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韓讓的非是他人,正是錦虎馬超。


    原來韓讓等人在殺了周某人後,就向北急趨,正遇到了從北麵下來的馬超等人。


    一開始韓讓他們並不在意,因為他們頭抹黃巾,正是泰山軍自家人的打扮,所以韓讓自己本人還張開雙手,衝著北麵下來的突騎高喊:


    “某乃汝南韓讓韓靖忠!見過大太的朋友!”


    韓讓武人出身,身量儀態都是一等一的。此刻,他坐在馬上,張開雙臂,還真有一副世家精粹的意思。


    而馬超自然是聽到的,他也疑惑地看著那群人,看到這些人頭戴著黃巾,弄不清什麽路數。


    可沒多久,馬超的眼睛就微眯起來,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些人雖然也是額抹黃巾,但軍衣卻正是地地道道的袁軍扮相。


    於是,下一瞬間,馬超就將馬槊舉起,高吼一聲:


    “敵軍,殺光他們。”


    片刻後,當韓讓被如同死狗一般拖到馬超腳下時,馬超隻是淡淡問了一句:


    “你什麽身份,也配與我做朋友?”


    說完,馬超一骨朵敲碎了韓讓的天靈蓋,其人數目泣血,一命唿唿。


    再過片刻,此片草場除了留下數十具屍體外,複又平靜。


    ……


    韓馥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但內心中卻已經驚濤駭浪。


    在拚命忍住聽完三名潰兵講完事情後,韓馥忽然拔出刀刺進了最前之人的下顎,然後在另一個愣神的時候,將劍抽出刺進了他的胸膛。


    最後一個潰兵嚇壞了,向後連滾帶爬,但卻被迴過神來的韓氏子弟們給圍住了。


    雖然這三人也都是族中子弟,在場人也不忍,但奈何韓馥已經做出決定了,而這三人也確實沒有還活著的理由。


    所以,當韓馥提著帶血的配件一步步走過來的時候,僅剩下的那名潰兵終於崩潰了,他哭喊道:


    “主公,真的不怪我,敵軍真的太厲害了,我們根本擋不住。再說,如果我們都死在那裏了,又有誰能來給主公匯報消息呢。”


    聽了這話,韓馥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


    就在潰兵以為自己說的話奏效時,韓馥吐出了一句話:


    “你說的有道理,但現在你已經匯報完了,現在應該下去陪我的兒子了。”


    說完,韓馥徑直將配劍刺入了潰兵的胸膛。


    本來眾多豪勢們還在那嘰嘰喳喳的,這會在韓馥連殺三人後,卻忽然沉默了。


    沒其他原因,就是因為這會韓馥手裏拿著刀,情緒還是那麽的不穩定。


    沒人敢刺激韓馥,但韓馥卻主動笑了,笑著笑著,他就舉著劍猛劈著腳下的屍體,一下又一下,直將倒黴漢剁成了肉泥。


    於是,眾人的唿吸都似乎小了。


    發泄一通的韓馥,猛然舉起劍,轉過身怒瞪著幾個豪士,大聲:


    “都拿起刀,咱們和那些泰山狗賊拚了。”


    但之前還滿腹牢騷的豪勢們這會集體啞火了,沒人應這句話不說,甚至眼神也不與韓馥交匯。


    就這樣,韓馥哭了。


    從笑到哭,情緒的變換就是這麽迅速,卻好像又什麽都沒變。


    他委頓的坐在地上,雙目空洞。


    這個時候,韓勳走了過來,歎了一口氣,拍了拍韓馥的肩膀勸道:


    “為了家族,什麽都值得。”


    此刻,韓馥抬著頭,越聽越覺得這話熟悉。


    原來這不是他之前勸說韓勳放棄女兒女婿時的口吻啊。


    真是報應在自己身上了。


    再然後韓馥就不說話了,其他人也沒有管他,在時間快要臨到期限時,這些人終於打開了營門,向外麵的於禁投降了。


    沒辦法,大家都得活著,沒有人真的是傻的。


    隻可惜,要想將輜重從那幫兵痞中弄迴來要經曆多大的波折,反正隨著韓馥等人的投降,泰山軍終於拿下了袁氏的大營。


    此刻,似乎隻差袁紹了。


    ……


    袁紹拔出了隨身的短刀,吱吱地割斷了鎧甲之間的皮條,終於將身上的甲胄給脫了下來。


    隨著鎧甲落地,袁紹可見的舒了一口氣。


    到底是年紀大了,當年他袁紹也是體格健碩高大的,但做了陳公沒幾年,這小肚子上的肉卻長了不少。


    就這會,他已經帶著數百名側近們奔到了一處他也不知道哪裏的位置。


    反正這裏已經遠離了大營了。


    袁紹逃命很果斷,雖然大營內有他數年積攢的財貨,但他卻毫不留戀,在潰退下來後,甚至一點都沒有要迴營的意思。


    雖然營內還有韓馥帶領著數千吏士,但自己十萬大軍都打輸了,靠著數千人又能如何?隻是可惜老韓多半是要陷在陣裏了。


    想著這些的時候,幾個側近正為袁紹換上了黔首的裝束,甚至頭發也弄得亂糟糟的,拿一根木棍綁著。


    這是許攸的意思,雖然這會還有數百武士在側,但誰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逃出去。


    要是真到了最後,可能這身裝束反倒是能救袁紹了。


    而在場人除了袁紹換裝外,其餘人都沒有換,倒不是少了黔首的衣服,而是這些人就是要盛裝表明身份,好為袁紹逃出生天找到機會。


    能隨袁紹一起南逃的都是他的腹心,無論是利益和情感都與袁紹深深糾葛著。


    從恩義上,袁紹是他們的主,平日善待恩養他們,就是要在這一刻護得主人安全的,這是武士的本分。


    而從利益上就更是如此了,他們都是袁紹提拔的莊田武士,如果袁紹死在伊洛,那豫州就完蛋了,那留在家鄉的田宅和家人還能獨完嗎?


    所以就是為了自己家中的基業和族人,他們都要保袁紹衝出去。


    不過好消息是,至少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碰到過追兵。


    所以,不論是袁紹還是大夥,其實心中已經沒有最開始的緊張了,隻是因為體能消耗得多,才萎靡著。


    就在袁紹打算讓眾人喝點水的時候,忽然從身後奔來數騎,正是落在後麵處理痕跡側近們。


    這幾人一來,氣息都沒勻,就慌忙稟告:


    “主公,後麵追上來了一群敵軍突騎,速度非常快,馬力很足。”


    突然的消息直接讓氛圍一下子緊張起來,袁紹慌忙地要踩著馬鐙上馬,但急切間踩了幾次都沒踩上去。


    最後還是袁紹身邊的路招彎著腰,讓袁紹踩著他的背才上去的。


    此刻,袁紹是徹底慌了。


    他看著為他牽著馬的路招,抿了抿嘴,正想說什麽。


    卻見路招自己拱手抱拳,向袁紹建言:


    “主公,這裏山林茂密,由我帶人在這阻擊,必可使主公安然逃出去。”


    看著神色堅毅的路招,袁紹心情複雜。


    說實話,他並沒有多信重路招,不僅是因為他出自寒素,更是因為這人不會說話。


    就比如剛剛,但凡是會說一點的,都不會用逃這個字,但這路招就是這麽沒腦子說了。


    但這一刻,袁紹心中既羞愧又感動。


    羞愧是,他之前看到路招上馬都踉蹌,嫌棄他礙事。感動是感動路招竟然願意為自己而死。


    畢竟當一個人願意為你去死的時候,不僅說明這個人的忠義,更說明他袁紹這個人的魅力是足夠的。


    而這一點自豪在這一刻很重要,它讓袁紹覺得自己隻是缺乏軍事,但在其他方麵依舊還是雄主。


    隻要他能逃迴去,到時候他就一定將軍事托付給專人,然後做自己擅長的。


    這一刻,他甚至有點後悔,不應該暗示人去將鞠義給正法的,也不知道他現在還活沒活著。


    果然,挫折的確是鍛煉人了,能讓人認識到自己的能力邊界在哪裏。


    當然,也正是如此,此刻的袁紹非常非常想活著,他覺得自己還能行。


    於是,袁紹點了點頭,他隨後點了兩個隊將讓他們跟隨路招留下。


    最後撫著路招的背,真誠道:


    “汝勿憂,但凡我袁氏還在,你子孫富貴無絕。”


    說完,袁紹縱馬奔馳,向著南方狂奔。


    而在袁紹帶著三百多人跑了後,遺留下來的百人再忍不住,幾乎相擁而泣。


    路招並沒有叱責他們,而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想來他應該已經戰死了吧。


    想到這裏,路招對留下的百人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總是要死的,但卻有不同的死法。汝等是想老死榻上,卻籍籍無名,還是願意隨我護主戰死。到時候,縱是戰死了,千百年後,誰不稱一句,忠義無雙!”


    百騎沒人認同路招這番話。


    因為他們都是汝南小地頭出身,此前甚至連土豪都算不得,隻是因緣際會靠著一份功勞被袁紹頒賜了莊田,做了個武士。


    所以他們的思想見識決定了他們不在乎名,而在乎眼前的,實實在在的東西。


    但這一刻,他們有的選嗎?


    說到底,愈是底層人,愈是受忠義所約束。而袁紹對他們的,的確有天大的恩情啊!


    這一刻,就是他們拿命還的時候。


    就這樣,眾人收拾了一批裝備,然後就聽路招調度,準備這一次阻擊。


    ……


    最開始路招是打算將百人分成兩隊,一隊由他率領就布陣在道上,另外一隊則潛伏在側麵的密林。


    等敵軍冒失進攻路招的時候,潛伏在林中的莊田武士們就從林中繞到敵軍身後。


    路招的經驗非常豐富,這種側麵迂迴的戰術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的。


    但剛剛眾人抱頭痛哭的樣子卻讓路招沒了信心。


    士氣低落成這個樣子,他怕自己這邊分兵,那些人進了密林就轟散逃命了。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路招還是將百人全部集中在了道上。


    反正他要的結果就是為袁紹爭取時間。


    其實袁紹並不知道,路招對他的信心比他對自己的信心還要重。


    在路招看來,袁紹還是有機會的,一時的困難並不會徹底改變。反而袁紹在逃跑中所表現出來果決,讓他覺得,袁紹補全了性格中的缺失。


    所以,這會,在路招組織了軍陣後,在陣前對眾人又說了一句話:


    “我們要讓主公活下去。隻要活下去,才能卷土重來,我們的家人才能繼續富貴無憂。而為而來讓主公活下去,諸君就與我一同赴死吧!”


    說完這句話,身後的馬蹄聲也越來越急。


    敵軍終於追上來了。


    ……


    原野上,馬超正在縱馬追擊。


    天知道當他從一名潰兵的嘴裏知道了袁紹的蹤跡後,他是多麽的興奮。


    這一路上,雖然袁紹已經盡可能抹除著蹤跡,但還是被馬超給咬著了線索。


    作為自出生起,就隨父祖在涼地狩獵的武人,馬超有著豐富的追蹤經驗,再加上冥冥中某種氣運,使得馬超在追索這一塊上非常有天賦。


    此刻,馬超看著略顯疲憊的部下們,難得的開始激烈著士氣:


    “前麵就是賊魁袁紹,隻要拿下他,何等滔天的富貴要砸在我們頭上。”


    而邊上的馬岱對這一塊也是擅長,忙補充了一句:


    “能改變命運的機會不多,眼下的就有一次,為了子孫後代,弟兄們一定要抓住!”


    其實不用馬超兄弟兩激勵,在場的騎士哪個不知道滔天的富貴就在眼前了?


    所以,雖然追索了一路人困馬乏,但愈是這個時候,愈是要堅持住。


    很快,馬超鷹眼一掃,就看見前頭道上蝟集著一群武士,他二話不說,單馬持槊,直接衝了上去。


    身後,一眾騎士也提前馬上,唯恐慢了一步。


    幾個唿吸,馬超就衝入了敵陣。他左叱右吒,手裏的馬槊被他舞成了風車,寒鋒以內,望風靡倒。


    而或許是受到馬超激勵,又或者是袁紹的誘惑,所有人都似瘋魔了一般,一個個無畏衝入陣內,與那些袁兵搏殺在一起。


    鮮血如同毫墨一樣鋪灑在青草地上,碎肢殘臂間,隊伍一點點挺近。


    等馬超一槊挑死路招時,看他的年齡並不符合袁紹,大罵:


    “說,袁紹在哪裏!”


    這一句話,馬超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


    可此刻路招卻慘笑著看著他,噴出了一口血水:


    “你……不……配!”


    說完,就歪倒了脖子。


    此刻,馬超已是怒極了,將馬槊連同著路招的屍體一同摜在地上,直把屎都摜了一地。


    做完這些,馬超看著前方馬蹄痕跡,大聲咆哮:


    “袁紹,你跑不掉的!”


    其聲如鷹梟,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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