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給嫣然的信中也說了,顧廷燁前腳離家出走,後腳老婆就病了,他又急急忙忙迴來,隻趕上喪事,喪事剛辦完,他老爹也去了,事故發作的節奏非常緊湊,之後,京城裏就沒怎麽聽說顧廷燁的消息了。


    偶有風聲傳來,說他‘墮落’了,與江湖上一些下九流的混在一起,吃喝嫖賭,愈加放縱,好像也闖出些名堂;不過,這種‘成就’在官宦權貴眼裏是提不上檯麵的。


    顧廷燁聞言,似乎鬆了口氣,微微直起高大勻稱的身體,溫言道:“若她有什麽難處,請告知於我;顧某不才,當鼎力相助。”


    明蘭極力忍住瞠目,胡亂應了聲,但看向顧廷燁的眼神中就微帶了幾分詫異,再看看頂上的日頭,莫非從西邊出來的?


    顧廷燁舉止落落大方,似全不在意明蘭驚疑不定的表qíng,微笑道:“你叫明蘭吧,論起來與齊家有親。”明蘭用力點頭,不論心裏怎麽想,她的表qíng很真誠。


    顧廷燁又謙和道:“前兩迴顧某多有得罪,請勿要見怪,曼……都是顧某識人不明。”


    明蘭忍不住又要抬頭看太陽,到底怎麽了?!她之前統共見過顧廷燁兩次,一次他來興師問罪,一次他在看笑話,最後都是明蘭落荒而逃;明蘭清楚記得他那一身銳利鋒光的戾氣,句句冷笑,字字帶傷,說不到三句,明蘭就想抽他一嘴巴。


    可如今……明蘭偷眼看他英俊的側麵,濃密烏黑的鬢角帶著幾分風霜之色,侯門公子的白皙被江湖風塵染成了淡褐色,眉宇間一片滄桑,似這一年過的並不舒適;但看他神qíng舒展,言語誠懇,氣度磊落,似乎忽然變成‘正人君子’了。


    顧廷燁沉默了片刻,沉聲道:“若你有急難之處,也可與我說,興許能幫上一二。”


    一個養在深閨的宦官小姐,上有父兄,小有家族,能有什麽急難?不過聽說他在外頭混江湖,難道將來明蘭老公出軌,請他找人撲上麻袋揍一頓?!以寧遠侯府如今風雨飄搖,他還敢這麽拽,很好,有性格!明蘭嗬嗬笑了幾聲,也沒迴答。


    大約是瞧出了明蘭的心思,顧廷燁微微一笑,淡淡道:“梁晗那小子為人仗義實在,不過有些風流自賞,齊府那家子人多事雜,不過郡主護短,齊衡溫文和善,有他們護著也不錯。”


    明蘭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結巴著:“你——”


    顧廷燁走到明蘭跟前,從上往下俯瞰女孩,威嚴自若道:“小孩子家的,還是多聽你家老太太的話,不要自作主張。”


    說完後,男子揚長而去,帶起一叢海棠枝葉搖曳舞動;明蘭頓在那裏呆了半天,摸著腦門上的冷汗:他在江湖上開私人偵探所的麽?


    這般遭遇,明蘭還能很鎮定的繼續赴宴,墨蘭要裝淑女,抿著嘴小口吃酒,還時不時與左右貴女搭話,如蘭和文纓趁著沒人注意,居然拚掉了一壺女兒紅,最後王氏臉色鐵青的看著喝的兩頰通紅的女兒上了馬車,墨蘭麵帶諷刺:“她那爆碳性子,裝了一晌午了,終漏了陷,還真當làng子迴頭了呢。”


    明蘭難得同意墨蘭一迴,作為法院工作者,她是‘làng子迴頭’理論的忠實懷疑者,為此常被法官老太批評覺悟不夠,缺乏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黨員熱忱,難怪老也評不上先進。


    反正也不會有幹係,明蘭索性放開不想了。


    沒有老太太在身邊的日子,明蘭日子十分無聊,以前她寫兩字就拿去祖母麵前獻寶,繡兩片花瓣葉子就去房媽媽跟前顯擺,如今……哎,莫非,小孩扮久了,她果然沒了自製力?需要鼓勵監督才能繼續學習?


    如此,閑來無事,她便常去海氏屋裏哄小侄子玩兒,一丁點大的小東西,嫩生生的藕節般的小胳膊被殷紅小繩子紮在袖子裏,艱難的揮動著,全哥兒脾氣很好,愛笑,不哭鬧,稍微逗一逗,就露著無齒的小嘴咯咯笑個不停,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王氏連念阿彌陀佛,總算孫子不像兒子般麵癱,她的香沒白燒,海氏有子萬事足,整日喜笑顏開,麵色紅潤,出了月子後略略收拾,顏色到比剛成親那會兒還嬌艷。


    “他怎麽老吐泡泡呀?”明蘭用玉蔥般的食指戳破嬰兒嘴邊第n個泡泡。


    海氏笑道:“小孩兒都這樣,有時還吐奶呢。”


    明蘭抱著軟乎乎的繈褓,忽發奇想:“大哥哥抱過全哥兒嗎?”


    海氏掩口輕笑:“他呀,抱過兩下子,就跟張飛握筆似的;叫太太看見了,笑了幾句,他就板起臉說什麽‘抱孫不抱子’的聖人訓。”


    明蘭輕輕搖晃著繈褓,看著裏麵的嬰兒小嘴紅嘟嘟的,小臉軟乎乎的,閉著眼睛唿唿的睡著了,明蘭被萌倒了,細細數著嬰兒長長的睫毛。


    “姑娘,給我吧,哥兒睡了,別累著您。”一旁富態白胖的奶媽子笑道,明蘭知道自己胳膊的持久力,便小心的把孩子交過去。


    屋內不好多見風,便有些悶,海氏躺在藤條編的軟榻上,伸手拉過明蘭坐在身旁,手拿白紈宮扇輕輕給明蘭打著,笑道:“咱們全哥兒好福氣,有三個姑姑,一個比一個貼心細緻。”


    外頭竹簾子輕輕掀開,羊毫端著井水湃過的果子進來,放到軟榻前的小案上,明蘭見鳶尾紋白瓷小碟裏盛著各色水果鮮艷,上頭差著幾支銀簽子,水淋淋的芬芳,甚是好看。


    “奶奶,姑娘,且嚐嚐看。”羊毫手腳麻利的收拾好,然後恭敬的退出去。


    明蘭目送著羊毫出去的樣子,轉頭看著海氏yù言又止:“她……不出去?”


    海氏插起一片蘋果,塞到明蘭嘴裏,無不自嘲道:“我們這般人家,你大哥哥身邊沒個人也不好,沒的又叫旁人說海家女兒善妒了;前陣子還有人在酒席上,要送你大哥哥妾呢,好在有個她在,你大哥哥也拒得出去。”


    明蘭鼓著臉頰嚼動著,含糊道:“最煩那幫送妾的人!送點兒啥不好,金銀珠寶宅邸莊鋪,哪樣不能表達同僚之qíng的,偏送妾?真真無聊!定不是什麽好官!”


    海氏輕笑起來,笑瞪了明蘭一眼,搖頭道:“休得胡說。”看明蘭身上那件蜜合色六合如意有些皺,便伸手替她捋平了,邊道:“羊毫這丫頭人老實,也懂規矩,便留下吧。”


    明蘭咽下蘋果,瞥了眼容色溫和的海氏,心想:最重要的,恐怕是羊毫長的姿色平平,人也不甚機變靈巧,長柏一個月也去不了一次,基本沒有威脅性;否則,為何她進門後最先打發的就是鼠須和豬豪?


    “欸,嫂子求你件事兒。”海氏想起一事,拉著明蘭的小手,“上迴你做給全哥兒的那個香囊很好,裏頭放了什麽?味道又幹淨又清香的,掛在身上還避蟲豸。”


    明蘭迴憶起來,掰著手指道:“桂花幹,桂花油,曬幹的艾糙……”她背不出來,是賀弘文配的糙藥方子,寫了份單子給她,對小孩子無害,又好聞。


    海氏也不是真想知道秘方,便直接道:“再給嫂子做一個,上迴我表姐來了瞧見,十分喜歡,妹妹得空了,做三四個罷。”


    明蘭直起脖子,瞠目道:“三四個?!你當那是種白菜呀,一畦能收好幾十棵!大姐姐要的我還沒做出來呢,況香囊這種細小東西,做不難,做的好卻不容易。”


    海氏佯怒著,尖尖的食指點著明蘭的腦門,笑罵道:“壞妮子,嫂子哪迴得了好茶好吃的,不是給你偷留了許多,吃人嘴軟聽過沒?!既吃了我的,便得替我出力!”


    明蘭瞪了半天眼,泄氣道:“嫂子,您的債還的也忒快了,比放印子錢的還狠。”


    海氏那扇子掩嘴輕笑,似乎十分得意,還繼續提要求道:“還要上迴那花兒,就是一隻小蛐蛐兒爬在大知了背上的,旁邊立著塊小山石,怪逗趣兒的。”


    明蘭眼神怪異:“你們……都喜歡?”


    海氏點頭道:“是呀,挺新鮮的,和尋常的不一樣,且彩頭也好。”


    “什麽彩頭?”明蘭糊塗。


    “你個傻丫頭,‘知趣’呀!”海氏又去戳明蘭的腦袋。


    明蘭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她還以為是李大導演的潛在觀眾遍及古今。


    第67迴 兩樁婚事


    明蘭正聚精會神的描著花樣子,藉著明亮的日光,把幾隻蛐蛐頭上的觸角描的栩栩如生,丹橘端著茶碗過來,瞧著明蘭不敢霎眼的樣子,心疼道:“姑娘歇一歇吧,別熬壞了眼睛。”


    明蘭額頭上沁出細細的汗,動也沒動:“就是怕熬壞了眼睛,我才忍著白日做。”描下最後一筆,明蘭才長長出了口氣,擱下筆桿,“描好了,你和燕糙一道把樣子剪出來罷。”


    丹橘試了試碗壁的熱度,把茶碗放進明蘭手裏,才去案前看,笑道:“姑娘描的真好,這指甲蓋大的小蛐蛐兒和小知了就跟會動似的。”


    在梢間整理衣物的小桃聽見了,放下手中的活兒,出來抱怨道:“還不若捉幾隻活的來輕省呢,姑娘,迴頭您但凡把活兒做差些,也不會攬上這事兒了;怪道外頭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她驚覺道自己說錯話,連忙捂住嘴。


    明蘭指著小桃搖頭嘆氣,丹橘也撲哧笑了出來,隨即板起臉道:“都多大了,還這般胡說八道,若換了旁的主子,定揭了你的皮去!”


    小桃不好意思得低下頭,道:“下迴不敢了。”又鑽迴去收拾了。


    這時,竹簾響動,綠枝笑著進來,卻還客氣的側身扶著竹簾,讓後麵一個麵龐發福的婆子進來。


    “六姑娘好。”那婆子身著一件銀紅色對襟暗妝花褙子,裏頭一件墨綠刻絲長襖,懷裏還捧著個扁長錦盒,半蹲了下身子給明蘭行禮;她也是王氏的陪房,劉昆家的沒來之前頗受王氏信重,如今倒退了一she之地,應是在和林姨娘的鬥爭中不夠給力吧。


    明蘭笑道:“錢媽媽太客氣了。綠枝,還不看座上茶。”一斜臉,給丹橘打了眼色,丹橘明白,立刻進了裏屋去。


    錢媽媽含笑坐下,朝明蘭側著身子道:“今兒我帶了幾個針線上的媳婦子來,給姑娘院裏的丫頭們量身材,好做夏秋衣裳了。”


    “這種小事何勞媽媽親來。”明蘭指著麵前一盤子玫瑰鬆子瓤蜂糕,叫綠枝送到錢媽媽跟前,“這還是房媽媽教了我做的,配料麻煩,工序又多,我覺著太甜太軟,可老太太偏喜歡,媽媽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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