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操練,又過去了十餘日。


    這些天裏,張衝帶著大夥在楊茂的訓練下,操練了陣型、旗語、金鼓。


    雖然都還不太熟悉,但至少見了新鮮。


    同時,張衝還趁著這段時間,將諸般武藝都掌握了。


    尤其是新繼承的“馬槊術,貫通”和“騎術,掌握”二者一結合,爆發出了巨大的鬥戰效果。


    這次戰鬥,張衝他們又從薛家壁繳獲了五匹戰馬。


    張衝將之歸攏起來組建了一隻突騎小隊,就隨扈在他左右。


    小隊成員是剛趕迴來的田俊和他的鄉人。


    十多天前,田俊隨著度滿的分糧隊一起迴到了聚落。


    多年未迴,聚落比以前更要殘破了。


    記憶裏的百人聚落,到現在隻有老小四十多人。


    他從自己阿姆那裏知道,去年冬天,家裏缺粟,阿姆讓阿爹去薛家壁找他,和他要點粟,好撐過這個冬天。


    但阿爹死活不去,說:


    “大用,也不容易,不要給他添麻煩。”


    然後又熬了一段時間,直到小娃已經餓得快不行了,阿爹才踩著雪去薛家壁找他。


    田俊這才想起來。


    去年冬天,他阿爹是來找過他的,但沒說兩句,他就被夫人喊走了。


    夫人命他在壁裏的火塘再添一把薪柴,小郎君貪玩在外麵玩雪,被夫人攆迴去了。


    夫人就叫人給屋裏弄熱些,別讓孩子病了。之後,他就沒再管阿爹,自顧去了。


    但誰知道細弟就這麽沒了。


    田俊有點自責,他想怪夫人的。


    但這個夫人自石將軍打破塢壁,就火燒內舍,於焰火中上吊自殺了。


    他沒法怪一個死人。


    那你要說,怪小郎君。但小郎君也跑了,現在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再說,一個娃娃,懂什麽。


    田俊就悶著,聽著阿姆說著家裏的一切。


    說哪些熟悉的人死了,就留下了孩子,阿爹見可憐,就抱來一起養。


    又聽阿姆說薛氏仁義,他也爭氣,帶迴來那麽多粟。


    聽到這,田俊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


    隻是阿姆沒看到,還自顧自的說著:


    “你阿爹怎麽還沒迴來。之前有一夥人突然闖進聚落,砸壞了好多東西。


    最後,還讓你爹帶路,說是去薛家壁借糧,也不知道現在咋樣了。”


    聽到這裏,田俊再也繃不住,他跪在地上,抱著阿姆,淚流滿麵:


    “阿姆,阿爹死了。是我對不起阿爹,我沒能救下他。”


    田俊於是就將這事原原本本的講給了阿姆聽。


    他阿姆就瞳孔渙散,沒神地聽著。


    半響,才歎了口氣:


    “這都是命啊。你餓嗎?阿姆給你煮點粟吃。”


    說完,就從今天分到的口糧中,舀出一瓢粟,想了想,又多舀出半勺,然後就去忙活了。


    此時,一直躲在一旁的幾個娃娃,才蜂擁圍著阿姆,眼巴巴的看著阿姆做飯。


    他們已經很久沒聞到過粟的味道了。


    之後田俊忙活完阿爹的喪事,就帶著兩個弟弟迴薛家壁了。


    他要帶著他們投軍去。


    他還記得,出發前那晚,阿姆說的話:


    “大用,你在外麵時間久,比阿姆有見識。


    你說那個什麽石將軍是要為我們窮苦人掙命的,那阿姆就信你。


    雖然你阿爹因為這事死了,但阿姆確實沒見過會發糧給窮人的隊伍。


    這次,不知道多少人能因此而活。


    但阿姆還是覺得委屈,為啥大家都活了,就你阿爹和細弟死了呢?


    哎,阿姆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反正你在外麵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委屈了。”


    田俊知道答案,他細弟死是因為自己,他阿爹死是因為豪強。


    所以,他田俊既要贖罪,也要報仇。


    他堅信,跟著石將軍,這一切都能實現。


    等田俊趕迴去的時候,正好遇到張衝籌備突騎隊。


    田俊立馬自告奮勇,還說之前薛氏的騎隊,有幾個和他相善,也都是窮苦人家。


    這次放糧,就有他們的家人,對我們很感激,也想參加。


    張衝立馬叫來這些人,在係統的探測下,這些人清一色的,“騎術,掌握”。


    所以,稍微談了心,這些人就成了張衝扈下突騎的成員了。


    而且,這還激發了張衝的思路,他完全可以依靠這個金手指,選一批優質兵員。


    所以,他很快就去俘口營地,看了一遍人口。


    再確認沒有敵意後,又吸收了三名“環首刀,掌握”,兩名“大戟術,掌握”的精兵。


    他把這五人都分到了黑夫和張旦的什,充實他們什的鬥戰水平。


    就這樣,張衝努力吸收著戰鬥繳獲,實力在快速成長著。


    而就在張衝打算帶著大夥出操時,小爹張丙男麵色凝重的走了過來。


    他帶來一個噩耗:


    “大滿去北邊分糧時,被人給劫了,人和車都被扣了。對方送迴來一個弟兄,叫我們拿錢去贖人。”


    “什麽?打聽是哪一夥人幹的了嗎?”


    “迴來的弟兄說,領頭的是個叫奚慎的人,帶著一夥惡少年落草。也是本地一害。”


    “奚慎?那他要多少贖金?”


    “一人一千錢,領頭的一萬錢,合三萬錢。”


    張衝想了一會,實際上這錢不算多,他們繳獲的銅錢,完全夠這個數。


    張衝先讓張旦領著他的符節,去庫房起了三萬錢裝車。


    然後就召集了陳煥的射什,丁盛的刀什,並自己的屯部及新組建的突騎隊,押著贖金,趕往了賊匪所在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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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在薛家壁北邊十裏的丘棱上。


    奚慎帶著一幫惡少年和度滿說著話:


    “所以,度先生。你的意思是說,這個石將軍是要帶著窮苦人奔活路的?


    這倒稀奇了,爺長這麽大,見那麽多,還從來沒聽說過為窮苦人真操心的。


    假操心的,倒是見不過不少,最後,不還是假仁假義。


    我看呐,度先生,你說的這個什麽石將軍也是一路貨色。”


    說話的,就是奚慎。


    此人也就二十五六歲,生的雄壯,披著一身誇張的貂袍。


    此人相貌有點奇,額頭上有一撮白色的蒜發,典型的少白頭。


    而度滿呢?


    此時就和輜重隊的弟兄,以及投來的薛家壁徒附,一共二十一人,就這麽被綁在草叢裏。


    度滿聽到奚慎這話,就要反駁。


    但奚慎一揮手,又說:


    “度先生,你也不用反駁。


    爺根本不在乎你那草頭將軍是否真心為窮苦人。


    因為爺就不是窮苦人。


    你以為爺幹這買賣,就是無袴漢了?


    爺明白的告訴你,爺祖上是列侯,也為劉邦,那漢家老兒賣過血。


    祖上南征北戰,受創無數,最後就封了個最小的四百戶食邑。


    就這,傳了兩代還以小罪過給奪了爵,還被罰去給宗廟背柴火三年。


    這是何等羞辱?


    還不是因為我祖上是彭越大將,那劉邦嫉恨彭越,也對我家辣手。


    不過,這都老黃曆了。


    爺說這些是告訴你,爺管你是造反的,還是做官的,爺隻在乎買賣,一手交錢一手教人。


    就算你說的天花亂墜,為民請命,也甭想少兩個銅子。


    爺不信道理,爺隻信錢。


    你現在應該多祈禱,保佑自己沒看錯人。那人會真拿錢來贖你們。


    不然,嘿嘿。


    你知道前些日子的前太尉喬玄之子案嗎?”


    度滿茫然的搖了搖頭。


    “呸,本以為你是個有見識的,誰想還是一個鄉下腐儒。


    直接告訴你,那案子就是爺們的人做的,咱綁了太尉之子,就是求財。


    沒想那老太尉是個愣子,非要看著兒子死。


    說什麽隻要遇到劫質的,劫匪並人質一並殺了,不準給贖金,這樣劫質才會絕掉。


    你說這樣的人是怎麽當上太尉的?


    要是光靠殺就有用,那這世道早就太平了。


    本就活不下去的人,你再以死去威脅他?這什麽腦子?


    而且,你喬玄是個心狠的,別人就能這麽狠?還不是照樣交錢贖人。


    所以我看那,這兗兗諸公,也不過是顢頇之徒罷了。”


    說完,滿臉不屑,又吐了幾口水。


    惹得眾惡少年,齊齊叫好。


    “所以啊,你就祈禱你那兄弟,別是個心狠的。乖乖把錢交了,你們也好早點迴去。


    你不用擔心爺們收錢不放人。這點道義,爺們還是有的。畢竟,盜亦有道嘛。”


    然後又吩咐惡少年再給度滿他們灌點水。


    飯不管,水是肯定管飽的。


    度滿努力支起身子,他鄭重的對奚慎說:


    “好漢,我見你也是我輩中人,心中有對這世道有怨,何不如加入我們。


    我那兄弟是個萬人敵的勇士,與我情深意篤。錢他有。


    但我就是擔心我兄弟氣不過,非要與你動刀。到時候反而壞了你性命。這又是何苦?”


    “壞我性命?先管管你自己命吧。”


    奚慎說完,一腳又把度滿踹迴了草叢裏。


    就這時,打南邊起了一陣煙塵。


    惡少年們守在丘陵上,看得遠,一眼就見到遠處,一麵書“衝”旗的,並十五六麵各字號旗幟飛舞。


    奚慎抽出環首刀,眾惡少年也跨弓提刀,搡著眾人質就跟著下了坡。


    此時,對麵人馬也停了,那陣裏排出六人,推著大車就到了兩夥人之間。


    有一惡少年看著這架勢,上前就問奚慎:


    “魁,我先上去看看?”


    奚慎點了點頭,都是做慣了劫質的事的,下麵人也駕輕就熟。


    就在他要吩咐小弟幾句時,身後有人驚唿:


    “這是什麽怪物,小心啊。”


    奚慎趕忙抬頭,隻見一赤幘騎士,身當兩襠鎧,右手夾著一把朱色馬槊,左手套著一木盾,風馳電掣而來。


    後麵的惡少年趕緊發弓,但第一輪的幾箭,不是被鎧甲彈開,就是被那騎士用盾接住。


    等要射第二輪時,那騎士已經衝到麵前。


    好個奚慎,雖驚不懼,一個滾地趟,就躲到了右邊。


    誰知,那騎士把盾一扔,稍一彎腰,就抓住奚慎的腰帶,然後將他平舉橫掛在馬背上。


    奚慎還要掙紮,那騎士一拳就將他砸暈,不動彈了。


    奚慎,被擒。


    其他惡少年見首領被擒,趕忙上來要搶,但盡被赤幘騎士用槊砸翻。


    等他們爬起來時,已經被後麵趕來的敵人包圍了。


    一場劫質案,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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