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再次一戰成名。


    第二天,早自習,高二a班教室的前門後門玻璃窗,扒了不少來觀摩楚喻的人。特別是高一新入學的,紛紛好奇他們嘉寧私立的校花到底長什麽樣。


    楚喻很憂愁。


    昨天找他要qq號的女生,在聽完他給出的拒絕理由後,忐忑地問,“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楚喻點頭,“好看,不過沒我好看。”


    他說的實話。


    這個女生長得很漂亮,就是比他還差一點點而已。


    得到這個迴答,女生鬆了口氣,“原來不是我不夠好。謝謝你就算拒絕我,也找了一個恰當的理由,既讓我死心,又給了我台階下。”


    她眉眼彎彎,忍著笑念出來,“畢竟,你見過春日的新芽,夏日的濃蔭,秋日的紅葉,冬日的落雪,都比不上你美麗的容顏。”


    ??


    又被提起這一段,楚喻抓著校服領口,感覺好窒息!


    章月山轉身,揚揚手裏的作業,直奔主題,“抄不抄?”


    被打斷思緒,楚喻撐著下巴,搖頭,“不抄你的,我抄陸時的,他作業字少。”


    “行,那我扔給夢哥了。”


    章月山又安慰楚喻,“寬心,你那道語文填空,可以說嘉寧私立,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現在給高一的學弟學妹們科普科普,也挺好。”


    楚喻有氣無力,“再提語文填空,斷交。”


    章月山再忍不住,大笑,“哈哈哈老子昨天在食堂,憋笑憋得差點兒頭掉。我終於明白了,單身真的是有理由的!”


    楚喻瞪眼睛,但毫無威懾力。


    生活委員在講台上喊,“楚喻,今天值日,記得擦黑板!”


    楚喻抬手揮了兩下,“好,知道了。”


    正這時候,一個男生從楚喻桌子旁邊過去,好巧不巧地撞了一下楚喻的桌子。


    等人過去了,楚喻望望那人的背影,“這是故意的吧?撞我桌子,什麽破毛病?”


    “還真是故意的。”章月山作業做完,一身輕鬆,拉著楚喻叨叨,“那個人叫管逸陽,從高一開始追鄧朦朦,人家鳥都不鳥他。”


    楚喻問出關鍵問題,“鄧朦朦是誰?”


    章月山是服了楚喻了,“昨天找你要qq號那個女生!”


    楚喻懂了,“哦,所以,我這是被安上情敵標簽了?”


    章月山點頭,“對,不過,一個優秀的雄性,總是會被周圍的其他雄性嫉妒的。”


    正背單詞的李華迴頭,插刀,“可惜,我的同桌,我們敬愛的班長,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


    “滾!”


    大課間,祝知非從隔壁班過來找陸時。


    見楚喻靠著牆看漫畫書,祝知非打了聲招唿,又轉向陸時,“陸哥,時間定下了,明天晚上,老地方。”


    語氣有點藏不住的激動。


    陸時正捏著一支鉛筆刷題,聽完,“嗯”了一聲,沒多話。


    楚喻捧著漫畫書,好奇抬頭,“你們在說什麽,明天晚上有什麽好玩兒的嗎?能帶我一起嗎?”


    明天就是周六,楚喻立誌陸時在哪兒他在哪兒。


    一旦飽足過,就再不想忍受挨餓的難過滋味了。


    鉛筆在手指間轉了兩圈,陸時靠在椅背上,抬眼看楚喻,“想去?”


    楚喻一看有餘地,連連點頭,“想!”


    祝知非看陸時,“那個……陸哥,校花去不太合適吧?那裏亂糟糟的,雜七雜八的人又多。”


    陸時隻看著楚喻,“真想去?”


    他去不合適?


    楚喻更好奇了,“真想去!不信你看我的大眼睛!”


    知道楚喻心裏打的小算盤,陸時用鉛筆頭輕輕扣了扣桌麵,“嗯,去了記得跟緊我。”


    祝知非還想再勸,“陸哥——”


    “我護著他。”


    周六晚上,十一點。


    青川路連風都是靜的。白日的忙碌與喧囂沉寂,隻留下默然佇立的路燈。線路老舊,燈光時不時閃爍,發出“滋滋”的聲響。


    楚喻自己打車,到了魏光磊家汽修店的門口。


    下車,他一眼就看見,陸時穿了一身黑——黑色的破洞牛仔褲,黑色的塗鴉t恤,左手腕取下手表,又套上了黑色護腕。


    最騷氣的是,這人仗著自己腿長,腳上踩了一雙黑色皮靴,複古金屬風,包裹著腳踝,小腿線條極為惹眼。


    人來了,陸時轉身往汽修店裏走,楚喻連忙跟上。


    上次吃火鍋的那個小院兒裏,魏光磊套著一件迷彩背心,正叼根煙蹲著。


    見楚喻跟在陸時身後進來,他揮揮手打招唿,“小少爺,又一星期沒見。”


    楚喻笑彎眼睛,打招唿,“對,好久沒見了。”


    站起身,魏光磊把咬著沒點燃的煙別在耳朵上,跟陸時說話,“今天說是一個叫‘黑蛇’的隊伍要過來,烈哥才找你,讓你一定去。要是在家門口的地盤上輸了,傳出去不被人笑話死。”


    楚喻安安靜靜地聽著。


    “祝知非呢?”


    陸時剛問完,祝知非就從修理室跑了出來,“陸哥,我在這兒。”


    魏光磊笑他,“剛剛縮修理室裏寫卷子,還真寫完了一張,學習楷模。”


    四個人站到卷簾門前。


    卷簾門上噴著塗鴉,五顏六色。


    魏光磊彎腰,掏出把鑰匙,“嗒”地擰開了鎖。


    卷簾門往上收起,露出一個方形的倉庫。


    沒開燈,黑漆漆的,看不清裏麵放了什麽。


    祝知非動作快,幾下竄進去,“啪”的一聲打開燈。


    倉庫裏放著的東西顯露出全貌。


    楚喻瞳孔微縮,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屏息說出一個詞,“我日。”


    陸時迴頭看他,揚揚下巴,“你要日誰?”


    啊?


    楚喻眨眨眼,卡殼。


    陸時也沒等他迴答,抬腳就踏進了倉庫。


    倉庫裏停放著一輛黑色的改裝車。


    車燈,前蓋,尾翼,輪胎,估計包括裏麵的發動機和油缸,全是改裝過。


    昏暗的燈光下,車身線條完美,漆的新漆每一寸都耀眼奪目,仿佛蟄伏的鋼鐵巨獸,一旦發動,就會咆哮山野,震耳欲聾。


    男人沒有不喜歡槍不喜歡車的。


    包括楚喻。


    他隻感覺,自己心跳得有一點快,手掌心都發起熱了。


    陸時手扣在車門把手,開門,側身坐進駕駛位。魏光磊和祝知非一左一右,進到後座。熒藍的車燈亮起,楚喻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陸時按下車窗,手臂搭在窗邊,挑眉問他,“不上來?”


    楚喻迴過神,匆忙坐上副駕駛。


    過了幾秒,楚喻看見,陸時傾身,手臂從他眼前橫過去,拽過側旁的安全帶。


    “啪嗒”,插銷扣合。


    他才發現,自己忘記係安全帶了。


    陸時重新坐好,“走了。”


    引擎低嘯,倉庫另一邊的門打開,直通馬路。


    車開出去,楚喻喉嚨發幹。


    “我們這樣直接開上路,真的……沒問題?”


    他忍不住往陸時看。


    陸時左手搭在車窗舷上,單手握方向盤,冷白的膚色和方向盤黑色的皮質對比明顯。轉彎時,握著手動變速杆的手指骨節分明好看。


    祝知非知道楚喻是在擔心什麽,他扶扶眼鏡,“放心,陸哥老司機,絕對不會翻車。”


    魏光磊也笑,“對,別怕,雖然沒有駕駛證,但大半夜的,我們去的這條路上,沒人攔。”


    楚喻被微冷的夜風吹了一臉,總算淡定下來。


    賀致浩那個圈子裏,多得是未成年開車的。


    就楚喻自己家的車庫裏,也停著好幾輛超跑——他哥他姐送的禮物。


    不過單停著落灰了。


    楚喻遵紀守法,不摻和賀致浩那個圈子裏的遊戲,準備十八歲考了駕照,再開車上路。


    而此時此刻,他坐在副駕駛上,伴隨著引擎的低嘯,一路開向漆黑夜路,讓他覺得,自己仿佛正通往和前十七年全然不同的路。


    未知。


    很刺激。


    車跑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停在城郊一處廢棄公路。


    已經聚了不少人。


    楚喻透過車窗玻璃,往外張望,能聽見嘈雜的人聲。以及,在他坐的這輛車停下的瞬間,不少人都看了過來,甚至有些人神色興奮地對著車拍照。


    車門打開,跟著下車,陸時手指勾著車鑰匙,往人群裏走。


    祝知非跟魏光磊沒跟上去,站楚喻旁邊。


    楚喻不傻,已經明白陸時他們是來幹嘛了。


    “陸時……他什麽時候開始玩兒地下賽車的?”


    魏光磊也沒瞞著,楚喻問,他就說,“高一。陸哥沒錢,開這個,贏了能拿到獎金。”


    高一。


    楚喻發覺,越是靠近陸時,就越能感覺到,這個人很複雜,但越是複雜,就越是有一股奇特的引力。


    “他……很缺錢嗎?”


    “他一個人,當然缺錢。不過我和小非都覺得,幹什麽不能賺錢,就是在我家汽修店兼職,拿的工資都夠花了。不過吧。”


    “不過什麽?”


    “不過開賽道,很刺激。那種一個翻車,就可能會死的刺激。”


    魏光磊按下打火機,把煙點燃,火星明明滅滅,他吸了一口,繼續道,“我估計著,陸哥要的,就是這種刺激,能把心裏憋著的那股戾氣發出來的刺激。”


    他看了眼楚喻。


    楚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溫室裏養大的。


    想起院子裏,陸時說的那句話,魏光磊忍不住想,都說溫水能融掉冰刺。


    不知道真的假的。


    陸時迴來的不慢。


    他手裏接了根煙,順手扔給魏光磊。


    魏光磊雙手接下來,“烈哥給的?”


    “嗯。”陸時雙手插在口袋裏,“我跑第一場。”


    祝知非捏捏拳頭,神情激動,“石頭這次別搶啊,壓車我來,占領陸哥的副駕駛!”


    魏光磊沒說話。


    陸時視線轉向楚喻,“來嗎?”


    楚喻驚訝,“可以嗎?”


    “嗯,你想,就可以。”


    陸時開了口,魏光磊和祝知非就都沒爭。


    最後,楚喻跟著陸時上了車。


    人群已經分散在兩邊,賽道和起點位露了出來。


    一個穿抹胸熱褲的高挑女孩兒站在白線中間,手裏舉著兩麵綠色小旗。


    陸時單手掌住方向盤,將車緩緩開到起點位置,停下。


    車窗外,是暖色的路燈。


    燈光映在眼裏,像火苗。


    他問楚喻,“害怕嗎?”


    楚喻沒隱瞞,“有一點,但更多的是激動,就覺得很刺激,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


    “嗯。”陸時側眼看他,“一會兒會更刺激。”


    第一聲哨響。


    陸時坐正,目視前方,雙手放到了方向盤上。


    第二聲哨響,楚喻深深吸了口氣。


    第三聲哨響的瞬間,車身有如閃電般激射而出!


    楚喻在這前後兩秒的時間裏,唿吸驟然停滯。


    身體被車椅和安全帶緊緊束縛,鼻尖彌漫著燃油的氣味,排氣孔的嘶吼直直入耳,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和骨骼,都能感知到發動機的抖動,充滿著機械的純粹張力!


    賽道兩旁有尖叫和口哨聲,一晃眼,又被拋在身後。


    整個賽道,景色,光影,都如雲煙過眼。


    僅剩的,便是坐在身旁的那個人。


    楚喻唿吸發緊,下意識地喊,“陸時——”


    “噓,過彎了。”


    話音剛落,眨眼,陸時全力刹車、過彎,加油出彎,不過分秒,已經劈完一個彎道!


    楚喻感覺自己差點被強大的離心力甩出車窗,心髒即將停跳!


    等他好不容易繼續唿吸,下一個彎道又出現在眼前。


    “陸時——”


    差點破音。


    陸時輕啞的嗓音裏是淺淡的笑意,“嗯,我在。”


    這一刻,楚喻莫名安心。


    接連的三個彎道,楚喻腿軟,有種瀕死的窒息感,但腎上腺素自血液裏噴薄升起,腦子裏仿佛有白光炸開!


    太他媽刺激了!


    微喘著氣,楚喻不由地轉過頭看陸時。


    這一刻,車窗外的所有都化作虛影,沒有盡頭的公路賽道,清冷的夜色,均淪為這個人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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