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小獸上的顏色變化,隻有朝著某一個方向移動時,上頭的白色光芒才會更加凝實。


    結合之前的種種跡象,他大概猜出了其中規律。


    恐怕靠近一切的源頭時,小獸才會產生越強的光暈以做出唿應。


    白霧之中,楚雲一邊關注著小獸的變化,一邊手握劍柄,步子邁的飛快,耽誤一分鍾,許若心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我們是沒有意義的虛妄……”


    楚雲猛地怔在原地,環視四周卻沒能找到聲音來源。


    隨著他繼續移動,聲音開始不斷迴蕩,像是某個遭受重大打擊之人微弱的自語。


    “我們是被玩弄的小醜……”


    第二道聲音出現了,自嘲中帶著些許無奈。


    楚雲皺眉晃了兩下腦袋,這些喋喋不休的聲音,弄的他煩悶無比。


    “不要喚醒祂……”


    “不要與祂對話……”


    “不要招致終焉……”


    “我們錯了……”


    “祂不是救贖……”


    隨著他的深入,越來越多的聲音出現,有癲狂的嘶吼,有絕望的哀鳴,交織成絕望的樂章。


    “該死的。”


    楚雲伸手捂住腦袋,腳下的步子都開始不穩,他隻能繼續加快速度,試圖趕緊通過這片區域。


    “停下……”


    “立刻停下……”


    “你在追逐死亡!”


    一聲淒厲的慘叫直戳靈魂深處,將他神經狠狠揪起、揉搓。


    尖銳的痛楚比魂蠱入侵時更加猛烈,好像尖銳的刀子在沿著腦溝滑動,想要把腦子攪的稀碎。


    “滾!”


    楚雲怒吼一聲,猛地向前衝了一步。


    這一步似乎衝出了靈魂桎梏,衝出了空間的封鎖。


    白色濃霧散去。


    一道踉蹌的身影闖入虛幻、昏暗、碎裂的世界中。


    一切都來的如此突然且毫無征兆。


    就好像一隻螞蟻突然被從地麵上拎起,扔到了一張白紙上。


    汙穢的黑色的沙灘,一直蔓延到百米開外的黑海之中,更遠的地方被白霧包裹,隱約有巨大的身影晃動。


    “嘩啦……嘩啦……”


    黑色浪潮從白霧中探出拍打著沙灘,帶來一陣濃鬱的腥臭和粘稠的潮濕。


    楚雲驚慌的望向四周,隨即瞳孔一縮。


    灰黑的夜幕中,唯一的色彩來自不遠處那堆嗤嗤燃燒的篝火。


    篝火旁邊,許若心低著頭,雙手合十於胸前,呆滯的望著火焰,機械的訴說著什麽。


    突然她像是感應到什麽,立刻停止了念誦,扭過頭來森然一笑,臉上的一部分皮膚已經潰爛長出肉須,正在不斷蠕動扭曲,看起來無比恐怖。


    “我們是毫無意義的虛妄……我們是被玩弄的小醜……”


    她機械的重複這句話,抽出腰間的匕首,猛地向胸口紮去。


    楚雲瞪大雙眼,瞬間召喚出龍魂之翼,發動雷霆一閃。


    雷鳴在夜幕中炸響,閃爍著紫色光芒的身影,幾乎轉瞬間便到了她的身前,將她的手腕死死握住,隨即一記手刀將她打暈。


    “唿哧!”


    就在此時篝火熄滅了。


    “嗚……”


    空靈悠長的聲音像是汽輪的笛聲,又像刮過深淵的風。


    它吹散海麵上的白霧,隱約露出猙獰扭曲的衝天礁石,其上遍布血管般猩紅的扭曲符文,隨著海浪的翻滾而閃爍。


    白霧每變淡一些,都讓這個世界的真相暴露更多。


    那隱藏在白霧中的百丈虛影原來並非幻覺。


    破敗、邪惡、不可對抗。


    即便楚雲隻能看到它那模糊的黑色輪廓,但腦海中依舊不可阻擋的出現了這些詞匯。


    忽然,兩道猩紅的光芒閃爍,宛如迷霧中的燈塔,在黑夜之中引導迷失的船舶。


    那是它的雙眼!


    楚雲腦子一僵,不受控製的掐住自己的脖子,他集中精神,試圖調動靈魂與這種詭異的力量抗衡。


    但麵對魂蠱時都強大無比的靈魂,在此時卻突然熄了火。


    無法對抗。


    這是溪流與汪洋大海的對撞。


    下場隻能是被吞噬殆盡。


    耳邊開始嗡鳴,他雙目充血,額頭上血管暴漲,如同毒蛇般扭曲。


    有什麽東西在血肉中蠕動。


    它,要鑽出來了!


    死亡,已然來襲。


    “啪!”


    楚雲隻感覺到什麽東西碎裂了,不知源頭的紫色光點忽然在眼前飄過,靈魂被壓製的感覺似乎減輕了一些。


    不等他有所反應,更多的紫色光點從麵前飄向天際。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密密麻麻的紫色光點,如同星辰大海,將昏暗的夜幕刺的千瘡百孔。


    當他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被濃鬱的紫色能量包裹。


    幽王的狀態技能自己發動了。


    “這是……”


    楚雲望向遠方,昏暗和白霧都不能再影響視線。


    那巨大的身影像是被扒光了一般扔在了眼前。


    它由無數長著邪惡紋路的觸手組成,如同肉山一般的身體,被插天巨劍貫穿釘在近海之中。


    那劍的樣子,近乎讓楚雲呆滯。


    竟與王劍的模樣一般無二。


    不,確切來說,這才是王劍的真正模樣。


    傳說中的神器。


    幽冥之王的凜冬王劍。


    楚雲目光閃爍,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不僅是對王劍,也是對它的存在。


    當年,一定發生過什麽。


    在幽王還活著的時代。


    “嗚……”


    它發出鳴叫,粗大的觸手不斷拍擊著海麵,引起陣陣浪潮。


    楚雲甚至不用與它交流,便能感知到它的情緒波動。


    抗拒、怨恨、甚至還夾雜著絲絲恐懼。


    它在害怕幽王?


    楚雲皺起眉頭。


    這時,無窮的推力從四麵八方而來,楚雲手疾眼快將許若心抱在懷中。


    “我們……會再見……”


    蒼涼的聲音在楚雲腦海中響起。


    下一秒,四周的景象開始瘋狂倒退,當失重感消失,楚雲已經和許若心站在了矚禮廣場外的主街上。


    當一切再次歸於正常,他的心中卻不能恢複如初,關於幽王這段曆史,好像比想象中還要複雜的多。


    那渾身觸手的東西怎麽看也不像是普通的魔物。


    就在這時,許若心呻吟一聲緩緩醒來。


    楚雲低頭看向她,她臉已經恢複如初,也不知道剛才究竟是幻覺,還是那怪物的影響消失了。


    許若心從楚雲的懷中掙紮著離開,白皙的臉頰瞬間蒙上了一層緋紅,嗖的逃入影域之中,隻留下半個腦袋浮在外邊:“你剛才沒對我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當然沒有。”


    楚雲雙手背後,自己豈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


    更何況她剛才那副樣子未免過於驚悚了。


    “嘁!”


    許若心撇了撇嘴。


    “你好像很不爽啊。”


    “你膽子可真小。”


    “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剛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裏我的臉好像變成了一條八爪魚。”


    “沒準不是個夢呢。”


    楚雲最後看了一眼廣場,扭頭向遠處走去。


    “你去哪?”


    “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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