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蓮花樓放緩的速度,傅時柒也就收了思緒,杏眸瞧著落了馬鞭的李蓮花起身而來,不禁勾了下唇角。


    也不知是恢複了李蓮花裝束的緣故,還是如她一樣因身份轉變所致,她總感覺李蓮花身上多了一份柔和舒展的氣質,整個人都透著那種溫潤的人夫模樣,十分養眼。


    李蓮花自是一直都感覺的到傅時柒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也就猜到自家夫人又是在感慨。但他擔心笛飛聲在這跟方多病時不時的抬杠太吵,便將人打發了去,就不得不小心駕車。


    此時臨近日暮,才停車直奔自家夫人,輕身坐在床邊,李蓮花素手習慣性的覆在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溫聲:


    “夫人可想好名字了?”


    傅時柒微怔,知道李蓮花暗指她有時間胡思亂想,還不如多想想名字。


    而這一想到名字,傅時柒就麵露愁容。她是個重度選擇猶豫症患者,對於名字更是跟手殘一樣,根本毫無思路。隻能搜腸刮肚的迴想現世背過的詩詞,湊個靈感…


    男寶的倒還好,她一直喜歡滕王閣序裏麵那句: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應照此時生活撥雲見日,雨後初晴,既有男子恢宏壯闊,又含了寧靜致遠。


    不想被李蓮花知曉她一直思緒飄忽擔心,傅時柒也就隻得先將想出來的這一個拿來充數,略帶了忐忑抿唇開口:


    “男寶倒是想了一個秋水,但又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女寶…”頓了頓,傅時柒硬著頭皮訥訥出聲:“女寶隻有意在你名字出處那句一念心清靜,蓮花處處開裏組一個。卻沒有頭緒…”


    李蓮花:“……”


    李蓮花瞧著她這說了好幾句,感情兒一個都沒拍板兒。心下無奈,但也不想她局促,便在麵上做了沉吟狀,口中念叨了兩句秋水,似在思索。


    那邊方多病蘇小慵自也是聽到了師父師娘的對話,一前一後的小步跑過來,滿臉興致。


    方多病是個欠兒的,也跟著念叨了兩句秋水,而後神色故作老成的傲驕開口: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好名字呀!”


    蘇小慵淡瞥了一眼少爺得意做派的方多病,切了一聲不甘示弱:


    “我倒是覺得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也比較符合。”


    方多病一挑眉,也不氣,倒是又搜羅出來兩句:


    “那還有 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


    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


    他話音剛落,蘇小慵也不愧是百曉生蘇文才的孫女,對的信手拈來:


    “你那不是愁思,就是冰寒的,可不會是師娘取名的意境。


    秋水清無底,蕭然靜客心。


    春風拂拂橫秋水,掩映遙相對。


    南湖秋水夜無煙,耐可乘流直上天。


    這種有情有內涵又優美的,方才靠譜些。”


    方多病聽得蘇小慵之言,麵上閃了急色,瞧那模樣明顯就是又要絞盡腦汁的去想詩詞。


    傅時柒有些怔愣,兩小隻現在換了較勁的模式,愣是從以往抬杠爭吵,變成如今在練武,和生活各處上的各不認輸。


    現下竟又是對這名字的出處爭起了高下,實在讓人啼笑皆非。


    為了不讓兩人因輸贏為難,傅時柒不得不又搜羅了一個打趣的宋詞出來緩和,輕笑出聲:


    “秋水竟這麽多意境立意好的詩句呢?我這倒顯的有些隨意了,不過是選了故家小調 蝶戀花·越女采蓮秋水畔 的秋水。”


    她的話一出,兩小隻皆麵露微訝,還不等他們想明白傅時柒這詞中深意,卻是先被李蓮花的哼笑打斷了沉吟。


    “這秋水不錯,便就這麽定了吧。”


    傅時柒迴眸去看他,瞧出了那一臉饜足的嘚瑟,她也懶的解釋。他愛認為出在哪兒,就出在哪兒吧。


    左右越女采蓮秋水畔意境不錯,還挺符合她與李蓮花的…


    大抵,嗯…就是 穿越女采蓮東海岸…


    忽而就心情大好,傅時柒又不想兩小隻被她帶跑偏,便笑著將下一個重任拋了出去:


    “男寶定了,女寶呢?”


    一大兩小聞言,兩小隻再度沉吟。傅時柒聽著蘇小慵念叨一念心清靜時,便見著李蓮花勾了唇角,她秀眉一挑,狐疑他這就想好了?


    李蓮花收到自家夫人驚讚之色,甚是滿意,也就沒遲疑,淡笑出聲:


    “清念如何。”


    傅時柒一怔,默念了下:


    “李清念…清除雜念?倒也是符合那句禪語,又好聽的適合女兒家。”


    李蓮花大概真的是逆向思維,她想過念心,念清,卻沒反過來試過…不過也可能是一孕傻三年,腦子有些軸了。


    其實什麽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或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也不錯,都可以用來取名字。


    但她就想讓小棉襖,取自與李蓮花同一出處的那句禪語…


    那邊兩小隻聽得李蓮花說的名字,也都是麵露讚同,蘇小慵還嬌笑著眯彎了眉眼:


    “清念,小名念念。哇喔,好可愛啊!這麽一喚小名兒,就好想現在就能把奶唿唿的小念念抱在懷裏~”


    那邊方多病見狀,卻是感同身受的為男寶打起了不平,提醒道:


    “妹妹有了小名,那秋水弟弟的小名兒呢?”


    他這話一出,其餘三人皆是一怔,隨即好笑。方多病這是跟蘇小慵杠的久了,都快出條件反射了…


    傅時柒笑完也思索起來,其實她倒是…倒是…想起個果果當小名兒…但…


    她偷瞄了下李蓮花,猶豫再三,到底還是把那心思壓了下去。


    男孩的小名兒大多不怎麽好起,思考問題時喜歡念叨的蘇小慵擰著小眉頭糯聲:


    “清念取了念字疊音,秋水總不能叫秋秋,水水…水…水天,天天太俗了。水火,火火又太怪。水滴,滴滴就更離譜了…水…”


    那邊方多病見蘇小慵開始組詞兒,就下意識的跟著思路走,女寶的小名兒已經被蘇小慵占了先,他心下一急,就直接順著組詞開口:


    “水果!果果…”


    傅時柒:“……”這…


    世界是個輪迴圈兒啊!哈哈哈哈,這都能跟著繞迴到原點?倘若被李蓮花知道,他的娃的小名兒都沒能逃過淇淇…怕是要炸廟兒了…


    她心下想狂笑,但麵上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得垂著臉,盯著自己肚子放空…


    那邊蘇小慵先是輕嗤了聲方多病是個就知道吃的,但卻也點著頭開始念叨:


    “水果,果果,秋水,秋天的果實。倒也適合做男孩子乳名…又可愛還不女氣。不錯嘛。”


    方多病得了讚,心下為總算扳迴一城鬆了口氣,已顯俊俏的臉上也是浮現了得意。


    李蓮花淡笑了一下沒有異議,迴頭定定的瞧著傅時柒垂著的臉時,卻掃到她壓著的唇角。


    他俊眉挑了下,隨即將兩個小的打發去生火,自己則是眯了眸子對著自家夫人開口:


    “夫人?”


    傅時柒故作淡定,狐疑抬頭:


    “啊?”


    李蓮花二度挑眉,剛想詢問果果這小名兒的問題,卻又被傅時柒先打了岔:


    “清念…另有含義吧?”


    李蓮花:“……”


    他意味不明的凝了眼傅時柒神色,倒也沒去細究,反是勾了唇角:


    “啊,夫人秋水取的有深意,我自也是要還一個的。”


    傅時柒愕然,突然覺得他也收了兩小隻影響,非要弄個有來有迴的十分幼稚。不過為了轉移話題,她倒也是有些好奇。


    李蓮花見狀,抬手拂了拂鼻翼,輕咳道:


    “清為三水青…這與夫人四顧門初見你便一身青衣,初識是在東海…”


    傅時柒挑眉,是巧合嗎?男寶女寶的名字都能扯到初時初見上來…她忍住笑意,饒有意味的明知故問:


    “那念呢?”


    李蓮花見她這般,俊臉有一閃而過的局促,又帶了些感慨,倒也沒多別扭,言簡意賅的柔和:


    “初見算是有緣由的念念不忘,而東海以後,便是不知從何而起的心心念念…”


    傅時柒雖在他解釋清時就猜到了念的含義,但聽李蓮花親口說出來,還是忍不住笑得眉眼彎彎。


    而傅時柒笑不過兩秒,就又在李蓮花那鳳眸裏讀懂了旁的心思。她神色一滯,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隨即輕嗤的哼了一聲,暗自扯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以此為告誡!


    李蓮花見狀,眸色深深的盯著兩個坑爹的好一會兒,才一臉無奈的歎了口氣…


    傅時柒瞧他那故作委屈的表情,不禁眯了杏眸,壓低了聲音開口:


    “你那是什麽表情?不是你非要給小孔雀留念想的?!”


    李蓮花:“……”


    傅時柒見著他語塞,沒忍住笑出了聲,倒也沒再揶揄,而是瞧了眼兩小隻生好的火,便將李蓮花趕去做飯,自己則是下了榻,帶著狐狸精出去透氣。


    日暮之下,入眼皆是暖黃一片,煦日不再如白日裏灼眼,在山間燒的火紅。靜謐的林間時不時傳來鳥啼,又隱隱帶著潺潺水聲,說不盡的靜遠…


    傅時柒尋了塊大石蹲身而坐,狐狸精就也安靜的蹲坐在一邊。都說狗狗通靈性,她倒是在狐狸精身上得到了驗證。


    以往它都是跳脫歡快的喜歡玩鬧,可最近不管她如何逗,狐狸精也隻是做做樣子,大多時間卻像是個長大了的孩子,安靜的隨著她走哪跟哪兒。


    一人一狗賞了許久落日美景,才在蓮花樓炊煙嫋嫋,香氣四溢時迴了樓。


    傅時柒靠在門邊,就那麽看著兩小隻給李蓮花打下手,時而互相嘟囔,時而因默契撇嘴,不禁勾了唇角。


    腦子就跳脫的浮現出兩小隻一人抱一個奶團子的場景…又或者,李蓮花一手抱一個…?然後奶爸模樣的哄著:“念念乖,果果…”


    哈哈哈哈不行了,這小名兒實在…


    笑意來的兇猛,傅時柒隻得立馬轉身,借著給狐狸精梳毛遮掩。


    那邊李蓮花轉眸看向她微顫的肩膀,不由挑眉眯眼,覺得甚是可疑…


    晚飯結束後,四人照例出了樓,在蒙蒙月色裏傅時柒跟狐狸精依舊安靜坐在一邊,看著李蓮花教方多病和蘇小慵練劍招。


    兩個小的都是聰慧的,加上互相較勁兒的努力,隻這一個月不到,竟已學的有模有樣。


    尤其是蘇小慵,因著她現在帶著身孕,李蓮花又看的緊,所以隻能偶爾演示指點適用刎頸的路數。


    可這丫頭便是極快的瞧出了精髓,身子又靈巧,那一招一式的刁鑽輕盈,竟絲毫不弱於她這個師父。


    直至月掛半天,每日的例行教學才算結束。兩小隻便迴了二樓各自打坐修習內功,傅時柒詢問了下李蓮花路程,得知還有三日便能到東海時,也算是唿了口氣。


    因為時間趕,二樓的兩張床之間,隻做了簡易的隔斷。雖說兩個小的刻苦,夜裏基本都是打坐入定,但時日長了總不是那麽迴事。


    她本想不過十天的路,待到了東海再拖吳掌櫃將蓮花樓改造一番,卻不想這一走就是近一個月…


    再怎麽想撮合方多病和蘇小慵,也不至於無視了禮數。而且感情這事兒,還是得看他們自己…


    傅時柒正左想右想的時候,李蓮花已然將煎好的補藥端了過來。


    傅時柒蹙眉委屈:


    “就不能不喝嗎?我身體好著呢!”


    李蓮花瞧著她扭成一團的小臉兒亦蹙眉,聲音多少帶了些無奈的哄勸:


    “來自族母和兄長的愛,還有師父師娘的叮囑…夫人女中豪傑,這馬上就堅持到一月之期了。”


    傅時柒頓時泄了氣,也不再為難李蓮花,抬手接了藥碗,又攤開手伸向了李蓮花。


    李蓮花挑眉,一邊自腰間荷包中取了塊糖,細細剝好卻在放到她手心前,勾唇緩解情緒:


    “不用我幫…”


    傅時柒聞言瞬間打斷:“不用!”


    又急忙將他手中糖塊搶了過來,塞到嘴裏,在甜意蔓延時瞥了眼李蓮花,二話不說就將藥幹了下去。


    隨即將空碗一撂,沒好氣的對著李蓮花一揚下巴,起身就去洗漱了。


    她可還記得上次他“幫”她吃藥,最後變成控製不住的火勢,卻隻能幹忍著!


    還幫忙!那明明就是互相折磨!她就是被藥苦死,也打死都不能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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