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滾帶爬的撲到明蘭跟前,尖叫著,“我娘說了,哪怕粗茶淡飯,也別做妾了!誰也不是天生下賤,好好嫁人,做個正頭老婆!”她扯著明蘭的衣角,哭的撕心裂肺,仿若一輩子的委屈的爆了出來,嘴裏反反覆覆的念叨這麽兩句。


    一旁的小桃動眨眨眼睛,心想這位康家表小姐定是叫姨太太嚇壞了,若她見過林姨娘當年的風光,就知道也有把妾室這份職業做的成功光榮,有滋有味的。


    聽了這話,明蘭反而冷了臉色,肅穆著站起來,盯著康兆兒道:“你當真?”


    康兆兒此時亢奮異常,精神恍惚的喃喃著:“是……”


    明蘭緩緩推開她,扶著肚子在屋裏慢慢走了兩步,最後停在康兆兒身邊,輕輕把手掌貼在她冷汗涔涔的額頭上,隻聽明蘭淡淡道:“也罷,我就多這一迴事罷。我會給你添筆嫁妝,以後,自己好好過日子,若你姨娘有福,將來終能母女團聚也未可知。”


    說完這句,便叫綠枝領著兩個丫鬟把猶自木愣愣的兆兒扶了出去。


    人一出去,崔媽媽就忍不住道:“夫人,你……”


    明蘭輕輕揮手,製止她說話,苦笑著:“和她們鬥,我是不怕的,也有法子。若是不理康兆兒死活,那簡單的很;可……到底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隻叫她自己選。”


    崔媽媽似有些明白了,低聲道:“原來,適才夫人是在試探她。”


    “她若指望著一朝入侯門,從此富貴安耽,那便對不住了。我就把她往二堂哥那兒一丟,說句‘古有娥皇女英之美談,既姨母有此打算,索性給堂哥做了二房,以後姐妹共侍一夫,豈非佳話一樁’,然後該幹嘛就幹嘛,她再想尋死覓活,一切隨意。”


    明蘭緩緩坐下,動作遲鈍的挪動身子,臉上有一份深深的疲倦,“若是這般倒省心了,可她偏生是個好的,我不忍心她迴康家,繼續受康姨母糟踐。”


    崔媽媽心底善良,也忍不住嘆氣道:“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都是康家的不好。”


    “祖母常說,點滴之恩可活命,舉手之德能再造。就當是為了孩兒積德罷。”


    明蘭慢慢撫著隆起的肚皮,臉上滿是慈愛;康兆兒的嫁妝就從自己的私房錢裏出吧,自己勤儉持家,小心操持,省下來的第一筆銀子,希望能用在有意義的地方,幫助一個自愛自尊的女孩開始一番新的人生。


    怔怔出神片刻,明蘭迴過神來,肅色對崔媽媽和丹橘道:“吩咐下去,兆兒的事誰也不許議論半句,今晚給她換身丫鬟衣裳,送出府去後,依舊當她在一般。細處怎麽辦,咱們再小心商量,要緊的是,把這院裏的嘴給把嚴實了。”


    丹橘和崔媽媽認真應了。


    嘉禧居外,有幾個小丫頭依著林木花石窺探往裏窺探,直到天色漸暗,一個丫頭快跑而去,不一會兒到了萱芷院,快步進屋,在向媽媽耳邊一陣嘀咕,然後向媽媽領著她進去稟報。


    “如何?”太夫人從榻上直起身來,目光銳利。


    那小丫頭低聲道:“那兒門禁森嚴,一直用晚飯了,我們才略得了些消息,說那位康姑娘鬧的厲害,不過已叫搜出了把剪子,如今關著呢,專人看守。”


    太夫人綻出一抹滲人的笑:“不單非得剪子不可,觸柱撞頭,哪個不成?”


    向媽媽叫小丫頭出去,迴來後,正聽見太夫人仰臥在羅漢chuáng上自言自語的發笑:“倒該謝常嬤嬤,若非她一通胡沁,把人氣狠了,康家老爺要麵子,那康王氏還未必豁的出去呢。”


    “夫人這些日子也累了,如今且寬心幾日歇歇。”向媽媽笑道,一邊替太夫人扶正靠墊。


    太夫人剛寬了外裳,忽問道:“康姑娘這般鬧騰,那老二媳婦就沒什麽舉措?”向媽媽想了想,道:“旁的也沒什麽,隻適才門房套了輛馬車,直往盛府去了。”太夫人立時笑出了聲:“還真當她三頭六臂呢,還不是得迴娘家搬救兵!”


    ……


    啪!


    一個茶盞重重的被摔在地上,碎瓷四濺,裏頭粘稠的琥珀色液體打濕了鐵鏽紅的薄絨氈毯,廳堂裏的丫頭婆子俱是低頭垂肩,屏聲斂氣。


    “這事你到底知不知道!”盛老太太臉色陰沉,拄著烏木雲頭杖巍然而立。


    王氏手足無措,連聲辯白:“怎麽能……怎麽能……兒媳全然不知此事。”她比竇娥還冤呀。


    “都是你那好姐姐!一副láng心狗肺,沒半分正經太太的模樣,上攏不住丈夫,下管不好兒女,閑了得空便拿妾室庶子女出氣,除了求告娘家兄妹,還能有什麽本事。尖嘴利牙,刻薄歹毒,合該送祠堂動家法!”盛老太太吃了康姨媽的心都有,罵的極不客氣。


    王氏聽的不大入耳,忍不住替姐姐辯了兩句:“不是說,是顧家太夫人瞧上兆兒的麽?也不是姐姐有意的……”她越來越輕,最終在盛老太太嚇人的目光中住了嘴。


    “真不知所謂!你也是當家主母,誰家閨女是攤板上的豬ròu,但凡看中了就拿去送人做妾!康家幾輩子的臉都叫她丟盡了,縱是再厭惡庶女,也不該這般糟踐!她什麽心思,不過是打量著自己的兒女都婚配好了,便放開手腳胡作非為!”盛老太太重重擊案。


    王氏被罵的臉上發臊,卻又無可辯駁,不敢迴嘴,卻聽盛老太太話鋒一轉,懷疑的瞪著自己,高聲喝道:“你真不知?別是你和她一道穿通的罷!”王氏慌張的連連擺手:“請娘明鑑呀,兒媳確然不知的!我素來將明蘭與如蘭一般看待!”


    盛老太太緩了口氣,忽指著王氏道:“你,去尋你那黑心腸的姐姐,跟她把話說清。不論她有什麽打算,這事咱們不樂意,她若還要盛家這門親戚的,就趕緊打消念頭!”


    王氏嚇了一大跳,心中極不願意:“這,這……不妥罷。納妾本是常事,就算姐姐做錯了,事已至此,就將錯就錯吧……”


    烏木雲頭杖重重拄在地上,光亮的水磨青磚發出刺耳的聲音,盛老太太開口就罵:“適才你還說拿明蘭當親閨女;若這事落在華蘭和如蘭頭上,你也是這般!”


    王氏張口結舌,盛老太太眯起眼睛,威嚴的瞪視她:“文家親家母幾次要給姑爺納妾,你是怎麽去吵的?華蘭和袁姑爺剛好了幾日,你就攛掇華蘭趁早收拾那幾個小的。你很當我人老糊塗!你若不去,我就自己去,把她的那些醜事歹事完外頭一抖,看誰硬氣!”


    “娘,別,別,我去,我去還不成麽!”王氏辯駁不得,隻得應了。


    “那你還不快去?!”


    王氏愕然:“這會兒就去?天色已暗了呀。”


    盛老太太一個刀眼過來,罵道:“你姐姐一有要事,別說這會兒,就是三更半夜也來敲過盛家的門。怎麽,她來得,你就去不得了!”


    王氏無奈,隻恨姐姐多事,害的自己平白被訓了一頓,當下便收拾妝容,驅車前往康府。


    康府坐落於皇城東段近側,論地段,論布局,論規模,俱qiáng過盛宅許多,高高的門梁,開闊的飛簷,以十八種不同的凸刻浮雕,從門口的青石磚地麵一直到裏頭,共有九百九十八隻蝙蝠,一切都象徵著康家當年的輝煌。隻可惜,家僕懶散,門庭冷落,已不複當年派頭。


    婆子引著王氏一路往裏走去,直到主屋院裏,隻見康姨媽剛要用晚飯,兩旁站著好些丫鬟婆子,一個打扮富麗的婦人正給康姨媽布菜。


    康姨媽早知王氏遲早要來,隻沒想來的這麽快,心裏一思忖,料想是明蘭心慌意亂,沒了法子,不由得心裏大是痛快。王氏性子急,一待康姨媽屏退了眾人,就劈裏啪啦一頓述說,誰知康姨媽慢條斯理的吹著茶碗:“我當是什麽要緊事,原來是這樁呀。”


    王氏大急,qiáng自壓著聲音:“姐姐到底什麽打算,這不是害妹妹麽!”


    康姨媽慢悠悠的笑答:“怎麽是害妹妹,這是在保你富貴平安!”


    “這,這話怎麽說?”王氏糊塗了。


    “你那顧家姑爺如今聲勢日漸煊赫,眼瞧著將來富貴無邊,以後連帶著你家也能沾光。可你也不想想,那位金貴的顧侯夫人和不和你一條心?”


    王氏遲疑道:“她自小在我眼前大的,我待她不薄,如何不一條心。”


    康姨媽冷笑一聲,鄙薄著嘴角:“若真一條心,敬你,尊你,前兒個就不會說也不說,就把你給的丫頭攆出去了!”


    “……那彩環是姑爺自己攆的……”王氏聲音輕了許多。


    “你就蒙自個兒罷。若不是她挑唆著,老爺們能想到這個?!”


    康姨媽喝了口茶,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她這才進門幾日,將來待她站穩腳跟,還能把你放在眼裏?!她隻跟你婆婆好,以後你在盛家,隻怕越來越直不起腰來!”


    “不會罷……”王氏越說越沒底氣,她忽的想起一事,連忙道,“難道你家兆兒就跟你一條心了?她也不是你生的呀。”


    “不怕。”康姨媽得意一笑,“她親娘在我手裏呢,我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


    王氏眼神一亮,心裏開始動搖,康姨媽見此qíng形,又加上幾把柴火:“小婦生的丫頭就該教訓教訓,沒的叫她忘了自己的身份,還真以為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經此一事,無論兆兒能否有出息,那死丫頭定會老實些,你的話必會更管用的。”


    “那我怎麽去迴話呀!我婆母可不好對付。”王氏想起盛老太太就頭皮發麻。


    “這有什麽。你迴去就哭,說你怎麽求我我就是不肯。大不了我不上你家的門,你偷偷來我這兒便是。”康姨媽毫不在乎,“把什麽都往我身上推,說到底,她還能休了你不成。”


    “那……還有我家老爺呢?”王氏頭皮又是一陣發麻。


    康姨媽臉上出現一種極端憎惡的神qíng:“男人,不就那麽迴事兒麽!你還真信‘夫妻恩義’那一套。”這次王氏不大同意了,肚裏暗道:你自己和姐夫鬧的幾乎夫妻反目,她和盛紘可還時不時能溫存上幾迴呢。


    不過此時此刻,盛紘卻一點也不溫存。他一迴了府,便被急急叫去了壽安堂,聽得盛老太太把事qíng經過說了個清楚,他當先便青了麵孔,沉聲嗬道:“真是愚不可及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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