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有更壞嗎?人心不古了。”張老樵歎道,“江湖道義和規矩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現實永遠都是殘酷無情的。”


    尚炯驚訝地看了張老樵一眼:“樵老,沒想到您還有深沉的一麵。”


    “哼,我老頭子麵多了。”


    說天親,天可不算親,天有日月和星辰。日月穿梭催人老,帶走世上多少的人。


    說地親,地也不算親,地長萬物似黃金。爭名奪利有多少載,看罷新墳看舊墳。


    說爹媽親,爹媽可不算親,爹媽不能永生存。滿堂的兒女留也留不住,一捧黃土雨淚紛紛。


    說兒子親,不算個親,人留後代草留根。八抬大轎把媳婦娶,兒子送給老丈人。


    說親戚親,親戚可不算親,你有我富才算親。有朝一日這日子過窮了,富者不登窮家的門。


    說朋友親,朋友可不算親,朋友本是路遇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朋友翻臉就是仇人。


    說哥們兒親,哥們兒可不算親,吵吵鬧鬧要把家分。兄如豺狼弟似猛虎,兄弟翻臉狠上加三分。


    昨日裏趟風冒雪來到京城,今日裏上華山桃杏爭春。


    我勸樵老,酒色財氣君莫占,吃喝嫖賭也莫沾身,沒事兒就聽我數來寶的唱,聽兩段你就散散心。


    抱拳拱手,願樵老——招財進寶,事事順心。


    “數來寶的,你一天淨整這沒有用的。”張老樵說道,“酒色財氣,別的好說,這個酒,我算是戒不掉了。不過你這一段一段的數來寶,倒是說來就來。這一段倒是實話,叫什麽名字?”


    尚炯想了一想:“就叫《大實話》吧。樵老,您說這倭人為何要給那個白蓮教主賣命?這白蓮教可不是懂蠱術的組織啊!”


    尚炯也是走過江湖的人,知道倭人口中說的楊夫人就是白蓮教主。


    “我怎麽知道?這裏麵肯定藏了一個大陰謀就是了。”張老樵突然靈光一閃,問道:“數來寶的,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是從你整理蠱術破解之法的書中學來的?這太醫院莫不是把你書刊印成冊賣了出去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師哥不會這麽做的。”尚炯連連搖頭,“況且,這是宮中要的,怎麽能輕易流傳出去?而且,我那破解蠱術之法的書,裏麵的破解之術,可都是祝由術。”


    說到這裏,尚炯突然一拍腦門:“樵老,您還別說,我那書中,還單單就傀儡蠱和情蠱的破解之法用的是解藥,而不是祝由術。”


    “祝由術,我知道。”張老樵說道,“不就是話療嗎?”


    “話療?”尚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談話治療。”張老樵解釋道,“數來寶的,你好好想想,剛才見到的傀儡術可能通過話療來解?”


    “樵老,我想想。”尚炯撫摸著下巴沉思道,“不過祝由術可不是什麽話療,您想簡單了。”


    “那你說祝由術是啥?”張老樵不高興了,“來來來,你說說我聽聽。”


    “單從字麵意思來說,祝同咒;由,病所從生也。所以這祝由術,字麵解釋是,用咒語的方式來解蠱。”尚炯開始侃侃而談起來,“不過這麽說卻不準確,祝由術從上古就有之了。所謂巫醫,上古在對藥理不是甚通的時候,巫和醫是不分的,在治療某些疾病時,可以靠藥物,但是在治療精神方麵的疾病上,人們發現藥物並不管用,而巫術似乎更有效一些。所以,到了後來,巫術就逐漸演變成了祝由術。”


    尚炯看張老樵有些懵,繼續說道:“《說文·巫部》:‘巫,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這祝,最初是祭祀祖先用的祭詞,用在祝由術裏,就是一種靠語言治病的精神療法。”


    聽到這裏,張老樵明白了一些:“這不還是話療嘛!”


    “蠱,是一種通過法術來控製蠱蟲,進而控製中蠱者,但究其根源,則是一種精神控製法。”尚炯說道,“為了解除中蠱者的精神控製,必須要靠語言來解。”


    “行啦行啦,就是話療。”張老樵堅持道,“你快想想吧,這傀儡蠱術用什麽話療合適。”


    “這傀儡蠱不同於其他蠱術,用的是傀儡蠱泥,所以我還得再想想,除了解藥用祝由術行不行。”尚炯答道,“我那破解蠱術之書,在此傀儡蠱上沒用祝由術,正是我當時還沒想清楚。”


    “那你現在想清楚沒?”張老樵問道,“那時候是在平地,現在在高處,是不是能讓你的智慧也水漲船高一點?”


    “這,這有什麽關係?您得容我想一想。”


    “抓緊想,邊走邊想。萬一我老頭子中了傀儡蠱,我跟你說,這白蓮教可就一躍而成天下第一門派了。”


    “您?不會中蠱的。”尚炯看著張老樵,說道。


    “為何?”


    “因為您老,老奸巨猾啊!”


    “我那叫聰明絕頂!”張老樵反駁道,“以後多跟腐儒學學遣詞造句。”


    “樵老,如果這蠱術真是從宮中傳出去的,莫不是宮中有白蓮教的人?”尚炯一拍腦門問道。


    “管他呢!這不是現在該考慮的。”張老樵說道,“當務之急,還是怎麽想想來華山論劍的人,別都中了傀儡蠱吧!”


    華山南峰,不僅是華山的最高峰,也是五嶽之中的最高峰。南峰絕頂,與天近在咫尺,伸手可摘星辰,站在開闊處,如無霧氣,遠處山巒,莽莽蒼蒼;黃河渭水,如線如絲,盡收眼底,好一派雄渾畫麵。


    張老樵和尚炯,兜兜轉轉,就轉到了南峰東側,鬆檜峰方向。鬆檜峰,由於此處巨檜喬鬆遮天蔽日,故此得名。


    鬆檜峰,也是屬華山南峰,屬於南峰東側一頂。此峰峰頂,建有白帝祠,又名金天宮。


    白帝,就是少昊,黃帝的長子,母為嫘祖,東夷首領,號金天氏,唐玄宗時期,曾封他為金天王,是五嶽之中,管理華山的主神,金天宮也由此得名。


    古往今來,祭祀華山,都是在此處,鼎盛時期,金天宮鐵瓦石牆、窗欞精致。如今,崇禎帝當政,宇內內憂外患,早就破敗不堪了,負責祭祀的廟祝也早就不知道跑到了何處。


    站在荒草叢生的台階之下,望著上邊的破敗山門,尚炯問道:“樵老,您確定我二人在此歇腳,等著華山論劍?”


    “不在這在哪,難道你想在老君洞裏嗎?”


    老君洞,一聽名字帶洞,尚炯連忙改口:“樵老,我看這地方破敗是破敗了一點,但起碼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在此處吧。不過歇腳的地方是有了,但這腹中饑餓,如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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