神有些陰鷙,瞬間又恢複,笑起來,“你看你, 還和過去那樣任性不懂事。我寫信是關心你, 至於錄取書,什麽錄取書, 你考上大學了嗎?恭喜你!不過我並不知道怎麽迴事。”


    他見薑琳對他抗拒冷淡不複從前的迷戀, 當下沒再想敘舊, 反而換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轉身走了。


    戴國華本來要去找程如山,結果聽見卞海濤叫琳琳,他立刻站在那裏沒動。這會兒看卞海濤走了,他似乎明白點什麽, 怕薑琳不好意思便假裝什麽也沒聽見趕緊去找程如山。


    薑琳自然不會真拿信去告卞海濤, 這事關自己的名譽, 她可不想程如山跟著受委屈。而且這麽一封信,對卞海濤也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否則他也不會寫的。


    至於錄取通知書上那個卞字, 鉛筆字, 細小、不明顯, 想必如果她上鉤他就承認,她質疑他自然不會認賬。別人也會覺得可能是謄錄人員或者什麽人無意中畫上的,至於為什麽看起來像卞字隻是巧合而已,畢竟一張通知書經手好幾個人呢。


    看卞海濤的態度,薑琳猜測他要麽想用通知書威脅她,要麽想顯擺他的權勢勾搭她,估計後者居多。


    隻是現在看她態度冷淡,他就矢口否認。


    大寶小寶一直乖乖地站在她身邊,剛才卞海濤和她說話,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如今他們已經8歲,比6歲時候心智長大很多,一下子就知道這個卞海濤是孟妖婆說的那個男人!他攛掇娘拋下他們和爸爸來城裏找他!


    這是個壞男人,是他們家的頭號大敵,一定要小心警惕。小哥倆對視一眼,雖然沒說話,卻已經了然於心,一定要告訴爸爸!


    卞海濤卻沒走,他隻不過做出冷傲的樣子,繞過一片院牆站在暗處觀察她。


    孟依依不對勁,有秘密,他瞧著薑琳也不對勁,會不會也有秘密?還是真的已經愛上程如山?方才見麵的時候,她看向他的眼神和過去截然不同,沒有任何柔情和留戀,反而像看一個憎惡的熟人。


    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時候程如山端著倆飯盒和兩個勤務兵過來。


    薑琳帶著大寶小寶立刻迎過去,“辦得順利嗎?”她懷疑卞海濤那個混蛋會不會已經刁難過程如山。


    程如山朝她笑笑,“沒問題。”他給介紹一下兩位幫忙的勤務兵,一個叫高小川,一個叫辛連才。


    “麻煩你們啦。”


    “麻煩啥啊,咱們一個軍區就是一家人。”倆勤務兵很勤快,麻溜地跳上車幫忙搬東西。


    程如山把飯盒遞給薑琳和大寶小寶,裏麵是幾個白麵饅頭和包子,還有一些鹹菜,“先對付一下,晚上再好好吃一頓。”


    他帶他們去宿舍,裏麵能有十來個平方左右,放一張上下雙層的木板床,一張桌,再放銅盆架之類的也差不多就滿了。


    大寶小寶進去看看,比家裏可小多了啊,不過他們什麽都沒說,免得讓人家以為鄉下來的。


    戴國華領了一個軍綠色的厚床墊子、一床軍被和一個銅盆過來。


    薑琳立刻招唿他吃點饅頭墊吧一下。


    戴國華和程如山就著熱水,幾口把一個饅頭吃完,吃掉兩個以後繼續去搬東西。


    大寶見狀,立刻咬一大口,想像爸爸那樣,他覺得那樣很有男子漢氣概。


    薑琳看見趕緊阻止他,“大寶,你慢慢吃,小心噎著。”


    小寶就笑,“大寶,你嘴又沒有爸爸的大,你還想吃一樣多?”


    大寶沒吭聲,隻默默啃包子。


    很快他們把東西先搬到門口,程如山跟那倆勤務兵道謝,讓他們先去忙,他和戴國華把床歸置一下。


    一般都是按照屋子的形狀,把床東西擺放,但是他們在鄉下睡炕,南北方向習慣了,所以還是南北方向擺著。炕櫃、衣箱等暫時放地上。房間還有一張公家的桌子,一把椅子,兩條能坐兩人的條凳。


    大寶小寶卻在擺弄燈繩,電燈泡發的光昏黃的,但是比油燈要好,不冒煙、不怕風吹,等天黑也更亮一些。在外公家那年他們沒好意思玩兒,這一次沒人看著可以玩個夠。


    程如山把床弄好,又把床墊、被褥拿出來鋪上,讓薑琳和大寶小寶上去歇歇,他則去和戴國華裝爐子。


    這裏沒有炕,冬天很冷都要生爐子,生了爐子自己家也能做飯燒水。


    裝爐子主要看煙道,裝不好要跑煙,甚至會導致一氧化碳中毒。等天暖和就不用這樣帶煙囪的爐子,直接用煤球爐做飯燒水即可。都收拾好差不多也傍晚到吃晚飯的時間。


    程如山拿了飯票、錢和戴國華去打飯。


    除非夫妻倆都上班,孩子在校,家裏沒老人,一般拖家帶口在這裏住的晚上多半自己家做飯。自己做飯不但節省,關鍵口味好,大鍋飯菜剛吃還行,天天吃不用幾天就膩歪。


    薑琳讓大寶小寶進被窩躺會兒,倆孩子累得不輕。


    這時候有個勤務兵端著兩個飯盒快步過來,敲敲門,“程隊長。”


    薑琳忙出去,見是高小川,“他打飯去了。”


    高小川道:“狄處讓我送倆菜來。”他看爐子都安好了,笑道:“程隊長動作真利索。”


    薑琳拿搪瓷碗出來把倆菜接了,又拿花生瓜子出來給高小川吃,順便就打聽一下狄處長的狀況,他愛人稱唿工作等,家裏什麽人。這也不是機密,而且以後女人們總要打交道,高小川主動告訴她很多。


    他和辛連才是狄光明的勤務兵,和程如山也熟的,一般人都瞧不起他們這些勤務兵,說好聽的是公務員,其實就是打雜的,給領導們打掃衛生、買菜、跑腿等等。可程如山從來不輕視他們,每次如果去外地帶東西迴來,要給別人也必然給他倆,多少的反正不會落下。


    “嫂子,其實你別看有房管處,真管著分樓和院子的,是政治部主任說了算。”高小川告訴薑琳。


    薑琳不是很懂部隊的編製,就問哪位主任。


    高小川:“方主任,不是後勤部的那個馮主任,是方師長。大政治部的主任,除了軍區司令就是他呢。”


    薑琳尋思知道也沒用,他們也沒機會接觸方師長,不過她還是很感激小高告訴她這些。


    聊了一會兒見程如山還沒迴來,高小川就先走了,他還得去跑腿兒呢。


    很快程如山和戴國華打飯過來,薑琳把高小川來的事兒告訴他們。


    戴國華笑道:“小高說實話,就是那方師長一般見不著。”


    程如山讓薑琳先吃飯,他又把大寶小寶叫起來。


    薑琳嚐了嚐,雖然味道一般,但是部隊夥食量實在。一毛錢打一小盆白菜粉條,裏麵好幾大片肉,另外還有一個菠菜豆腐,三分錢沒肉。美中不足,太鹹!給大寶小寶吃得一個勁地喝水。


    大饅頭不小,薑琳一個就飽,大寶飯量大起來,吃得和她差不多。


    吃過飯,戴國華問程如山要不要一起去狄處長家坐坐。


    程如山道:“今天亂糟糟的,安頓一下,明天去。”


    戴國華就先告辭去另外宿舍休息,程如山送他。戴國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卞海濤的事兒,隨即想了想程如山這樣敏銳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還是別多嘴。


    程如山迴來,薑琳已經燒好水讓大寶小寶洗臉洗腳,正在說文生和爺爺嫲嫲是不是也吃飯在幹嘛呢。他們家一直吃飯比較早,一般5點半最晚六點就吃完了。


    薑琳:“文生要去磚窯廠,肯定辛苦,這會兒估計吃飯睡覺了。”她哄著他們聽會兒收音機就睡。


    等大寶小寶上了床,薑琳坐在爐子邊出神,文生追著車跑的樣子總是讓她揪心。


    程如山把碗筷飯盒洗刷幹淨,打水洗漱,迴來坐在薑琳旁邊抱住她,柔聲道:“我想辦法盡快讓他們也過來。”


    爹娘和文生的戶口沒必要過來,他們的糧食在大隊,到時候定期把糧食拉過來就行,所以隻需要解決住的問題。


    如果能分兩間房,或者兩室一廳那就最好。隻是軍區大院人多,房子緊張,不是很好辦。而且有一些人搞特殊,分了樓卻不把下麵的平房退迴,一直占著,導致蓋樓以後房子也沒有得到緩解。


    再不濟也可以多要一間宿舍,隻是初來乍到,這個要求也不好提,得過陣子才好辦。


    薑琳靠在他胸前,“如果這裏分不到,我們就在外麵賃個房子住吧。”


    省城除了工廠單位等集體或者國有的,另外還有一些私人的住宅,隻不過當初被征用當了經租房,集體出租。原說這種房子要還給屋主,隻是二十年過去,依然沒有歸還。現在這種房子有些被改做它用,有的還可以租賃。


    程如山安撫她:“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累了一天,收拾一下兩人也早點上床歇息。薑琳說她抱小寶去上鋪,讓程如山帶著大寶睡下鋪。


    程如山卻把倆兒子往下鋪一放,蓋好被子,自己爬上去和薑琳一個被窩。


    薑琳:“……”


    程如山把她一摟,“明天把上麵圍欄加高一些再讓小子們睡。”


    薑琳也就不說什麽,畢竟兒子也大了,不能總和媽媽一床睡,小哥倆正好。


    有程如山在一起,薑琳既不擇席也沒有因為遇到卞海濤心情波動,就是有些想家,說了兩句話她就沉沉睡著。


    今晚吃食堂的大鍋菜,那師父打死賣鹽的,吃鹹了喝水多,半夜小寶在被窩裏拱啊拱被尿憋醒了。


    小哥倆睡迷瞪,還以為在家呢,小寶爬起來摸索自己的小尿壺。他們現在都能睡整夜,不過有時候晚飯吃了魚或者肉,喝多了水,下半夜也會起夜。閆潤芝怕他們凍著,就準備一個小尿壺放在窗台,讓他們晚上自己解決。小尿壺每天都刷得幹幹淨淨,並沒有意味,他倆也習慣。


    屋子裏掛著窗簾,外麵也熄了路燈,黑乎乎的幾乎看不清。


    這會兒咋也摸不著,他急了,推大寶,“大寶,咱家窗台呢?我咋摸不著窗台了。”


    大寶做夢吃紅燒肉呢,小手揉著肚子,吧嗒一下嘴:“被我吃了。”


    小寶隻好穿上棉襖下地,又想起來他們在城裏,“哎呀,咱們搬家啦!”


    大寶也骨碌坐起來,摸了摸,咦?爸媽呢?


    程如山已經醒了,卻依然摟著薑琳不動也不出聲,讓小哥倆自己解決問題。


    小哥倆很快就想起來已經搬家,屋子很小,睡上下鋪,他們在下麵爸媽肯定在上鋪咯。這會兒兩人也適應黑乎乎的環境,約莫看清點輪廓。大寶踩著上床的小梯子摸了摸,摸到程如山的後腦勺便放了心,他爬下來:“爸媽睡覺呢。”


    小寶憋得不行:“大寶,我要尿尿。”


    大寶也穿上棉襖,“院子裏也沒個茅房,要不咱們去澆樹得了。”宿舍外麵牆根有一排國槐樹,還挺粗的,肯定澆不死。在家裏閆潤芝不讓他們對著花樹直接撒尿,說會把它們燒死,不過看這樹這麽大一兩泡尿應該燒不死吧?


    小寶憋不住了,趕緊去摸門。


    幸虧程如山有數,收拾東西的時候盡量貼裏麵放,不至於妨礙屋內的動線。


    大寶摸索著拿起桌上的手電筒,小哥倆劃開插銷出了宿舍去找地方撒尿。


    宿舍一排排的,每一排之間兩頭都有圍牆和門洞,可以遮擋視線。前排是後排的南牆,屋後有樹,他倆就在那裏小便。


    大寶:“咱就偷摸這一迴啊,明天去看看哪裏有廁所。”


    要不讓人家看著,多丟人啊,肯定得說他們鄉下來的隨地小便。


    小寶:“明天把小尿罐放門口好了。”


    兩人迴到門前關掉手電,推門進屋,脫了棉襖相繼鑽進被窩。


    大寶:“小寶,你放屁了嗎?”


    小寶:“才沒有。”


    大寶:“那屋子裏怎麽有股子酸臭味兒啊?”


    他們家被褥總是清清爽爽的,幹淨得很。


    小寶:“屋子裏潮唄,城裏也不見得多幹淨。”


    大寶就不說什麽,也實在還是困,小哥倆躺下秒睡。


    程如山聽著倆孩子出去,嘀嘀咕咕的,過了一會兒拿著手電迴來,關掉手電卻去了隔壁!


    他尋思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走錯屋子迴來,結果那小哥倆並沒有發現走錯屋子。


    程如山囧了一下,抽出胳膊輕輕地把薑琳放下,給薑琳蓋好被子,手一撐輕巧地躍下地,拿自己的衣服到下鋪穿。


    這時候方澄光值夜交班迴來,又累又困,他進屋也不開燈,直接脫鞋脫衣服睡覺。掀被子上床的時候,竟然摸到熱乎乎又軟和的身體,嚇得他趕緊啪一聲拽亮電燈,原本以為是哪個女人故意來壞他名聲逼他結婚,卻見自己鋪上睡著倆孩子。


    一模一樣,白白嫩嫩,又黑又密的長睫毛漂亮得不像話。


    臥槽!


    方澄光差點炸了,自己什麽時候有倆兒子?


    他一把將上鋪的戰友拍醒,“何亮,你他娘搞什麽鬼?”他不自覺地壓低聲音,生怕吵醒那倆熟睡的孩子。


    何亮睡得死沉,拍了好幾下才醒,“啊,澄光你迴來啦?怎麽啦?”


    方澄光拉著他的頭讓他往下鋪看。


    何亮迷迷瞪瞪的,彎腰探頭看了一眼,驚得他差點跳起來,“啊——”


    方澄光立刻捂住他的嘴,“小點聲,生怕全大院的人聽不見啊?”


    何亮驚恐地看著方澄光:“兄弟,你、你、你什麽時候生倆兒子?”


    “你他娘生的呢,是不是你哪裏拐來的?”


    何亮使勁搖頭:“我老早睡了,什麽都不知道。”


    “你這樣的還當兵,被敵人端了老窩都不知道。”


    “所以我沒當兵啊,我這不是在後勤嗎?哈哈。哎,澄光,看這孩子,娘俊得很啊,你是不是……哈哈。”他尋思怪不得方澄光死活不肯結婚呢,原來是想喜歡這樣的啊。


    方澄光翻了他一眼,“你腦子裏的想法和你腳丫子一樣臭。”熏得滿屋子酸臭。


    他倆就研究這是誰家的孩子,沒見過。


    何亮想起來,“是不是隔壁的啊,今天新搬來一家子。我迴來的時候聽見隔壁有動靜。”


    方澄光:“然後他們就讓兒子睡我的床?”


    何亮笑道:“有孩子小夫妻倆不方便吧,你多擔待唄。”


    方澄光:!!!


    何亮說得興奮起來:“我跟你說,我之前還尋思什麽動靜呢,這會兒想明白了,喲嗬,小夫妻倆可激烈呢。”


    外頭正要敲門的程如山舉起來的手愣是沒敲下去。


    方澄光:“算了,我在另外床上對付一下。”


    何亮繼續在那裏嘖嘖稱奇,“這小夫妻哎。”


    程如山敲了敲門。


    方澄光立刻去開門,看到外麵的程如山,他揚眉,扯了扯唇角,有些牙疼的感覺,“你是隔壁的?”


    程如山:“我兒子出門方便,迴來不小心走錯屋子,抱歉。”


    不等方澄光說什麽,何亮蹭得跳下地,熱情道:“快進來!”他被自己現編的激動到,非要從程如山身上找點什麽來驗證自己的說辭。


    看!他居然直接套了棉襖沒穿背心和襯衣,裏麵是光著的吧,扣子都來不及全係上,嘖嘖,這又白又結實的胸脯子啊。


    程如山進去,看到小哥倆頭靠頭睡得那麽香忍不住唇角彎了彎,眼神變得異常溫柔。他俯身,掀開被子,用大寶的棉襖蓋著他,將他抱起來,“抱歉給你們添麻煩,等下我來抱小寶。”


    何亮立刻熱情地幫忙,“我幫你。”他伸手要去抱小寶。


    方澄光擋開他,自己把小寶的衣服蓋上抱起來跟著程如山走過去。


    迴到屋裏程如山並不開燈,隻輕手輕腳地把大寶放下,又從方澄光懷裏接過小寶,低聲道謝。


    方澄光看他居然把倆孩子都放下鋪,心裏也信了何亮的話,他轉身出去。


    程如山給兒子蓋好被子,出門去隔壁道謝,順便自我介紹。


    何亮熱情得很,他瞅著程如山又高又俊,氣質不俗,小夫妻人家活動多點也是應該的嘛。他看方澄光表情有些那啥,趕緊捅捅他後腰,“程隊長,我可聽說你們運輸隊了,以後咱們多多幫襯哈。”


    程如山笑了笑,“有需要的盡管說,隻要我能幫上的一定盡量。”


    何亮高興得很,把自己和方澄光介紹給程如山。


    程如山:“不打擾你們休息,等安頓下來請你們喝酒。”


    何亮:“那敢情好。”


    程如山告辭迴去,幫忙帶上門,也不見方澄光出來關門,看來這倆人平時從來不鎖門的。


    程如山推自己宿舍門的時候,還聽見何亮在嘀咕,“澄光你瞅著他媳婦兒了沒,是不是可俊啦?”


    方澄光沒好氣道:“人家俊不俊和你有什麽關係啊。”不過想起那倆小子,還真是挺俊。


    第二天很早就從軍營傳來出早操的哨子以及口號聲,在這裏誰也別想睡懶覺的。


    薑琳趕緊起床,程如山已經出去打水迴來燎水讓他們洗臉,又熬上一砂鍋小米粥。


    程如山:“你再躺會兒也行,我去食堂買幾個包子和油條迴來。”


    薑琳:“我睡醒啦。”她下地,昨晚和他擠在一起,睡得很香,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程如山拿飯盒和搪瓷盆去打飯,順便去叫戴國華過來一起吃。


    薑琳看看小哥倆,睡得可真香,她洗臉洗洗手巾,拿了牙缸牙刷出去刷牙,就看到左邊隔壁出來倆青年。


    一個笑得有點滑稽,一臉打探你秘密八卦的表情,另外一個相貌英俊,表情卻有點不以為然。


    她看他們一個朝她笑得曖昧,一個盯著她眼神有些玩味兒,她有些納悶,笑了笑,“早上好。”


    何亮哈哈笑道:“早,我叫何亮,他是方澄光,昨晚上認識了你家程如山和大寶小寶。”他瞧著薑琳,哎呀,真俊啊,這要是他媳婦兒,他肯定不會帶兒子們來,耽誤生弟弟妹妹啊!絕對丟老家沒商量!生一個就丟迴去生一個就丟迴去!


    薑琳納悶地迴頭看看屋裏,“昨晚上?”


    何亮嘿嘿笑:“是啊,你們……那啥,倆小子跑他床上來睡。”


    薑琳:“我們哪啥?我們有床啊,咋去你們床上?”她怎麽也想不通。


    方澄光看她那茫然的神情,道:“別聽他瞎說,你家小子起夜,迴來走錯屋了。”


    薑琳驚訝地看著他,“走錯?”她東西看了看,這一趟排著十來間宿舍,還真別說,晚上她要是出來也找不到地方。


    她笑起來,“多謝你們啊,給你們添麻煩。”


    方澄光:“沒什麽,程如山已經解釋過。”


    何亮也不急著去打飯,就和薑琳聊,熱情得給她講這裏怎麽怎麽,要注意什麽什麽,買東西去哪裏,買菜去哪裏,誰家別得罪,誰家你別理睬,哪個婆娘討人嫌,那個好占便宜,哪個容易嫉妒人,你長得漂亮別和她說話等等,說了十籮筐裝不下。


    薑琳:“……多謝你告訴我這麽多。初來乍到,我兩眼一抹黑,什麽也不懂。”


    她進屋拿好些花生瓜子還有糖塊出來給他們吃,“我們自家種的,這會兒還香著呢,沒返潮。”


    方澄光已經被何亮給囧得說不出話來,知道你八婆,你要不要這、麽八婆?人家是長得俊,可關你什麽事兒,你看你激動得,好像你媳婦兒一樣生怕吃了虧。


    他問薑琳:“你們一家子怎麽住宿舍?”


    結了婚的小夫妻,一般都住宿舍,不過有孩子以後會想辦法去批兩間的,當然也看職務和工齡。


    薑琳笑道:“我們剛轉過來,房子沒現成的,要等等。”


    方澄光:“沒現成的?”


    他朝西邊看了看,那裏是一片平房大院,住著一些中層,有些已經搬到樓上去,卻還占著下麵小院子。他又扭頭朝屋裏看看,小小的宿舍,單身汗和姑娘擠在一起還行,帶著孩子的確不方便。再說,隔壁都有人,夫妻倆要辦事還真不安全,哪哪都聽得見。


    小哥倆這會兒正好醒了,兩人從被窩鑽出來,也不怕冷下地蹦躂。


    看他看瞅他們,大寶小臉一板,趕緊穿衣服。小寶卻笑得像傻麅子,光著屁股亂蹦噠,朝著他招手,“叔叔好。”


    方澄光不由得笑了笑,“睡得很香啊。”


    小寶:“是啊,在部隊睡覺可安全,耗子都不敢來。哈哈。”


    這時候程如山和戴國華打飯過來,看何亮和方澄光在,就打招唿,給戴國華介紹一下。


    方澄光和他們說兩句就去食堂吃飯。


    戴國華和薑琳招唿,就跟大寶小寶道:“今天有什麽安排,要不要跟著我出去耍?”


    大寶:“謝謝伯伯,我們要先去外公家呢。”


    戴國華:“對啊。”


    吃過早飯戴國華走了,他先跑趟短途,等程如山安頓好再說。


    等他走後,程如山一家吃過飯,收拾一下鎖上門,先在附近熟悉一下。


    這裏略偏僻,本來沒有公共汽車,為方便出行後來特意延伸2號線過來,走過去差不多十幾分鍾。2號線不到紡織廠、汽配廠,但是到無線電廠和省大等地方。


    現在按站點多少買車票,孩子也不免費,而是有專門的小孩兒票。


    薑琳拿著一張折疊的紙,把軍區大院、軍營大院,車站,附近的國營菜場、供銷社代銷點、糧油副食品店等都給標上。


    程如山沒想到她才來就摸清這麽多,笑道:“不當偵察兵浪費了。”


    薑琳:“不是我偵查的,是何亮熱情,他還告訴我西邊有一片空地,我都想去挖地種菜。不知道允許不允許。”


    程如山:“我問問看。”


    這種基本就是你問有人一定說不許,但是你去種也沒人管,除非等真有用途需要清理,否則基本就是先來後到,種了再說。


    他們去代銷店買了一些罐頭、酒水、糖果等。現在家裏不少賺錢,薑琳更不管他花錢,畢竟有些錢也是必須要花的。


    晌午吃飯之前,程如山帶著薑琳和大寶小寶先去一趟狄光明家。


    他們住在西邊那一片平房院裏,雖然也有樓,按照狄光明的級別,可以分兩小套,或者一個大套。他老婆巫淑嫻是鄉下來的,且經曆過地震,總擔心樓那麽高,掉下去或者倒了太危險,死活不肯去。


    這大院很多鄉下來的婦女,大部分是正常的。有一些感覺自己草雞變鳳凰,恨不得洗掉所有鄉下的痕跡,最瞧不起鄉巴佬。有一部分恐懼變化,覺得城裏人狡詐城裏東西會咬人,菜也有毒,恨不得把這裏變成另外一個鄉下才好。


    這兩撥人,在大院裏互看不順眼,再加上一部分城裏真正的市儈小民,整個大院家屬區,堪比前線。時常上演刀光劍影、槍炮轟鳴,甚至還有各種無間道、敵後偵察等等。


    男人們為此非常苦惱,簡直是不能更頭大的。


    這是何亮告訴她的秘密。


    巫淑嫻,聽名字是個溫柔賢淑的婦女,實際有個外號叫高大全,個子高嗓門高,手大腳大臉盤子大屁股大,整天嘴裏掛著要安全第一,全須全尾的比什麽都強。


    薑琳檢查一下,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沒什麽問題。他們一起去巫淑嫻家,獨門獨院,走到門口敲敲門。


    來應門的是辛連才,他是狄處長的勤務兵,幫著打雜買菜跑腿等。


    招唿一聲,他就請一家人進去,跑去匯報。


    狄處長還沒迴來,巫淑嫻和一個老太太在家裏。她原本沒工作,後來狄處長發現她閑著整天不是打架就是張羅事兒,一幫子老娘們沒個消停,就給她找了個工作,在劇團看管道具。她特別看不上文工團那幫子小年輕男女,“一個個眼睛要長頭囟上去唻。整天盯著老狄他們這些幹部,不想自己好好工作。一心想嫁個男人就飛上枝頭當鳳凰。也不想想,咱們好不容易熬過來,沒餓死,沒被地震震死,沒被運動弄死,熬到如今這日子,能讓她們那些小狐狸精撿現成的?哼,還說我厲害,我要不厲害,這軍屬大院不得天天打離婚?”


    老婆子耳朵聾,啊啊呀呀的。


    辛連才:“嫂子,程隊長一家來拜訪,昨天說過的。”


    巫淑嫻一聽這才打住話頭,從屋裏出來,先拿眼把薑琳、程如山、大小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眼神是習慣性的審視,她要用自己老辣的眼神一眼看穿他們,看看是不是和自己一道的,要是一道的以後好好提攜,要不事?哼!走著瞧!


    薑琳笑道:“嫂子好,昨天我們搬過來就想上門拜訪的,隻是灰頭土臉不好意思。”


    她看巫淑嫻雖然穿著軍褲,上麵卻是農家的褂子,脖子上還紮著鄉下婆娘紮的圍脖,頭發也沒燙卷,土氣的頭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不過因為不善於保養,實際年齡估計應該小一些。


    男人們稱唿職務,女人們喜歡嫂子大姐的稱唿,這是何亮告訴她的。


    巫淑嫻看她長得奇俊,眼神卻清亮亮的,看人也穩重一點不飄忽,心裏就有幾分好感。旁邊的程如山她是見過的,又高又俊的一見麵她還想給介紹對象呢。


    她又看看倆孩子,長得一樣,穿得一樣,表情一樣,仰著頭笑微微地看她,不過一個孩子眼神有點嚴肅另外一個卻嬌憨可愛。


    這麽打量一圈,她選擇做個熱情的大嫂,笑著對薑琳和程如山道:“哎呀,你們才搬過來,習慣不?還缺什麽不,告訴嫂子,嫂子領你們置辦。”


    她請一家子進屋,看程如山拎著罐頭和酒,立刻道:“我說大兄弟,你這是幹啥?來嫂子家還用帶東西?不興買這些城裏景兒,沒意思,白花錢。”說是這樣說,卻還是收下,畢竟家裏也有應酬,老狄也得給人送。


    薑琳又把一布口袋的花生遞過去,“這是家裏自己種的,過年炒的,這會兒還能吃呢。”


    巫淑嫻一看,這布口袋做得真俊,粗棉布,上麵還繡著一支杏花,旁邊繡著程如山的名字,口上一根拉繩,這麽一拉就能封住。


    “大妹子,你手可真巧哈。”


    薑琳笑道:“這是我娘做的,我學呢,做得沒這麽好。”


    巫淑嫻就和她聊起針線活兒,“這會兒那些小年輕,有幾個會做的?都想嫁個軍官,到時候有勤務兵給她收拾呢。”


    薑琳隻聽著,並不發表意見。


    巫淑嫻又說起分房子,“你不用犯愁,迴頭我去給你問問,保管給你們家也分個院子。沒我們這麽大吧,起碼也有個三間房住住。”


    薑琳聽何亮說過巫淑嫻不是和婆娘們掐架就是喜歡大包大攬,辦不辦得成那可不一定。


    她也不抱希望,隻滿口道謝。


    巫淑嫻又喊著讓辛連才加菜,留客人吃飯。


    薑琳忙道:“嫂子不忙,我們要去娘家走一趟,過兩天去大學報到。等安頓好,有的是時間和嫂子聚。”


    巫淑嫻就不留他們,卻拉著薑琳的手讓她挑些菜去,“都是周邊菜農挑著來賣的,新鮮著呢,比菜場的好。”


    其實現在菜場賣的也是周邊菜農交的任務,不過一批批的總是不那麽新鮮,不如單戶農家挑過來的水靈。薑琳也不拒絕,順著她的意挑了一棵白菜一捆菠菜,然後跟她道謝告辭。


    巫淑嫻送他們出去,對薑琳道:“你要是碰到那些卷毛,別搭理她們,一個個妖裏妖道的,保管瞧不上咱們這些鄉下來的。”


    薑琳隻管點頭笑。


    正好之前諷刺薑琳的那個二十來歲的婦女經過,用火鉗子燙的頭,聽見巫淑嫻的話很是不樂意。


    她瞪了薑琳一眼,卻也沒當麵說什麽,畢竟巫淑嫻在呢。


    等她走過去,巫淑嫻又對薑琳道:“看見沒,整天把自己當官太太呢,兩口子上躥下跳的活動。”


    薑琳自然不接話,等巫淑嫻一句話說完,就禮貌地告辭。


    巫淑嫻讓她有空就過來玩兒。


    大寶小寶雖然不耐煩她唧唧歪歪,卻很禮貌地朝她擺手,“阿姨再見。”


    巫淑嫻還給他們糾正,“以後就叫大娘!”


    大寶小寶立刻改口叫大娘,大娘再見。


    走遠了,薑琳長舒了一口氣,大寶小寶也舒了一口氣,程如山沒異樣,卻笑了笑。


    他垂眼看薑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不用想太多,就和在家裏一樣,好相處的就處,不好相處的咱們不處。我們不靠他們吃飯,不必特意結交。”


    薑琳點點頭:“我知道啦。”雖然這樣說,總歸還是要注意,在軍區大院這種地方,和鄉下自然不同,各種關係不可能不注意。當然,她也不懼的,畢竟他們也沒那麽大的野心要如何如何,自然也不必委屈自己。


    迴家簡單做點晌飯吃,程如山去借邊三輪摩托車,薑琳和大寶小寶收拾一下。


    就在這時候,那個卷頭發婦女“路過”他們宿舍門外,冷笑道:“才來就削尖腦袋鑽營,金剛鑽托生的?”


    薑琳反唇相譏:“素不相識,見麵就惡意指責,不是蠢就是壞!”


    她斷定這不是什麽大幹部家的婦女,領導家的婦女不會這麽掉價沒教養找個陌生人拌嘴。


    “你說話咋這麽惡毒?你不知道我誰?”婦女眉頭豎起,聲音尖利幾分。


    薑琳:“你多了不起我應該知道你?有本事先把你的臉印在錢上再說這話。”


    不怕閃了舌頭!我怕不是吃飽了撐的,認識你個有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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