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


    此時一處山坳,騎將任筠也在問著渠魁張衝。


    剛剛蒙沮探報迴來,汶水上來了一波艇軍,望旗幟就是泰山奉高的豪強兵,隻是這次來的不僅是胡母家、和王家,還有另外張、高堂、鮑三家。他們停在張衝大砦西南處五裏水上,並未落砦。


    張衝喃喃自語:


    “擺了一桌菜,來了兩桌客啊。”


    見任筠問他,張衝沉吟了會,先問眾將有何方略。


    李大目想了會,認為先擊豪強兵。因為從戰場態勢來看,琅琊賊已經落砦,其戰意甚堅,而泰山郡諸豪強兵,雖然兵力眾多,但目前為止都還未落砦,表明他們還未能下定決心。


    李大目的意思是,咱們先卻這股豪強兵,再轉而與琅琊賊決戰。丁盛也是這個意思,認為先打豪強兵為好。


    反而是田俊認為咱們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所部四十騎,在這片丘陵戰場,占據著絕對的戰鬥主動權,不應該隻將戰鬥目標放在泰山郡豪強兵,而是可以走擊。


    張衝見眾將都言之有物,頗為欣慰,苦戰二載,終究是曆練出一批將才了。


    最後,張衝就將其想好的方略具告眾將,便開始命眾軍吏開始吃粟團,準備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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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泰山眾豪強也在軍議。


    和王匡以為就來了壽張張氏兵不同,這次來合兵的一共六家豪強。


    分別是兗州壽張張氏、兗州壽張王氏,泰山東平陽高堂氏和鮑氏,以及他們奉高的胡母氏和王氏。


    來的這四家每一家單拎出來都是赫赫有名的右姓豪族。


    首先是兗州來的張氏和王氏,這兩家家主一個叫張邈,一個叫王芬。他們與那胡母班共為黨人八廚,這次胡母班去信請張邈兵,那王芬也派了自家部曲隨行。


    王芬為人輕財仗義,性格剛烈,疾惡如仇,甚有威惠。所以好友請兵,自然無有不允。


    但他發兵除了因為黨人之間要同舟共濟,更多的是他也覬覦泰山賊的精兵,也想收之為部曲。這不,他除了遣兵五百,還帶了二百擔麻繩,就是為了後麵擄泰山賊的。


    然後剩下的二家也是泰山豪右。


    首先是東平陽高堂氏,其家族可追朔到齊國上卿高傒之後。因高傒食采高堂,因以為氏。後來前漢此家族出了一名大儒,高堂生,傳《儀禮》。


    當時《禮經》因秦火而書不傳,獨高堂生能言之,傳十七篇。此後高堂家世傳《禮》,是泰山一等一的經學大族。


    然後是同縣的鮑氏。其家為司隸校尉鮑宣之後,有從上黨徙泰山者,遂家泰山東平陽。此家這代尚武事,其家部曲最精,是這次豪強兵的主力。


    他們之所以來與胡母氏合兵,是因為他們所縣正在這片魯中南丘陵區,換句話說張衝和臧霸選的這片戰場正在人家門口。


    這兩家本來還猶疑是否要出兵驅賊,前幾日見胡母氏聯軍出現在汶水,遂率各部曲,合兵一處。


    本來胡母氏還要請南城的羊氏出兵,其家羊陟與其八拜之交,生死患難。但其家在泰山郡最南邊,來不及趕上這次合兵。


    可見像胡母班這種老牌名士,其在郡縣的號召力大大超過了王匡的想象。王匡心裏做此想,自然待胡母班更加恭敬。


    這會在汶水邊的軍帳裏,眾豪強部曲長正聽著胡母班暢談軍略,隻見其人手搖羽扇,頭帶進賢冠,廣袖博帶,誌氣晏然。


    隻聽胡母班說道:


    “我聯兵雖眾,但敵亦銳。不如駐於此地,等琅琊賊盜北出沂魯山口,到時候待二賊相攻,再一舉伏其後踵,必破之。”


    此言一出,眾豪強部曲長麵麵相覷。


    其中背掛王氏軍旗的一名武弁就皺著眉不說話。此君正是之前得罪乘氏李乾的定陶刀筆吏董訪。他為避禍,就投附到了壽張王芬手下做賓客。這次王芬就讓其統兵五百來此。


    董訪心智幽深,雖然性烈衝動,但智謀不低。他一聽那胡母班的話,就覺得此人紙上談兵。


    先不說他們乘筏順汶水而下,本就已被泰山賊偵到,就是那琅琊賊現在在哪他們都不知,如何讓這二賊相攻,而且就是找到琅琊賊,人家就是癡傻?為你做前驅?


    另外一位豪強部曲長也想到此處,此人叫趙寵,是壽張張邈的賓客,這次張氏部曲兵六百都由他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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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向首座的胡母班躬身,敬道:


    “公道德高士,但兩軍相爭,非公所長。先不說那琅琊賊還不知在何處,就說那泰山賊已近在遲尺,彼來攻,我等是戰是走呢?”


    這趙寵態度恭敬,可這話說話真一點不怕冒犯。


    其實這才是武人,就是別整那麽多玄虛,要獲得他們尊重,就是戰場上贏。隻嘴上厲害,到了戰場上,那是會死人的。


    胡母班被這話一搶白,一愣,沒有想到會有人反駁,一時竟無言以對。反而是王匡起身為這老妹夫轉圜。


    王匡對趙寵恭手,笑道:


    “趙君,我軍是戰是走那自然是看戰場具體形式。能戰則戰,不能戰則走,不與敵糾纏於一戰得失。”


    王匡這話,直接弄惱了高堂、鮑家兩家兵。賊就在他們塢壁外,走什麽走。如果要是知道你們滅賊之意不堅,他們怎麽會來趟這趟渾水。


    所以鮑氏兵的領頭鮑韜,起身就是嗬斥:


    “你王匡真的是好膽略,白瞎了你響徹郡縣的豪俠名,未與敵戰,就為之如虎。以後還是不要自稱什麽任俠了,直接就鼠輩便可。”


    高堂家的人尚文,其部曲兵也是粗疏不整,在營中自不能像鮑韜這般快意,但他坐那聽鮑韜羞辱王匡,不斷點頭,這鮑韜說得甚合他意。


    王匡被羞辱,直接將離席,抽出環首刀就衝鮑韜吼道:


    “小賊,安敢辱我,敢欺我刀不利乎?”


    鮑韜這人性子剛烈,要是剛王匡直接沉默,他還不會說第二句,但這王匡直接敢衝他拔刀!


    鮑韜直接將身前陶碗砸向王匡,王匡輕巧一躲,就要貼上來。


    “夠了”


    隻聽首座的胡母班一聲暴嗬,直接將手中羽扇都扔了,他先一指下麵的趙寵就罵道:


    “狗奴,你也敢在本公麵前饒舌,我與你主人張邈八拜之交,生死與共。你也配小視我?本公在與你一次機會,你要是敢不聽本公軍令,現在就起兵迴壽張。”


    趙寵被罵得臉色鐵青,但真不敢帥軍而返,他知道張邈外寬內狠,要是真忤逆了他意思,讓他在同黨麵前丟了人,他趙寵一定沒有活路。所以,明知胡母班這麽罵,他也隻是低頭應著。


    那邊胡母班罵完趙寵,又指著鮑韜:


    “還有你,你也敢對我妻兄動武?你兄鮑信在這都要在本公麵前貼服,你何來的狗膽。不過念在你殺敵心切,本公今日就饒過你。”


    最後胡母班起身,環視眾將,睥睨道:


    “今天不破賊,誓不還。有敢言撤軍者,當如此席。”


    說完,胡母班抽出佩劍,就插在了自己的席子上。


    一時,眾將悚然,齊起身唱喏。


    一個時辰後,本停留在汶水邊的豪強軍,就浩浩蕩蕩得南下,要與石將軍一絕死戰。


    端坐在馬上的鮑韜作為豪強兵的前鋒,這會正帶著鮑氏部曲兵八百走在全軍最前。


    之前他惡了胡母班,胡母班以其本地豪族深諳地理,遂點了他作為排頭。


    鮑韜之前在帳裏剛豪氣辱罵王匡畏敵如虎,這會自不好意思據命,所以也隻能不情不願領了軍命了。


    這邊他們剛翻過一道山崮,就看見坡下有一隻輜重車隊,他們根本沒發現自己,正悠遊得在路上緩步。


    鮑韜立馬讓所部伏地,旗幟都偃在地上。他仔細注視著前方輜重車看其武備,見沒什麽隨軍,又看遠處連綿起伏的丘陵,心裏驚疑,不知道是否有伏兵。


    就在他猶疑時,後麵隨軍的高堂氏族兵行了過來,一看到不遠處的輜重車隊,這些部曲各個歡唿衝下坡去。


    鮑韜沒製止,正好借著高堂氏兵探探這是否是個陷阱。


    遠處押送輜重的丁壯見遠處坡下來烏央烏央的敵兵,盡嚇得棄車而逃。高堂氏兵也不追擊,直接撬開一個個木箱,頓時陽光下閃現一片金黃。


    辣娘,盡然都是銅錢。


    高堂氏族兵瘋狂了,開始摟起衣兜就裝,各個盆滿缽滿。


    在坡上伏著的鮑氏兵也都看到了,各個焦躁,不約而同盯著前頭的鮑韜看,這是他們先發現的,怎麽能讓那些高堂兵搶了去呢。


    鮑韜也焦躁,他看著下麵瘋狂的高堂兵,耐住性子,等要殺來的伏兵。但等了半天也沒到,而部曲們的情緒已經越來越躁,鮑韜一咬牙,手一揮,帶著部曲們也衝了下去。


    這會,六十多輛大車,已經被高堂兵都起開了,布帛、銅錢、糧食,滿滿當當的六十車。等鮑氏兵殺下來時,銅錢已經塞滿了高堂兵的兜,布帛也壓彎了他們的腰。


    鮑氏兵眼紅,也趕忙搶剩下的,漸漸的輜重越來越少,兩夥兵的廝鬥越來越多。


    等高堂部曲長高堂勝趕到時,隻看到自家族兵鼻青臉腫的被扒光了衣衫被捆在道邊。


    高堂勝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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