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光老和尚聽到崇禎帝發問,眸中閃閃,答道:“確實如此。”


    “既如此,那六扇門座首為何不把得來的半部《連山》呈上來?他還在等什麽?”


    “這個老僧也不知,許是忘了吧?”


    “忘了?”崇禎帝從鼻孔處發出不屑,“此等大事他也能忘?你說他平日裏不學無術,聲色犬馬,可是真的?”


    “啟稟宗主,老僧聽說,六扇門內,分酒、色、財、氣四門,酒門門長,乃是座首之子,被江湖上的酆都崔判官所殺,色門門長是溫僑,也不在了。如今酒、色、財、氣四門,尚存的是財門門長錢金、氣門門長謝魁。”


    “酒、色、財、氣,他倒是挺逍遙!”崇禎帝氣道,“你傳朕的命令,讓他立刻把那得來的半部《連山》給朕呈上來!”


    “宗主,不可!”浴光老和尚勸道。


    “為何?難道朕還命令不了一個六扇門嗎?他難道有異心?”


    “他有沒有異心,老僧不知,但老僧怕宗主您直接下命令,會適得其反。”浴光老和尚麵如止水,“六扇門雖然掛著朝廷三法司衙門的名頭,可畢竟是江湖上的一個組織,既然是江湖上的組織,如果用強,老僧怕他們會狗急跳牆。”


    “哼!朕富有四海,還怕個六扇門不成?東廠,加上錦衣衛,他如果有異心,難道還平不了他?”崇禎帝說道,“東廠曹化淳、錦衣衛駱養性,此二人也不是白給的!”


    “宗主您說得是。不過,最好的方式難道不是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嗎?”浴光老和尚頓了頓,“況且,這是咱們明宗內部的事,得講究個師出有名,要不宗主如何服眾?”


    崇禎帝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確實有道理,不過如何才能做到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呢?”


    “華山論劍!”浴光老和尚目光灼灼。


    “華山論劍?”


    浴光老和尚把倭人在大街上發傳單一事,跟崇禎帝說了一遍。


    崇禎帝不解其意,問道:“華山論劍跟此事有什麽關係?再有,京城出了這麽多倭人,是怎麽迴事?難道是倭寇餘孽不成?”


    “至於京城為何出現這麽多的倭人,老僧也不甚理解,但是既然他們向江湖廣撒傳單,要舉辦華山論劍,端陽之日,江湖上的人士定會齊聚華山之巔,等到了那個時候,對宗主您來說,可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機會。”


    “此話怎講?”


    “華山論劍之時,宗主可調東廠曹化淳、錦衣衛駱養性,暗中圍困華山。江湖中人,必會在華山之巔和倭人一決高下。倭人敗,則不用再考慮他們有何陰謀了;倭人勝,則他們也定會有所損傷。待倭人和江湖人士兩敗俱傷之際,廠衛一出,豈不是把他們都一網打盡了?那時,宗主您可坐收漁利,統一江湖。”


    浴光老和尚繼續說道:“到時候,願意歸降宗主的,宗主自然可以留用,不願意歸降宗主的,盡可殺之。而且,江湖人士齊聚華山,想必也會有另外半部《連山》的消息。另外半部《連山》,再加上六扇門座首手中的半部《連山》,宗主全本《連山》可就有機會都弄到手了。


    “如果那個時候,六扇門座首不肯交出手中已得的半部《連山》,那就是在天下英雄麵前公然背叛,您再出手,豈不是師出有名了?


    “一石二鳥,一方麵統一了江湖,一方麵也得到了六扇門座首手中的那半部《連山》,沒準還有機會得到全本《連山》,豈不妙哉?”


    崇禎帝聽罷,大笑了起來,說道:“浴光,你這可不是什麽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要刮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風,一勞永逸啊!”


    浴光老和尚也笑了,說道:“這不還是為了我們明宗考慮嘛,所以還請宗主忍耐一時。”


    崇禎帝被浴光老和尚繞進去了。


    浴光老和尚是想,借著崇禎帝的力量,在華山一網打盡江湖上的所有勢力。這樣,明宗宗主之下的第二人,可就不僅僅是明宗的第二人了,也是江湖的第二人。


    看來之前,把浴光老和尚的野心說小了,他想要的明宗宗主之下的第二人,是統一江湖後的第二人。


    什麽師出有名?什麽會逼得六扇門座首狗急跳牆?都是狗屁!如果在江湖上做事,處處都要師出有名,那還叫江湖嗎?


    聽話,就留著,不聽話,就馴服,馴不服,就殺掉。師出有名還要在天下英雄麵前,你也不先問問天下英雄願意不願意?


    浴光老和尚明知六扇門座首手中的半部《連山》是假,卻還慫恿崇禎帝這樣做,不過想借此機會搭台唱戲,挑事罷了。


    很多事情,既然不能執其牛耳,要想從中謀取利益,最好的方法就是,當個攪屎棍,把水攪渾。


    大雄寶殿內燈火闌珊,卻照得浴光老和尚的臉,陰沉不定。


    “浴光,如果此計能成,太祖皇帝的心願,將會在朕的手裏完成,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想讓朕怎麽賞你?”


    “阿彌陀佛,老僧乃出家之人,六根清淨,既為宗主效力,談何賞賜?”浴光老和尚雙手合十,眼皮一垂,說道:“宗主,佛祖麵前談賞賜,俗了。”


    “浴光,此言差矣!”崇禎帝興奮地暢想著,“如若此計能成,朕定奉你為國師,全國上下大小僧人,任你節製!而且,明宗上下,不江湖上下,除了朕,就是你!到時候朕定讓你在江湖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浴光老和尚嘴角有些微揚,“如果宗主真能再現佛家盛世,老僧在這裏替佛祖先謝過宗主了!”


    談完了正事,崇禎帝又和浴光老和尚談論了些佛法後,便出了大雄寶殿,在王承恩的陪同下出了寺門,匆匆上轎而去。


    第二天,臘月三十,也是除夕,張老樵在放炮的此起彼伏聲中被吵醒,一臉的起床氣。


    誰這麽不開眼?大清早就在院子裏放炮?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張老樵不等洗漱,就匆匆穿上衣服,跑到院子觀瞧。


    “樵老,您醒了?我還以為您昨天觀星觀得太晚,得多睡一會兒呢!”宋應星跟張老樵打完招唿後,便蹲在地上,手裏拿著一根香,瞄著炮仗的引信,準備點火。


    張老樵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院子,一地的炮仗皮兒。


    忽然二踢腳的爆炸聲,把張老樵瞬間還迷迷瞪瞪的腦子,立刻給炸醒了。


    原來大清早是宋應星在院子裏邊放炮!


    張老樵立刻來了火:“我說腐儒,大早起的,你沒事放什麽炮仗,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不知道今天是除夕嗎?一年到頭最後一天,也不讓人消停一會兒!”


    宋應星看著張老樵的樣子,也不生氣,笑著說道:“樵老,您也不看看都什麽時辰了?還在屋裏睡覺!那尚神醫早就去太醫院交差去了!”


    “我老年人,覺多行不行?”


    “一年到頭了,最後一天,您老氣性還這麽大?”宋應星露出一排小白牙,“正是因為除夕才放炮仗呢!您看,這不是今天要貼春聯嘛,貼完了春聯,要放炮仗,這是規矩。這春聯寫得怎麽樣?您給點評點評!”


    張老樵順著宋應星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房外貼著宋應星寫的春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


    橫批是:“萬象更新。”


    什麽亂七八糟的,俗,太俗氣了,這春聯簡直俗不可耐!幾百年後都爛大街了,好不好?


    “你的原創?”張老樵看完之後問道,“春聯有些俗氣,但字寫得還成。”


    “可不是我的原創麽!”宋應星洋洋得意地說道,“樵老,您信不信,就這春聯肯定能流傳百年,太朗朗上口了!”


    張老樵哼了一聲,說道:“老頭子我可不懂,你說能流傳,那就指定能流傳,祝你的原創春聯,不止流傳百年,還能流傳千年、萬年,直到地老天荒、山無棱、天地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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