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薛夫人笑盈盈道:“寧先生事多,要送泰山石來,還要測字、畫符,自然隻有提早一步走了。”


    林老爺點點頭:“原來如此。”


    但這個測字?還有這個畫符?這又是什麽東西?


    這著實有些離譜,叫人完全無法和寧公聯係到一起去。因而林老爺將話含在嘴裏,這次沒有再問出口。


    但凡他多問一句,就會發現寧確變成“道士”了。


    眾人在莊子上一同用了膳。


    林老爺放下筷子,還忍不住感歎道:“不論吃多少次,都會覺得莊子上的菜式精妙絕倫,京城裏頭獨一份兒。”


    “日後多到莊子上來便是。”薛夫人捏起帕子擦了擦嘴道。


    “可惜俗務纏身,難有柳先生這樣的雅興。”林老爺歎了口氣。


    寧確麵帶笑容。


    纏得好。


    林老爺帶來的匠人,很快便依著泰山石為主景,開始布置了起來。


    如此折騰一番,也就到了該告辭的時候。


    林老爺問:“今日夫人也要迴城嗎?不如同行?”


    薛夫人道:“不了,我要在莊子上小住些時日。”


    林老爺也不方便多問,客氣過後便約寧確一同返程。


    寧確點頭應聲,步履輕快。


    林老爺見他心情好,不由歎道,寧公果然正直,全然不為那日柳家莊子的事所累。


    林老爺這才問起:“寧公竟然會畫符?”


    寧確應聲:“是啊,林兄也想要嗎?”


    林老爺笑道:“那便厚顏請寧公賜一符。”


    寧確道:“不巧,方才傷了手。”


    林老爺:“……?”


    林老爺發現那個溫和淡雅如君子的寧公,好像突然間擁有了一些攻擊性。


    但仔細去追尋,又會發現那好像隻是自己的錯覺。


    他們一同迴了城。


    等行至大同坊的時候,寧確與林老爺分別,獨自朝著另一個方向行去。


    “奇怪,那並非是寧公住所的方向。”林老爺感歎一聲,搖了搖頭。


    他與寧公的關係還沒親近到那份兒上,輪不到他去操心良多。


    這廂寧確徑直到了徐府。


    徐家的大老爺親自出來迎他。


    “這等時局之下,我以為你不會來。”大老爺歎道。


    寧確躬身行禮,麵帶淺笑:“我是誰的學生,滿天下都知曉。若為避嫌而不前來,反倒顯得刻意。”


    大老爺點頭:“你說得不錯。”


    大老爺的年紀不小了,胡須都發起了白。


    他握住寧確的手,極親近一般地一同跨進門去,又命令府中備下酒菜。


    “以你之見,如今徐府應當如何行事?”大老爺問。


    他不像徐嘉為那樣自視甚高,在寧確麵前反而擺足了姿態,連年紀都顧不上了。


    寧確沉聲道:“我今日來,正是為此事。”


    “你說,你要知道,徐家上下對你都極為信任。”大老爺歎道。


    “越是這樣的時候,徐家行事就越要低調。”


    “如今行事已經低調許多。”


    寧確皺眉。


    “你不信?早在半月前,我便已下令約束府中上下……”


    “徐家的姻親呢?”


    “自然也是一一約束。他們本就依仗徐家過活,豈有不依從之理?”


    “有你們管束不到之處嗎?”


    “自然沒有!”大老爺信心滿滿地說完,卻是突地一頓,“子堅所言,話裏有話啊。”


    子堅是寧確的表字。


    “魏王殿下是陛下的兒子,無論他犯了什麽樣的錯,陛下都能容忍。但他身邊的人,你們既管束不到,而一旦犯了錯,陛下不會怪罪到魏王頭上,卻會與你們聯係起來……”寧確反問:“請兄長想一想,這是什麽人?”


    “與魏王更親密的人?”大老爺反應過來,“那幾個將女兒嫁給了魏王的人家。”


    但還是不解道:“他們與徐家有什麽關係?”


    “有沒有關係不重要,在陛下眼中……”


    大老爺喃喃接聲:“在陛下眼中,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寧確點頭。


    他又道:“這樣的事本應由魏王自己來約束,但魏王生性天真散漫,喜好宴文人,要他管這樣的事……”


    大老爺想也不想就道:“他管不來。”


    “而婉貴妃又在深宮……”


    大老爺輕視道:“她自然是插不了手,何況隻是個婦道人家。”


    大老爺歎了口氣道:“以魏王殿下為中心,徐家作框架,如今和徐家有牽扯的人,已然組成了一座巨船。牽一發而動全身啊。你說得對,徐家應將他們也管束起來。否則,他們拖累魏王,便等同拖累徐家。我們上下已是一體,誰都撇不開誰。”


    “柳家你們說服不了。柳家勢大。”寧確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口。


    大老爺冷笑道:“勢大?如何勢大?有徐家勢大?此事你就不必憂心了。”


    寧確點頭道:“還有一事。”


    “你說。”


    “依我之見,今科春闈的幾位主考官中,不要有一個徐家派係的人。”


    大老爺無奈搖頭:“這不行。無數人都盼著這一日。他們就等著榮譽加身呢。何況今科又是魏王主持,自然得有自家人為魏王做輔助,方才能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若你們能狠下心來,退出今科春闈。陛下便會知道,你們仍是忠於他的臣子,權利自當交還於他的手中。徐家的壓力自然可解。”


    大老爺聞聲歎氣:“我知曉,但是不可……一旦此事退步了,徐家上下都會失了銳氣。何況那些個依附於徐家的人,難道真是因為敬仰徐家嗎?不是。他們是知曉徐家這艘大船,能讓他們順風無阻地通向更高的地方。他們也要利益!”


    寧確遂不再勸,起身告辭。


    大老爺忙問:“不留下來一起用飯?”


    寧確道:“有些事要做。”


    他還要再畫兩張符,再翻幾本道家書籍。


    “好吧,去吧。隻等著看陛下如何安置你的位置了。你將來若能入閣封相,今日徐家所忍受的也就不算什麽了。”大老爺笑著將他送出了門。


    他知道寧確向來穩重,要做的必然是重要之事。


    大老爺很有自知之明,他們兄弟幾個著實沒能遺傳到徐老的智慧。


    其實這也算是好事。


    如果他們太聰明,肯定早在十年前,皇帝就忍不住要下手對付他們了。


    寧確不同。


    他到底不是徐家人,而個人能力又著實太強。


    隻要皇帝舍不得他身上的大才,那麽就算徐家將來真翻了船了,隻要倚靠寧確,他們就還有翻身的餘地。


    目送寧確走遠,大老爺站在那裏沉吟片刻,道:“以夫人的名義傳信到柳家,便擺個賞花宴吧。”


    “……是。”


    柳家接到帖子的時候。


    柳家莊子終於發現派出去的人怎麽還沒迴來……


    他們終於按不住上門去要人了。


    薛清茵的莊子麵對他們的氣勢洶洶,卻表現得極為硬氣。


    “你們不知道我等乃魏王妃的家奴嗎?”柳家莊子上的人納了悶。


    怎麽魏王妃的名頭都不怕?


    站在他們對麵的人對視一眼,卻是笑了。


    怕?


    這可是立功領賞的時候到了啊!


    那日養馬老漢得了賞銀,那就是他們的未來啊!


    “主家說了,不管那麽多,給我打!”一聲令下。


    場麵頓時亂了起來。


    “哎,別搶,別搶!”


    那可是老子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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