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無聊的日子,正如平時一樣無聊,毫無樂趣可言。


    抱著這種想法,他提著一盞煤油燈在幽暗的地下城中毫無目的性的迷茫走著,做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做什麽的工作。


    手中搖晃的燃油燈的火光盡管微弱到仿佛隨時會熄滅一般,可那昏暗的光芒依舊能讓人內心中感到一絲安慰。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城中,手中這盞燃油燈是唯一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沒墮落成為那些隻能在黑暗中嘶吼的怪物最有力證明。


    當然,也許當哪天當他徹底厭倦這份不知道是為了幹什麽的工作時,這一盞煤油燈恐怕也阻止不了他的墮落了。


    搖了搖頭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掉,他繼續按照著大腦中記憶的地圖在幽暗中探索,試圖找到某些能夠讓自己過得更好的東西。


    一切都跟平常一樣,孤獨寂寞而又無聊,直到當今天迴去的路上遇見了這不應該出現在地下城的場景時,他停下了腳步。


    眼前並非是什麽從幽暗中跑出來的怪物,而是一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女。


    那規律的唿吸聲證明借著少女並非是死了,反倒是更像是進入了睡眠一般。


    “這是陷阱嗎?還是什麽?”


    燃油燈的火光又暗淡了幾分,像是在預告著什麽不祥的景象一般,隻不過他的注意力已經全停在了少女的身上以至於忽略了這種異樣。


    在這個地下城對於同類的渴望終於戰勝了內心的擔憂,借著火光大膽走上前去,他終於看清了她的麵貌。


    那是一張他從未在這個地下城見過的臉,生得極其美麗,可又卻不知道為什麽給他帶來了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我難道曾經在哪裏見過她嗎?”


    好在那種熟悉感隻是一閃而過的。


    當他試圖整理大腦中混亂不堪的思緒得到的卻是從未見過的答案時,那種熟悉感便已成為初見同類的錯覺。


    “自己隻是太寂寞了吧?”


    抱著這種想法,他腦中想把她帶迴去的想法愈加的強烈。


    盡管他不知道她是什麽人?又是怎麽來的?又為什麽會在這裏穿著自己記憶中已經是好幾個世紀前的複古鎧甲?


    拋下了今天收集到的雜物,他將煤油燈掛在自己那從頭盔上麵延伸出來的掛鉤,隨後背起了她。


    出人意料的,她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沉重,反倒是很輕,讓他甚至感覺自己有餘力能再背上第二個她。


    她那身看著就很嚇唬人的鎧甲仿佛是紙糊的一般輕,隻是那堅硬的觸感無時不刻提醒著他,這真的是一套鎧甲。


    他不知道把她帶迴去這個決定是否真的是正確的。


    但當這個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個精光的少女在醒來後第一反應就是給他一拳時,他知道,自己也許不必在孤獨中死去了。


    兩人開始重複在地下城撿垃圾的日子,雖然因為煤油燈的原因導致兩人隻能一起出去,但這種枯燥又無聊的重複日常卻難得的發生了改變。


    他喜歡叫她傻子,因為他發現她傻的可愛,空有一身蠻子卻連基本的常識都忘了。隻會整天跟著他有樣學樣,但又笨手笨腳,什麽都學不會。


    雖然這麽叫總是會被她打,但每次當他被她打完裝作受傷躺在地上的時候,她又會慌的六神無主,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重新爬起來。


    而且她還極度矛盾,總是嫌棄自己的被子太冷然後想辦法和他縮在一起,卻又在兩人貼到一起後會熱的臉紅,然後再把他踢開。


    他一直搞不清楚這個傻子是怎麽想的,有一段時間甚至他懷疑她是不是發燒了才這樣時冷時熱的?


    去問完,結局自然也是她紅著臉打了一頓,不過他也更加確定了一件事,她真的是個小傻子。


    重複的日子就這樣繼續著,但卻因為有她的存在,他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日子不再是那麽的無聊,反而是充滿著有趣。


    甚至當每天起來的時候,她今天又會給自己惹出什麽麻煩已經成為他所期待著的。


    一切看起來開始不再枯燥乏味,她讓他感覺到無比的充實,就連他自己也開始試著為她改變自己那陰沉的形象。


    一直到那天晚上,他突然發現她居然難得的沒有給自己惹事情,反而是老老實實的在被窩裏趴了一個上午還沒起來。


    “睡過頭了嗎?不應該啊。”


    他拉開了被子,想看看她是在幹嘛,然而迎麵而來的卻是一把鋒利的長劍以及淚流滿麵的她。


    “為什麽一大早就要哭呢?”


    腦子裏奇怪的冒出了這個想法,身體已經來不及閃避,或者是說已經僵直住,他隻是站在原地,低頭看著她。


    長劍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可他卻感覺不到什麽劇烈的疼痛,仿佛自己已經失去了痛覺一般,但依舊能看到鮮血從傷口中噴湧而出。


    他不解的疑惑著:“為什麽呢?”


    眼前的世界開始陷入黑暗,他的身體已經逐漸失去控製癱倒在地,讓本就貫穿了胸膛的長劍對其造成二次傷害。


    “我控製不住啊你個該死的混蛋!你為什麽要讓我恢複記憶?為什麽要把我帶迴來還對我這麽好?!我的存在的使命就是殺了你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她口中傳來,像是終於擺脫了控製一般,她猛的撲到了他的身上拚命搶救著自己口中所謂的混蛋。


    然而已然無用,不管她再怎麽努力,可心髒處那致命的一道傷口卻怎麽也無法愈合,他已經無法聽到她到底在說些什麽了。


    但他卻又還沒死,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是正抱著他屍體整個人完全處於崩潰狀態的她。


    他想說些什麽,但當他靠近她卻再也無法觸碰到她時,他發現自己居然也成為了這地下城的一份子。


    這一切都太無聊了,是嗎?


    也不知是多久過去了,她終於像是接受了現實一般放開了他的屍體,隨後火焰籠罩了他。


    望著這地下城中最耀眼的火焰,她隻是嚷嚷著:“你說過你喜歡光,不想死在黑暗中的……”


    她接過了他的煤油燈,背起了他的拾荒袋,守著他的墳,開始了隻屬於她自己一個人的地下城生活。


    冰冷與孤獨在這座地下城從未消失,隻不過是轉移了目標罷了。


    直到有一天,她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一個消息。


    “傳說中的聖杯戰爭,七騎英靈互相廝殺到最後就能夠得到萬能的許願機聖杯嗎?”


    如同開玩笑一般的不切實際與荒唐,但正是這個玩笑讓她原本已經死寂了的內心重新放出希望。


    或許根本就沒有聖杯這種東西,一切隻是騙她玩而已,可她依舊相信了。哪怕這希望再渺茫,可對她來說,這希望便有可能尋迴她的一切。


    她決定放手一搏,帶上了她覺得一切能為戰鬥覺得有所幫助的東西然後離開了這座地下城——包括那盞煤油燈,那是她在外界對這裏最後的一點迴憶。


    正如他從前所說過的一樣,她是個傻子。但他一直沒跟她說過:傻人其實是有傻福的。


    她神奇般的加入了一場混亂的聖杯戰爭,甚至還從一位好心的英靈處那裏得知了聖杯戰爭到底是什麽東西?


    隻要殺死其他人我就能得到聖杯許願了是吧?


    她的腦子沒法理解那些複雜的根源和魔術師是什麽東西,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要贏。


    她成了這場聖杯戰爭中最有名的瘋子,積極參加了她所知道的所有戰鬥,並且那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瘋狂打法讓其他英靈望而生畏。


    可她不像其他的英靈,有著禦主能夠幫他們恢複傷勢重新加入戰鬥。


    她隻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去藥店買那些急救用品,而且還因為語言不同而不會用錢導致上了警察的通緝令。


    然後在拿到藥品後找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縮著,點燃那盞一直陪著自己的煤油燈小心翼翼處理著自己的傷口。


    在這種時候,她總會望著那盞燈不自覺的幻想著自己渴望的一切,這是她一天最安心輕鬆的時間。


    她可以就這麽一直看著,想著,直到燈光熄滅周圍迴歸黑暗,她便會繼續投入下一場戰鬥。


    一直拚殺到最後,她奇跡般的成為了唯二的存在,與最後的英靈在聖杯前進行戰鬥。


    她的對手正是當時幫她了解聖杯戰爭的好心英靈,但她沒有絲毫留情,繼續如同瘋子般與其戰鬥著。


    鎧甲破碎,右臂被斬下,頭發混著鮮血披頭散發蓋在她臉上,身上已是傷痕累累。


    但她依舊在堅持著,用僅剩的左手持刀繼續朝敵人撲過去,然後又不出所料的被招架住一腳踢開。


    當不知道是第幾迴,她連舉刀的力氣都快沒有的時候,對麵的敵人卻率先放下了自己的劍。


    “雖然不知道你是哪裏來的英靈,但我願意承認,在這次聖杯戰爭中還是你贏了,在此我向你鋼鐵般的意誌表示我的尊敬。”


    那是她從未想過的可能,以至於當敵人詢問自己能否有幸得知她的真名時,她突然扔下了刀用僅剩的手捂著臉就地大笑起來。


    沒人知道她到底在笑些什麽,但當她結束笑聲拖著疲憊的身軀經過那位英靈時,那位英靈的耳中輕微的聽到了一個名字。


    “黑貞,貞德.alter。”


    那位英靈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猛的轉過頭去,似乎是為貞德.alter的身份感到震驚一樣。


    但已經晚了,貞德.alter用盡全力終於接觸到了那個閃耀的金光的聖杯,並且已經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我許願,一個從未發生過這一切的世界!”


    ……


    光?


    一位少年在床上睜開雙眼爬了起來,可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清醒過來。


    也許是自己做噩夢但又忘了吧?


    抱著這種想法,少年重新躺迴了床上閉上眼睛,隻是他沒發現,自己的枕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沾滿淚水。


    而在床頭,一張貞德.alter的海報穩穩當當的貼在旁邊,臉上似乎還帶著某種充滿喜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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