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巴拉克把克爾蘇加德帶到了一個單間的監獄中,裏麵關押著兩個囚犯。從他們身上的手織衣物能看得出,是生活在北裂境的普通村民。男人把女人摟在臂彎裏慢慢搖動著;她麵色蒼白,浸滿汗水。他們兩個還活著,那個女人明顯是病了。克爾蘇加德不安地瞥了一眼地穴領主。


    女人滿是絕望的玻璃色眼睛看到了克爾蘇加德,閃起了一絲名為希望的光芒。“可憐可憐我吧,大人。我的身體快不行了,我看到過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求求您,讓我的靈魂能夠安息吧。”


    她害怕成為那個巫師的奴隸。按照阿努巴拉克的說法,她沒有選擇。克爾蘇加德痛苦地扭開了臉。


    他心善,見不得這些。


    女人掙紮著從男人的懷裏爬出來,緊貼在監獄的柵欄上:“可憐可憐我們吧,大人。如果你不願意幫助我,至少請把我的丈夫救出去!”她絕望地哭了起來。


    “別鬧了,親愛的。”男人在她身後呢喃道,“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


    “請問你能不能讓她安靜點?”克爾蘇加德對阿努巴拉克低聲地問到。


    “這些噪音讓你覺得悲傷嗎?”阿努巴拉克反問道。


    他沒有耐心等待克爾蘇加德的迴應,就將爪子伸過柵欄將那女人一擊穿心,動作迅捷如電。然後地穴領主隨意甩了甩手,屍體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你——”克爾蘇加德感到極度的震驚,這個地穴領主怎麽可以這樣視生命如草芥!


    她的丈夫悲痛欲絕,不禁跪在地上,號啕大哭。克爾蘇加德帶著一絲歉疚轉過身去,整個人卻突然像是被凍結了一般——他看見,女屍開始從石地板上沉重地弓起腰來。男村民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女屍的皮膚開始變成一種輕微的灰綠色。痙攣的症狀逐漸消失,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女屍轉過頭,然後看到了她的丈夫,她的全身開始顫抖:“守衛,快把這個男人趕出去!”她怒氣衝衝地嚷道。


    守衛沒有動。隨著一聲呻吟,她伸出指頭揪住了自己亂成一團的棕發,克爾蘇加德這迴可以好好地觀察她的臉。皮膚下的血管變成暗色,她的眼神裏充斥著野性與瘋狂。


    她的丈夫遲疑地問了一句:“親愛的,你還好嗎?”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笑容,而當她的丈夫猶豫不決地向前踏上一步時,她咆哮道:“別再靠近我!”


    男人無視她的抗議,繼續朝她走來,她粗暴地把他推開,力道大得驚人,讓那他直接飛撞到柵欄上,慢慢滑下來,暈倒在地。


    “往後站。”她現在幾乎是在用嗓子吼叫。“打死你。”她環抱著雙臂慢慢靠後,直到背部頂在監獄對麵的牆壁。“打死你,打死你。”她嗚咽著。


    事情開始變得很不對勁了。


    克爾蘇加德咬緊牙關地望著那個女人,看到她抬起手伸進自己胸前的洞內,發出嘶嘶的叫聲,臉也變得極度的扭曲。他害怕,自己很可能馬上就忍不住想要嘔吐。然後,這個女人把手指放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吸吮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急不可待地撲向自己的丈夫,露出了滿口的尖牙。


    男人尖叫起來,鮮血飛濺到監牢地板上。克爾蘇加德畏縮地朝後退了退,把眼睛閉上。不過這沒什麽用,他仍舊能夠聽到各種恐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啜泣表明那個亡靈女性在一定程度上覺察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束手無策——實際上,她已經徹底成為了那個巫師的奴隸。


    阿努巴拉克得意洋洋地對著克爾蘇加德炫耀著。“看吧,這就是我們的偉大的主人巫妖王耐奧祖的力量。”


    耐奧祖?那個挨千刀的獸人大酋長?他媽的,這個巫師叫做耐奧祖?就是那個派出一群死亡騎士殺死了比格沃斯的兇手?真他媽該死!


    克爾蘇加德懷著嫌惡和驚懼用傳送術把自己傳送到納克薩瑪斯的外麵,然後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仁慈的諸神在上,他到底介入了一件怎樣可怕的事情?


    他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以前的耐奧祖是獸人大酋長,是人類之敵,現在的他也絕對不可能隻是一個對禁忌魔法的學術領域有興趣的學者,他的計劃也絕不僅僅隻是加強這座建築的防禦力量。他在大量生產使人變成僵屍的液體,而金字塔裏也儲存著許多補給物資、武器、鎧甲、訓練場地。


    這可遠遠超出了防禦所需,他們絕對在準備一場戰爭,一場企圖毀滅全人類的戰爭!


    突然,一陣陰風襲來,一群陰魂出現在他麵前。數年之前他曾經在紫羅蘭城堡讀到過關於它們的事。它們由半透明的雲狀物質構成,眼中總是充滿著強烈的怨恨。


    其中一隻陰魂飄近了一些,問道:“你的小聰明完全不頂用。你別想從巫妖王耐奧祖那裏逃走。你能幹些什麽?你要去哪裏?更重要的是,誰會相信你?”


    是戰是逃?克爾蘇加德當然可以做出英勇的抉擇,但是那樣他會死得毫無意義,他既不能為比格沃斯報仇,更不能使比格沃斯死而複生,他隻會成為死在耐奧祖手下的又一個犧牲品,最後像剛才的那個女人一樣,成為耐奧祖的奴隸。


    相反,如果他能夠成為耐奧祖的學徒,克爾蘇加德在法術上的修行上就可以更上一層摟。經過足夠的訓練,他就能夠超越耐奧祖,他就可以複活比格沃斯,並且在背後了結那個該死的雜種的生命。


    想到這裏,他衝陰魂點了點頭:“很好,帶我去見他吧。”


    陰魂把他傳迴到城堡,帶著他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大廳和房間,到後來克爾蘇加德知道自己不可能記得來時的路了。最後,他和陰魂們終於來到位於地下深處的一處巨大洞窟,陰濕的寒氣透骨而入。在洞穴的中間是一塊為皚皚白雪覆蓋的尖頂岩石,一圈樓梯在它周圍盤旋而上。


    陰魂和他開始拾級而上。他心潮彭湃,覺得自己越走越慢,於是加快了腳步。不過克爾蘇加德的這種辦法沒什麽用,他感覺有陰魂在拉著他往上走。看來穿越整個北地的漫長旅途令他比想象中更加疲憊。


    抬頭向高高的岩石尖頂望去,克爾蘇加德可以看到一塊巨大的水晶,一塊沒有沾染一片雪花的水晶。它散發著讓人眩暈的微弱藍光,然而卻沒有巫師的影蹤。


    一個陰魂刮起了陰風,推著克爾蘇加德向前,他的步履又開始變得踉蹌。他急躁地抓緊自己的鬥篷,強迫自己繼續攀登,不時劇烈地喘息著。


    時間流逝,一陣突如其來的冰雨讓他警醒。他停在階梯的中段,依靠著自己的魔杖。空氣中散發著腐臭,使人艱於唿吸,他不得不喘息著喊道:“讓我歇一會兒。”


    在他身後的陰魂說:“我們都無法休息,你憑什麽?”


    於是克爾蘇加德不得不繼續攀爬,高聳起雙肩以應付越來越強烈的疲憊感。他盡力抬起頭,距離那塊水晶越來越近了。從這個距離望過去,它看上去好似一個凹凸不平的王座,黑影湧動其中。不祥之兆愈加明顯。


    陰魂拂了他一下,他忍不住大叫起來。迴聲響徹整個洞窟。他用已然濕透了的毛皮鬥篷把自己裹得更緊,雙手戰栗不已。克爾蘇加德的唿吸急促低沉,突如其來的恐懼感促使他有拔腿就跑的衝動。“巫妖王耐奧祖在哪裏?”他高聲問道,聲音有些發顫。


    沒有迴答,隻有冰雹冷酷地鞭撻著他的身體。他跌跌撞撞地朝上爬去,王座在上方泛著幽幽光澤,壓迫感十足,迫使他垂頭彎腰。克爾蘇加德幾乎無法前進,沒多久,他就隻能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


    但是,那些陰魂卻無情地催促他繼續前行,克爾蘇加德終於不顧羞恥地丟開了魔杖,開始爬行。耐奧祖的惡意將他按倒在地,深深壓入積雪中。克爾蘇加德全身篩糠般地顫抖著,嗚咽著,這不是疲倦所致,完全是因為過度的恐懼。


    仁慈的諸神啊,他錯了,錯得非常離譜。他不應該來到這個該死的地方,來到仇人的地盤,來到敵人的主場。


    你永遠也別想鑽我的空子,我從不睡覺。我想你應該也猜出來了,我能讀你的心,就像你讀一本書那麽簡單。你也別指望能擊敗我。你那微不足道的心靈根本無法駕馭力量。我對付你簡直是易入反掌。


    克爾蘇加德的袍子被撕裂,他的腿徒勞地頂在粗木台階表層的冰石上。他掙紮著向上爬去,雙手和膝蓋在他身後的階梯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王座散發著刺骨冰寒,霧藹繚繞四周。這不是水晶,而是一整塊冰。


    他來到距離王座幾步之遙的地方,被那種排山倒海般的強大威權與憎恨所遏製,無法再向前一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力量把他按倒在地,把他的側臉壓到頑石之上。


    作為我的副手,你所能得到的知識與力量遠遠超越你的野心。但是作為交換,無論生死,你都要永遠侍奉我。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就把你變成行屍走肉中的一個,仍舊侍奉著我。


    臣服於我!


    “求求你。”克爾蘇加德哀嚎著。


    最後壓力舒緩了,陰魂們悄然飄開,但克爾蘇加德知道最好還是別站起來。他滿腹疑惑,睜大眼睛,不情願地四處搜尋耐奧祖的身影。


    一具金屬鎧甲端坐在王座之上——不過看起來更像是端坐在王座之中——克爾蘇加德以為這具鎧甲是純粹的黑色,他發覺鎧甲表麵沒有反射任何光澤。事實上,他看的時間越長,越覺得它吞噬了所有的光亮、希望和心智。


    這就是現在的獸人大酋長耐奧祖嗎?一塊冰,一幅盔甲?


    那頂錐形頭盔鑲嵌著藍寶石,華貴如皇冠;隻是頭盔裏麵空無一物,就象身體其他部分的鎧甲一樣。鎧甲的雙手交叉扣緊一把大劍,劍身蝕刻著一段文字:利刃撕開血肉,力量腐蝕靈魂。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我可以幫助你。或許對於你十分困難,但對於我來說微不足道。


    我知道,你想要複活你心愛的人。這很簡單,我可以幫你。我可以讓活生生的比格沃斯迴到你的身邊。而你需要付出的,隻是一點小小的代價......


    那就是你的靈魂。


    你不要企圖背叛我。不朽是美妙的,但它也可以是極大的痛苦,這種痛苦你還未曾嚐試。如果你膽敢公然反抗我,我就會教會你我所學來的所謂“痛楚”。你到時候會隻求一死,而我會拒絕你。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侍奉這個仇人,將會為克爾蘇加德帶來極大的力量,並且滿足他的願望,使比格沃斯迴到克爾蘇加德的身邊——但也會為克爾蘇加德帶來不朽的詛咒。但這個認知來得未免太遲了一些。更何況,對於一個永遠不會“徹底死亡”的人來說,“永恆的詛咒”其實意義不是很大。


    現在就馬上反抗耐奧祖,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我是您的了。”克爾蘇加德嘶啞著迴應道。


    作為迴應,耐奧祖給他展示了納克薩瑪斯的景象。穿黑袍的人們在冰河外圍圍成一個大圈,他們的手臂都繚繞著黑暗的魔法,用克爾蘇加德聽不懂的語言嗡嗡地吟唱,手臂隨之上下擺動。他們腳下的大地在震顫著,可他們仍舊施放著法術。


    你將要見證我的力量。


    你將會被派往活人中去,通過欺騙、說服、疾病和力量,去召集與你誌同道合者,建立一個強大的船校組織,以便能執行我的計劃,建立我所掌控的艾澤拉斯。


    克爾蘇加德驚訝地發現,冰塊開始移動、破裂,金字塔的頂端逐漸刺破了冰封的地麵,拔地而起。黑袍人越發努力地吟唱魔法,這座巨大的金字塔難以置信地衝出了地麵。大塊大塊的土壤與冰塊被這爆炸性的強大力量推開,很快整座建築開始緩慢而堅定地脫離大地的束縛。


    克爾蘇加德已經把他的靈魂出賣給了他的仇人——他的靈魂被耐奧祖保存在一個命匣中。他將根據巫妖王的命令去組建兩個傳銷機構——“永生神教”和“農業推廣進步組織”。


    但是,克爾蘇加德怎麽可能真的忠誠於耐奧祖呢?


    耐奧祖,我發誓一定要消滅你!一定要消滅你!


    等到有了機會,我一定要不擇手段地把你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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