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人疾奔到宣王的身邊,附耳道:“薛寧不知何故,刺死禁衛,跑了。”


    底下人不知何故,宣王豈會不知?


    今日祭祀,是皇帝與賀鬆寧攤牌的最佳時機。


    “取本王刀來。”宣王麵色不改地道。


    那人驚訝道:“殿下要去追擊薛寧?可那人……”不是王妃的兄長嗎?


    這時方成塚已經乖乖去取了刀來給宣王。


    宣王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立在階下的將領。


    若有人仔細辨認的話,可能會依稀記起他似乎……好像是……曾經的驍騎統領竇如雲。


    竇如雲與他目光短暫相接了一瞬。隨即竇如雲不動聲色一頷首,便悄然離開了這裏。


    沒一會兒,就有內侍帶著聖旨來了。


    “兒臣接旨。”宣王躬身接過聖旨,聽從命令守在外圍,準備圍剿賀鬆寧。


    傳旨的內侍一走,方成塚便忍不住發愁道:“這不是故意耗殿下的兵力嗎?”


    宣王卻平靜得出奇,他掃視過跟前那些茫然又惶恐的士兵。


    這些皇城中的守軍。


    宣王緩緩打開了手中的聖旨,語氣平緩如水:“本王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方成塚愣了愣,然後猛然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聖旨,壓低聲音,顫抖著道:“這……這便是殿下清君側的憑據……”


    他們發兵便成了合理的行為!


    龍武軍中有刺客對吧?


    那我現在說龍武軍全都是叛軍,你有意見嗎?


    他們從一開始,挑撥皇帝和賀鬆寧,就隻是為了讓賀鬆寧鋌而走險造反啊!


    隻要賀鬆寧這裏按捺不住,宣王的名頭就有了。


    與誰對打都不重要了……


    這一仗本就是注定要打的!


    宣王握住了刀柄:“該走了。”


    玄甲衛應了聲:“遵命!”


    聲音震天響。


    此時無論是薛侍郎府上也好,還是薛家本家也罷,都被禁軍團團圍住了。


    “你們瘋了嗎?我兒乃戶部侍郎,我那孫女乃是……”薛老太爺怒瞪著眼,難按內心的憤怒。


    隻是沒等他將“宣王妃”三個字吐出來。


    “老太爺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是見多識廣的人,怎麽連我們是什麽人也認不出來呢?”禁軍頭子臉色一沉,皮笑肉不笑地道。


    薛老太爺聽了這話,理智迴籠:“你們……你們是禁軍?”


    禁軍頭子笑了笑,將他猛地摜到了地上。


    薛老太爺的老骨頭都要碎了,直發出哢哢的聲響。


    而禁軍頭子直起腰來,一腳踩在薛老太爺背上:“都愣著做什麽?還不快些拿下!不必手軟!他薛家涉嫌造反,將來指不準是要誅九族的……”


    薛老太爺一瞬間麵色慘白,眼看著他家中上下一個個都被粗暴地按倒在地。


    “是……是宣王造反了?”薛老太爺聲音顫抖。


    “宣王?與宣王殿下何幹?”禁軍頭子納悶道。


    薛老太爺呆住了。


    不是宣王那還能是誰?總不能是他兒子吧?他兒子造哪門子的反啊?


    那還不如是宣王呢!


    宣王手握重兵,沒準兒還真能造成功……等造成功那日,他們自然也就能免去罪責了啊!


    這如今該怎麽辦?


    怎麽辦!


    “我要見宣王妃!”


    “你們不能如此對我薛家!”


    “放開我,放開……”


    驚恐的聲音,憤怒嗬斥的聲音,甚至還有嚎啕大哭的聲音……悉數傳入了薛老太爺的耳中。


    薛老太爺不甘至極!


    這才做了多久的皇親國戚,還沒沾上薛清茵的光,倒是先被扣了個謀反的帽子……


    “薛侍郎那裏也扣下了?”他聽見那禁軍頭子問。


    “扣下了。”旁邊的人答。


    這時候薛老太爺的女兒突然想起了什麽,大喊道:“許芷呢?那許芷你們抓了嗎?”


    “許芷?誰?”禁軍頭子納悶道。


    還是身旁人道:“是宣王妃的母親,薛侍郎從前的夫人。”


    禁軍頭子喃喃道:“我記得和離了?”


    “是。”


    禁軍頭子當即冷冰冰地衝薛家姑姑道:“人家同你們薛家郎和離了,哪裏算你們家的人?”


    薛老太爺傻了眼。


    是……是啊……


    薛家姑姑也難以接受這個額結果,奮力掙紮哭號起來:“憑什麽?憑什麽不算?”


    早知今日,哪裏同意薛成棟與她和離!


    “這樣說我也早嫁出去了,我不是薛家人了!”她還在哭喊。


    禁軍頭子卻搖了搖頭:“你是薛家女兒,這怎是你出嫁便能改變的事實?”


    他說著麵露不耐:“休得廢話!統統帶下去。若有不從者,以叛逃罪論。”


    最後幾個字一出,徹底壓垮了薛家眾人,他們麵如死灰,隻能任憑禁軍帶走。


    這消息很快連許家都知道了。


    “瘋了,瘋了,怎麽會這樣?”許芪急匆匆走到許芷麵前去,“說是薛寧要謀反,他才入朝為官多久?不是從宣州治災迴來嗎?陛下去祭祀都將他帶上了!明明該是榮寵加身,怎麽就成謀反了?”


    許芷從恍惚中迴過神:“那薛家都被抓了?”


    “是啊。好在你與薛家已經沒什麽關係了……這都叫什麽事兒啊?”許芪罵完,又去看許芷的表情,“阿芷,你怎的這樣冷靜?你就不覺得奇怪嗎?阿寧哪裏來的本事謀反啊?”


    許芷冷笑一聲,眼底透出點點恨意:“他怎麽沒有呢?”


    “阿芷……阿芷你別嚇我啊,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許芷推開了憂心的兄長,麵色又歸於一片悵然:“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誰?”


    許芷沒迴答。


    但許芪還是猜:“你在擔心清茵是不是?我看你不必擔心,宣王肯定會護著她的。”


    這話卻一下戳中了許芷憂慮之處。


    她一下埋首在桌上哭了起來。


    許芪一見,是徹底鬧不明白了。


    怎麽說薛寧謀反她不哭,一說宣王會護著清茵,反而哭了!


    許芷沒哭一會兒。


    她匆匆抹了兩把臉就又出門去找寧確了。


    這事兒還得寧確出主意。她……她什麽都看不明白。


    偏偏就在這樣的時候。


    一騎人馬衣衫襤褸地狂奔入京城,手中高舉著令旗,喊道:“蠻夷入侵!蠻夷入侵!”


    益州城。


    節度使喬騰密會了兩位客人。


    等送走客人之後,他走了出來:“立即整軍,嚴守邊境,萬萬不能留給孟族入侵的空子。”


    “是!”


    喬騰轉頭看向自己身邊新的副將:“你隨我率兩百輕騎,朝京城去。”


    副將驚疑,但還是聽從了喬騰的話。


    這行人先走過了興州,再來到了利州。


    興州也是宣王封地,但利州卻不是。


    無詔他們是不得入京的,城門自然也不會朝他們敞開……


    喬騰疾馳上前:“在下益州節度使喬騰!益州又起兵禍,請立即開城門!”


    城門士兵做不得主,很快將能做主的守城將領請了過來。


    那將領認得喬騰,見他帶的人不多,便先放下了戒心,先問:“益州又出什麽事了?”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如今隻有我們逃了出來,快!快開門,我要疾行進京向陛下稟報!”


    那將領猶豫了一下。


    喬騰的女兒是魏王側妃,聽聞是如今唯一誕下魏王子嗣的人……


    “快!軍情怎容耽誤?待我進門與你細說。”喬騰催促。


    那人無法,隻得親自下了城樓去開門。


    門開了個縫,他便堵著問喬騰怎麽迴事。


    喬騰深吸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此事不敢聲張……實是宣王意圖謀反,我才不得不率人入京稟報。”


    那將領聽得眼皮一跳,隻覺好大的燙手山芋,頓時也不敢說什麽由我的人去傳遞軍情就是……


    “快,快,節度使快請。”將領迎著喬騰進門,心想這還是要他們益州駐軍自己去處置才是!這樣大的事,省得惹禍上身啊。


    念頭百轉間,將領命人將城門大開。


    喬騰帶來的二百輕騎飛快入城。


    就在士兵準備關門之時。


    喬騰的人抵住了門。


    喬騰忠厚老實地笑了笑:“再等等。”


    “等什麽?”將領頭皮發麻,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喬騰指了指城門外。


    將領抬眸望去,便見一行人浩浩蕩蕩行來。


    騎兵在前,步兵、弓弩兵、器械兵緊跟其後。


    他們來得無聲無息,但卻氣勢恢宏。他們打起旗幟,上書“安西軍”。


    為首者,是個少年將軍……


    毫無疑問,這是一支編製極完整的大軍隊伍!


    足以蕩平整個利州。


    利州守將臉一白,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指著喬騰哆嗦道:“你,你怎能……”


    喬騰語氣溫和:“我也不曾騙你,我們此行,也正是要為進京清君側呢。有人謀反了。”


    別宮中。


    沉寂良久的薛清茵終於又開了口:“……您看看,我這個年紀給七皇子當娘還差不多。”


    梁德帝道:“那不大好。”


    薛清茵:“……”就算你想那也得我肯才行啊!


    梁德帝一本正經道:“你做朕的兒媳便是極好的。不能是女兒,亦不能是朕的枕邊人。”


    “唯有這樣,朕才能放心地寵愛你。”


    他問:“你想好了嗎?朕的法子如何?”


    “……陛下當真需要我的答案嗎?”薛清茵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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