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侯。”太子一臉意氣風發, 這幅模樣何其眼熟, 分明就是前日金殿上的翻本, 而眼底翻著猩紅,又隱隱透著一股迫不及待的興奮。


    “見過太子。”沈逸辰拱手躬身。


    “懷安侯今日來見父皇?”太子掀起殿中的珠簾上前。


    沈逸辰頷首:“是,昨日君上遣人來我府邸, 讓我今日到君華殿。結果不巧, 聽聞君上舊疾犯了,剛服藥歇下。”


    太子打量他神色:“你見過父皇了?”


    沈逸辰搖頭:“不曾, 哪有臣子叨擾的道理。”


    太子隱隱作笑:“懷安侯, 你果真是個聰明人。”


    沈逸辰好似未聞一般, 不置可否。


    “方才聽人說, 懷安侯有事要見本殿?”太子主動問。


    沈逸辰看了看四周的宮女和內侍,應了聲“是”。


    太子斜眸, 殿中便知趣退下。


    “懷安侯想說什麽?”太子壓抑不住心中興奮, 先前有人在,沈逸辰不過裝傻充懵,連父皇都忌憚的懷安侯,怎麽可能連宮中出事都看不出來。先前是有人在,所以他才緘口不言, 如今閑雜人等這殿中一個不留,沈逸辰自是聰明人。


    太子說完,便壓著笑意看他。


    沈逸辰冷眸看迴敬:“太子殿下太過草率。”


    太過草率?太子微滯, 是說他逼宮太過草率?嗬嗬,他想過沈逸辰要麽投誠, 要麽同他撕破臉,卻沒想到卻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本殿不明白懷安侯的意思。”太子試探。


    沈逸辰幽幽看他:“君上是真病也好,假病也好,隻要君上在,太子都不應當對媛妃行如此之事,留人把柄?”


    “媛妃?”太子倒是真意外,他先前確實讓華瑜自行處置,便是無人來和他通傳,“媛妃如何了?”


    沈逸辰垂眸:“殿下不妨差人問問?”


    “來人。”


    聽到太子聲音,殿外禁軍進來:“殿下。”


    “去尋媛妃來。”


    “是。”


    禁軍掩門而出。


    “看來懷安侯在這宮中耳目不少。”太子緩步上前。


    沈逸辰微微勾了勾笑意,“懷洲幾十萬百姓還需我懷安侯府庇佑,不敢掉以輕心。”


    一絲都不掩飾,太子覺得極對胃口,沈逸辰既在宮中有耳目,那便是知曉了宮中生變。知曉了宮中生變還敢來,又親身去君華殿探虛實,一路也不戳穿,等到他這裏滿口隻提媛妃之事。


    他倒是真好奇這沈逸辰心中裝的什麽念想:“懷安侯不妨繼續。”


    先前正說到媛妃,若不是沈逸辰提及,他此刻根本想不起這女人來。


    沈逸辰繼續道:“媛妃是君上的寵妃,即便是在君華殿,君上也是媛妃貼身伺候的,這點,國中上下都知。太子想要謀事,便要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名正則言順,想要明正言順就需要令人信服,至少是無法反駁的口舌,眼下有媛妃這麽好的口舌在,殿下卻棄之不用,不叫草率?”


    太子眼中凝眸。


    沈逸辰繼續:“媛妃膝下並無子嗣,這些年在宮中雖得盛寵,卻一直左右逢源,想尋合適之人為自己將來做打算,太子不會看不明白。眼下若能許諾個太妃位置,媛妃為求安生,一定願意為太子說話。這滿朝文武,又諸多親王貴胄,哪隻眼睛此刻沒有盯緊宮中?進一步說,媛妃可以幫殿下掃清障礙,這宮中之事往難聽講和往好聽講,截然不同;退一步說,也可留一人在,都說紅顏禍水,屆時太子這番在宮中的舉動,想往哪個王府身上推不可?有這麽好的一顆棋子,卻棄之不用,難道不是草率?”沈逸辰說得極慢,也一直不避諱他的眼睛。


    太子明顯已經聽進,沈逸辰裝作不覺。


    “太子殿下監國多日,豈會連這些都看不明白,給你出這主意的人,其心可誅。”沈逸辰目露狠意。


    太子心頭一頓。


    許是藥性上頭,疑心病又起,心中不免再次想起華瑜的行事。


    “那懷安侯,你此時入宮是為了作何?”太子追問。


    “方才同殿下說了,懷洲幾十萬百姓還需我懷安侯府庇佑,不敢掉以輕心。宮中出了大事,我既在京中,入不入宮都無法置身事外,宮中已然如此,京中還能安生?”沈逸辰坦然:“難道,今日沒有入宮之人,太子就不會請到宮中?”


    太子大笑:“懷安侯真是通透人。”


    除去羌亞送親的景王,宮中尚且年幼在婉妃身邊的孝王之外,旭王和惠王都在京中,還有諸如戴平波,曲國公等人都在,太子逼宮本就倒行逆施,怎麽會將這些人放人在外?


    換言之,即便他不入宮,也必定會被請入宮。


    兩人都心知肚明。


    “殿下。”殿外來人,沈逸辰認出是先前領命去帶媛妃的禁軍。這人進殿後並未喧嘩,也未當眾開口,而是附耳到太子處,悄聲說了幾句。


    太子駭然,喝道:“都拖出去砍了。”


    禁軍為難:“可……都是華瑜公主的人……”


    太子大怒:“華瑜的人又如何?還要本殿說第二次嗎?”


    “是。”今日的太子又極度不正常,禁軍侍衛也不敢觸他的眉頭,可華瑜公主在宮中可是什麽樣的人物,又是太子殿下的親妹妹,這禁軍侍衛本也怕她。眼下領了太子的命,心中還是發怵。


    眼見太子的臉色驟然變差,沈逸辰也猜到了八九分。


    太子監國已久,雖不及旁的幾個皇子,但至少這些清明是有的。華瑜讓自己宮中的侍從對媛妃輪流行不易之事,事後還要送去給巴爾。巴爾接不接受是一說,但媛妃畢竟是父皇的妃子,若是此事傳了出去,便是華瑜做的,也成了他做的,他此後又多了一條把柄在那幫老不死口中。


    這華瑜任性慣了,此時風口浪尖上怎的就不知收斂些!


    果然是沈逸辰所說,雖不至其心可誅的份上,卻也不可與之謀,隻會成為謀事路上的絆腳石。


    “沈逸辰,你可願助本殿謀事?等事成之後,本殿允你懷洲之外,再一洲十八郡。”太子貼近他身前,算是威逼,亦是利誘。


    沈逸辰嘴角勾勒:“微臣不會助殿下謀事。”


    太子眸間一寒。


    沈逸辰繼續道:“微臣隻會順應天意。”


    隻此一瞬,太子也嘴角微揚:“好一個順應天意。”


    此話仿佛說到太子心底,他哪是謀逆,不過是天意促使罷了。


    沈逸辰垂眸。


    ……


    太子畢竟久居監國之位,手中不乏籌碼,也不乏耐心。


    宮變第一日便封鎖了宮中和京中。


    太子手握宮中禁軍,少則幾萬人,又有效忠太子的軍隊在城外駐紮,旁人想貿然攻入京中固然不可。


    而京中想有其他人想出京,也如插翅一般的。


    重要的是,太子占盡了先機,旁人已經落了後手。挾天子以令諸侯,太子本身就監國,掌握國中軍國大事,否則太子豈敢隨意逼宮。


    到了第六日上頭,沈逸辰終於借故見到了弘德帝。


    弘德帝已然不能說話,也被灌藥神誌不清。


    但見了他,又見他身後跟著的太子的親信,既疑惑又驚喜,卻還不能流露出來。


    沈逸辰尋床沿邊下跪,太子親信們隻得遠遠在寢殿下監視。


    沈逸辰雙手舉到額前,行跪拜之禮。


    弘德帝一臉震怒。


    親信們便聽沈逸辰道:“君上,如今惠王作亂,行逼宮之事,幸得太子及時阻止,才免得宮中一場血腥,守得我長風江山。逸辰此番入宮,定當權利輔佐,君上安心養病,靜待佳音。”


    看模樣,弘德帝恨不得起身掐死他,可奈何服了藥動彈不得。


    親信們如實轉告太子。


    太子輕笑。


    沈逸辰此人,城府何其深,即便達成結盟也不可輕易相信,太子心中自然清晰明了。不過沈逸辰尚有利用價值,隻要懷安侯府都站在他這邊,旁人也不敢輕舉妄動。有懷安侯府的支持,便如虎添翼,即便沈逸辰有遲疑,他也要讓沈逸辰堅定。


    迄今為止,沈逸辰的行為都讓他滿意。


    安撫媛妃,出謀劃策讓他稍安勿躁,暫不要請京中諸王和重臣入京,已是甕中之鱉,何時收網都可,不如暫且坐等,坐不住的便會露出馬腳。


    果真,第二日上頭,京中就有人借故生亂,在各個主要的街巷打砸搶燒,引起禁軍矚目。有意思的很,果然此時慌了,諸多馬腳都漏了出來,想外出送信的,私下結盟的,鋌而走險的,他在宮中以逸待勞,卻捕獲了不少信息。


    這些信息,便是謀逆證據。


    他對沈逸辰相當滿意。


    所以沈逸辰提出要去看弘德帝,原因是,豈知君上沒有後手,總要讓他知曉宮中之事,看君上的反應。


    太子心悅。


    故而沈逸辰才被準許出入君華殿,每日給君上通報宮中和京中的亂象,雖有太子的親信跟著,卻至少可以和君上接觸。


    沈逸辰雙手舉到額前跪拜。


    掌心單黑色的墨跡赫然寫著:“入宮護駕,君上保重。”


    弘德帝何其精明,才會怒目相視。


    借沈逸辰之口,他知曉宮中之事,知曉京中之事,也借沈逸辰之口了解太子動向。沈逸辰借故拖延,是想護住京中諸王和重臣周全,等待援兵。


    弘德帝心知肚明,卻也知曉此計撐不了太久。


    第九日上頭,沈逸辰照舊來。


    惠王因坐不住,意圖討逆,被請入宮。


    弘德帝知曉惠王是保不住了。


    趁沈逸辰離開,眼珠一轉,沈逸辰順勢帶走枕下的血書,沈逸辰心驚。


    若不是被逼到了絕路,怎麽會寫血書。


    出得君華殿,沈逸辰懷揣血書,想盡快尋一安全之處,卻不想被迎麵之人攔住。


    “沈逸辰,本宮觀察你幾日了。”


    沈逸辰抬眸,華瑜嘴角微微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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