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動腦子。”宣王為薛清茵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接著對太子出聲,語氣冷酷。


    太子冷靜些許,壓下心頭的狂躁。


    他腦中飛快地掠過了一道念頭。


    “不可能……”太子自說自話出聲。


    宣王沒看他。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宣王:“你很早就知道皇儲要從他們中間挑了?”


    宣王沒迴答。


    太子也不需要他迴答了,太子接著激動地往下道:“為什麽會是七皇子呢?不是因為你知道他被接出了西大內。”


    “這麽多皇嗣,七皇子怎麽從中脫穎而出的?挑選的標準是什麽?”


    “這麽多皇嗣,你也不知道誰會是最後的贏家。那你就幹脆親手製造一個出來,對不對?”


    “你用了什麽法子,讓七皇子一定會被選中?”


    太子說到這裏,對問題的答案都不是那麽在意了。


    他隻是看著宣王,眼底隱隱透出了一分驚懼。


    太早了,宣王的局布得太早了。


    他發現自己原來好像……從來沒看清過宣王。


    世人都以為戰場之上驍勇者,大都心思粗直淺薄。


    但宣王的城府呢……


    太子不知道其深幾何。


    “你為什麽幫七皇子?”太子擠出聲音,難掩憤怒。


    這簡直比得知他壓根沒有繼承權還要令他發瘋。


    宣王本該是幫他的!


    宣王的一切本該是他的囊中物!


    “哪怕你要自己登上大位呢……你為什麽幫他?”太子失態地起身,衝到了宣王跟前。


    宣王反手拔出了隨身的劍,直指太子的喉嚨:“坐下。”他的語氣依舊冷酷。


    “我同你說過了,莫要將她吵醒。”他冰冷地看著太子。


    太子死死地盯著他,往前動了動。


    宣王絲毫沒有收劍之意。


    劍尖就這樣刺破了皮膚,疼得太子一激靈,認清了現實。


    太子跌坐迴去,麵色慘白,模樣頹然。


    沒了虎符這些東西,也沒了皇帝的寵愛,更沒有母族的相助……


    這些都不算什麽。


    因為皇後死前,把宣王留給了他做他手中那把最鋒利的劍。


    可現在……這把劍對準了他。


    “你很清楚我為什麽登不了大位。”宣王抱著薛清茵起身。


    太子身形一顫。


    這話的意思是……宣王知道了一切真相?


    太子猛地抬起頭:“你今日是故意來奚落我的,你故意叫我如此狼狽,故意看我在你跟前發瘋……”


    “可你就不怕我將你的事告訴父皇嗎?父皇若曉得你已經獲知一切真相……”太子抓緊扶手,斜著眼看向宣王。


    宣王站起來的身形高大,縱使懷中抱了個人,卻也叫太子覺得壓迫感十足。


    宣王渾不在意地道:“你去吧。你提起那樁陳年舊事,揭開父皇心中隱秘,他殺的第一個人便是你。”


    太子頓時閉了嘴。


    “你當謝我。”宣王不緊不慢地道。


    太子知道他在說什麽。


    如果不是因為皇帝要為宣王的生母尋個合適的身份,他的母親做不了皇後,他也成不了太子……


    但也就此止步於太子了。


    太子臉上發燒,又是妒忌又是羞恥又是憤怒。


    “史元、裘正,還算不得大儒。不日後,七皇子應當會有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儒來做他的老師。屆時,他會正式進入眾人的視線之中。”宣王輕描淡寫。


    太子想問是誰。


    但很快,他明白了……


    “肖家……肖家人要給七皇子做老師?”太子嫉妒得麵容都扭曲了。


    他那太子妃的娘家,淮南肖氏,世代大儒。梁德帝欲請入朝,肖氏都不肯,隻說願做一方之師,教化世人。


    肖氏這一手拒絕得極好,與徐家就形成了鮮明對比。


    徐家在肖氏跟前,都顯得庸俗許多。


    煙雨江南一帶富庶之地,無不尊崇肖氏者。他們認為肖氏才是真正的大儒。


    “當年……我與太子妃成婚,都未能請得動他們……”太子在極度刺激下,身形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你愛慕她,與她成婚,是理所當然之事,豈算恩情?”


    “我給了她太子妃之位!是我讓肖氏成了皇親國戚!”


    太子吼完,對上宣王的目光。


    隻覺得宣王如同在看一頭豬。


    太子喉中一緊,諷刺地笑笑:“好,我知道了,倒是我成全了你們與肖氏的緣分。我與她成婚算不得恩情,但你那王妃救了她,卻成了實打實的救命之恩……肖氏為此,也肯放下那清高身段。”


    太子真是恨極:“這頑固不化的淮南肖氏!該死的肖氏!”


    他說完,又垂下眼死死盯住了薛清茵。


    他問:“幾個月了?”


    都是她……


    是她與宣王成婚,使宣王有了新的家,從此徹底與東宮離了心。是她多事救了太子妃,使肖氏倒向了宣王。她如今又有了孕,從此便要成一家三口了。


    這皇宮裏,陰冷、殘酷,如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


    他們都長在這陰暗的逼仄之中。


    憑什麽……憑什麽宣王就要去擁抱陽光了?


    “不要這樣看她。”宣王冷冷道。


    “你難道還要挖了我的眼睛嗎?”太子知道一切已無可挽迴,隻能發瘋似的大笑起來。


    “我會。”宣王吐出兩個字。


    太子背脊一涼,退後幾步,再沒有開口。


    宣王往殿外走去。


    太子不自覺地攏了攏身上的衣裳,寒意鑽進了他的骨頭縫。


    他喃喃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一改蟄伏之態。


    如今的宣王可怖極了。


    宮人不知道裏頭發生了什麽,等宣王走後,便匆匆走了進來:“殿下。”


    太子卻跌坐在地上,脖頸被劍尖劃破的地方還在往外滲血。


    他伏地痛苦地嘶吼起來。


    他害怕。


    害怕宣王這人無情起來,真會在哪日挖了他的眼睛。


    他嫉妒。


    他嫉妒七皇子走上了順利坦途。


    他嫉妒宣王有了家,嫉妒得發了瘋。


    第二日。


    梁德帝的確在宮中擺了家宴。


    四公主、太子夫妻,乃至柳月蓉和喬心玉都受了邀。


    柳月蓉不敢進宮,生怕被薛清茵看見她狼狽的樣子,便稱病了。


    太子也說病了,來的就隻有太子妃一人。


    等到眾人到齊,獨獨就差了宣王夫妻這兩位正主。


    梁德帝一問。


    宮人擦了擦汗,答道:“宣王妃還沒睡醒。”


    四公主聞聲,強行壓下了心頭的失望。


    喬心玉也垂著頭,掩住了眼底的幾分想念。


    太子妃亦如此。


    這裏的每個人都在藏。


    但宮人們一無所知。


    他們隻暗暗心道,這宣王妃架子也太大了……


    梁德帝無奈:“她身子重,嗜睡些也正常,讓膳食局晚些時候再呈食物上來。”


    說罷,梁德帝便起身先去處置政務。


    這時太子妃起身道:“父皇,近日東宮奴仆懶怠……”


    自打太子妃身子養好後,梁德帝便予了她不少權利,這也是為安撫她。


    除此外決口不提讓她迴揚州的話。


    畢竟太子妃要同太子和離,傳出去實在是天大的皇家笑話。


    斷了人家迴家的念想,自然就要讓人家在東宮過得舒坦。


    梁德帝聽她提起東宮奴仆,便道:“你過來仔細與朕說一說,哪些人膽敢這樣無禮?”


    太子妃跟了上去,等行到偏殿,卻是突然跪了下來,叩頭道:“兒媳自請迴揚州。”


    “太子何處做得不妥?”


    “兒媳本已心死,隻是惦念父皇待兒媳著實不薄,便想著還是留在東宮……可與太子日日相對,心中實在煎熬。”


    梁德帝俯視著她。


    太子妃道:“兒媳的叔祖,想入京來。他一身學識無處用,隻願貨與帝王家。”


    梁德帝驚訝道:“那是一樁美事,起來吧,你身子也不大好,何必跪著。”


    肖家大儒,先帝在世再三請入朝,肖氏都不肯應。如今入朝來,豈不是無形之中表明,他更甚於先帝。


    唯有當今聖明,才能引得爭相前來。


    寫入史書,也會是一樁美談。


    太子妃以自己還家來做交換,說穿了便是利益上的交易。


    梁德帝反而不會懷疑其中有異。


    “朕也知你不易,但禮不可廢。你可以還家,但肖氏女要永遠留在東宮。”梁德帝歎了口氣道,“你可願意?”


    太子妃又叩首,道:“願意。”


    也就是說,從此她要改換身份,世人隻知太子妃肖氏女仍在東宮,那就不會損傷皇室的顏麵了。


    這時有宮人小心翼翼地來到偏殿:“陛下……宣王與宣王妃到了。”


    “那便過去吧。”梁德帝走在前。


    太子妃這才也起身,跟在後麵。


    他們一前一後,重新跨入殿中。


    這廂薛清茵也和宣王從正門而入。


    他們打了個照麵。


    太子妃衝薛清茵粲然一笑,但一轉即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上嬌嬌小說全文免費閱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薛清茵賀鈞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薛清茵賀鈞廷並收藏掌上嬌嬌小說全文免費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