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穀蠡王看著迎麵鋪天蓋地而來的烏孫軍,大驚失色。


    他是在戰場上和漢軍交戰過的。


    這一秒,右穀蠡王的眼前突然一陣恍惚。


    這些烏孫人的身影漸漸模糊,似乎和記憶中的那支橫掃八荒六合的漢軍重疊在了一起。


    右穀蠡王瞬間渾身冷汗濕透。


    旁邊傳來了一名匈奴當戶急促的聲音。


    “大王,打不過了,我們快撤!”


    右穀蠡王身體一震,迴過神來。


    此時,在整個戰場上,烏孫人已經取得了全麵的主動。


    到處都是揮舞著馬刀的烏孫人,正在瘋狂追殺四處逃竄的匈奴人。


    右穀蠡王臉色慘白,來不及細想,轉身拔馬就走。


    “撤,快撤,迴去和大單於會合!”


    右穀蠡王這一撤,原本還有一部分正在激戰的匈奴軍隊也直接崩掉了。


    整個戰場,烏孫人瘋狂追殺匈奴人,將匈奴人殺得人頭滾滾。


    被馬蹄踩踏得一片狼藉的大地上,到處都是匈奴人的屍體和鮮血。


    常惠策馬而還,手裏提著一顆匈奴大當戶的腦袋。


    他跳下馬,舉著大當戶的腦袋,畢恭畢敬地對著麵前插在地上的大漢皇帝符節下跪。


    “陛下,臣常惠破匈奴於此!”


    【在四路漢軍無功而返之後,大漢護烏孫校尉常惠和烏孫軍一起正麵擊潰了匈奴右穀蠡王所部。】


    【此戰,烏孫人付出一萬傷亡,斬殺和俘虜匈奴人四萬,其中包括了壺衍鞮單於的父輩、匈奴各部的大小王,並在其後的追擊中成功俘虜右穀蠡王的妻子、女兒等人,並繳獲匈奴七十多萬頭牲畜。】


    鏡頭迴到了趙充國這邊。


    老將軍揉了揉耳朵,不敢相信地對著麵前的常鎮開口道:


    “所以,常惠校尉僅僅帶著烏孫人,就擊敗了匈奴人?”


    常鎮胸膛挺得更高了。


    “沒錯,這就是三天前剛剛發生的事情。”


    “侯爺如今還可以繼續北上,或許能追殲到一些匈奴殘部。”


    “不過我家校尉也說了,追擊行動基本結束,千裏之內的匈奴估計都已經遠遁王庭,獲得大批戰功的可能性不大。”


    趙充國:“……”


    這一刻,趙充國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


    本來想著能痛擊匈奴,報仇雪恨。


    沒想到,匈奴的確是被痛擊了,但竟然是被烏孫人痛擊!


    合著趙充國帶著三萬多大漢騎兵,這就白跑一趟了?


    【最終,趙充國這一路因決戰提前結束,也無功而返。】


    【劉病已登基之後,由霍光主導開啟的漢匈戰爭第三階段,首戰就打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


    【大漢、烏孫聯軍總計出動了二十萬兵馬,殲滅了四萬餘匈奴人,獲得了一場輝煌的勝利。】


    【但大漢本身的十五萬兵馬卻並沒有建立什麽功勞,反而是原本作為偏師配合大漢的烏孫人在正麵戰場上取得了一場震驚天下的大勝。】


    【這一戰也直接改變了西域的格局,諸多影響將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逐漸浮現。】


    看到這裏,曆朝曆代皇帝們的心情都是相當微妙的。


    【秦始皇嬴政:@漢武帝劉徹,沒想到你這曾孫主導的第一場戰爭,就這麽出人意料啊。】


    【漢武帝劉徹:………………朕隻能說,贏了就挺好。】


    漢武帝此刻的心情是非常微妙的。


    贏是贏了,但又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就很怪。


    緊接著,劉邦的彈幕接二連三地跳出來。


    【漢高祖劉邦:哈哈哈,這種戰爭很不錯啊。大漢不費一兵一卒就殲滅了四萬匈奴人。】


    【漢高祖劉邦:這要是多打幾場,怕是烏孫直接都能把匈奴滅國了吧?】


    【漢高祖劉邦:錢糧是多耗費了一點,但起碼大漢將士都好好的,朕很高興!】


    劉邦是真的高興。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大漢在正麵戰場上能取得如此酣暢淋漓的大勝了。


    【宋太祖趙匡胤:不是,這一仗是烏孫人打的,你劉邦是怎麽好意思說跟大漢有關?】


    【漢高祖劉邦:你在放什麽屁,烏孫難道不是大漢屬國?大漢屬國贏了,大漢沒贏?】


    【漢高祖劉邦:還有,大漢護烏孫校尉常惠的作用不關鍵?沒有常惠,烏孫人也打不下來這場勝利!】


    【光武帝劉秀:高祖皇帝所言極是!某些人就是喜歡抹黑我們大漢。】


    【昭烈帝劉備:大漢實在是太輝煌了,總是會引起有些人的嫉妒心,這也很正常。】


    【宋太祖趙匡胤:???不是,朕的大宋會有一點理由去羨慕你們這個所謂的大漢嗎,你們不要太好笑了。】


    西漢世界,漢武帝看著彈幕中的爭吵,搖了搖頭。


    對此,他其實也習慣了。


    將注意力從金幕轉迴現實世界,漢武帝含笑開口。


    “劉病已這個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在場幾人連連點頭。


    都知道劉病已是個傀儡不假,但人家就是當著傀儡也一樣能取得大勝。


    這是多少大權在握的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


    霍去病忙道:


    “陛下,其實霍光也是有一點小小功勞的。”


    霍去病也是沒辦法,就這麽一個親弟弟。


    眼看著視頻裏的霍光胡搞瞎搞,要把現實世界的霍光害死了。


    當親哥的,總不可能見死不救吧?


    漢武帝掃了霍去病一眼。


    “按照你這種說法,難道朕還要謝謝霍光把劉弗陵、劉賀還有劉病已三個皇帝都架空了?”


    霍去病幹笑一聲,訕訕地閉上嘴巴。


    衛青見狀也是隻能搖頭。


    這個去病,打仗的時候辦法就挺多,真到這種朝堂上連話都說不清楚。


    衛青咳嗽一聲,道:


    “拋去霍光的野心不談,此人能在執政大漢的過程中培養出十五萬騎兵來,確實是有其能力所在的。”


    “畢竟桑弘羊都死了好些年了。”


    漢武帝表情微微停頓了一下。


    桑弘羊,的確是個斂財小能手。


    霍光能在沒有桑弘羊主理財政,同時還廢除了諸多苛捐雜稅的前提下養出一支可以立刻投入戰爭的十五萬騎兵大軍,這確實是相當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漢武帝緩緩點頭道:


    “能力是有,野心也是大了一點。”


    劉據見縫插針,開口道:


    “若是能壓製霍光的野心,其人不失為一個能臣。”


    劉據幫霍光說話,當然是因為霍去病的原因。


    這些天霍去病為了搶救弟弟霍光,可沒少往東宮跑。


    別忘了,劉據也是霍去病的表弟!


    反正霍去病的要求也很簡單,就是能讓霍光活命。


    劉據覺得用這樣的條件換取自家這位冠軍侯表哥的感激涕零,那還是非常劃算的。


    漢武帝聞言,也是忍不住有些無語。


    “你們是對霍光這小子做的事情視而不見了?”


    劉據正想開口,衛青卻搶先說話了。


    “陛下,金幕中的霍光的確是逾越了臣子應有的禮儀規範,但他也確實給大漢帶來了一些新的東西。”


    “臣認為,霍光固然有罪,但也不能因此而抹殺他在大漢內政方麵的功勞。”


    漢武帝沉默片刻,哼了一聲。


    “再說吧。”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此刻,長安城中已經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諸多大漢子民喜氣洋洋,歡唿雀躍,慶祝著大漢在時隔十九年後,又一次取得對匈奴的輝煌勝利。


    皇宮中,劉病已也是極為欣喜。


    “大司馬、丞相,你們擬定一下功勞……”


    說到這裏,劉病已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這一次大戰吧,真正打贏的是烏孫人。


    這怎麽冊封?


    總不能冊封烏孫人入朝為官吧?


    劉病已定了定神,繼續道:


    “……嗯,總之常惠等人還是有大功的,必須要好好封賞!”


    大司馬霍光和丞相楊敞對視一眼,表情同樣也頗為微妙。


    霍光躬身道:


    “關於田順和田廣明兩將,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理?”


    劉病已隨意地揮了揮手,道:


    “這是大司馬和丞相該操心的事情。”


    “不過朕是覺得,若將來大漢的將軍都和這兩人一樣,那朕是真有點睡不好覺了。”


    霍光沉默片刻,躬身道:


    “臣明白了,等會臣就以陛下的之名擬旨,命有司嚴查田順、田廣明。”


    其他三路雖然也都是無功而返,但那是趙充國、韓增等人確實找不到匈奴人。


    而田順和田廣明兩人性質就完全不同,這兩個家夥可不是找不到匈奴人,就是純純的貪生怕死!


    在戰場上身為主將卻貪生怕死,這哪個皇帝或者權臣能受得了?


    【在大漢朝廷的調查下,田順、田廣明兩人畏戰罪名坐實。】


    【因兩人都是列侯,朝廷方麵給了最後的體麵,允許兩人自盡。】


    田廣明一臉悔恨,破口大罵。


    “田順,你這個臨陣脫逃還要拉老夫下水的東西,老夫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田廣明自殺身亡。


    富民侯府中,領受了旨意的田順臉如死灰,在場的田氏族人也都如遭雷擊,沒有一個說得出話來。


    二十年前,田家可還是顯赫的丞相家族。


    沒想到才這麽點時間的興盛,就要凋零了嗎?


    田順終於緩過神來,歎息一聲。


    “當年先父教給本侯小心謹慎,本侯也一輩子都以爹的話作為人生守則。”


    “隻是這一次上了戰場,本侯卻……嘿。”


    頓了頓,田順看著跪在麵前哭泣的大兒子,輕聲開口:


    “是爹不好,害了你們。”


    “當年你祖父說過,若事有不諧,可改田姓為車姓。”


    “本侯死後,你們就改名換姓,將來好好生活吧。”


    說完,田順也自盡身亡。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是一場非常不同尋常的戰爭。】


    【剛剛登基沒兩年的傀儡皇帝,野心勃勃的攝政權臣,畏戰逃跑的前敵主將,色厲內荏的敵方單於,還有複仇未遂的白發老將,以及出其不意獲得大勝的藩屬小國。】


    【一場大勝的後麵,竟然是以兩名列侯的自殺而落幕,其中一位甚至還是位列三公的禦史大夫。】


    【劉病已時代的第一場戰爭,就這麽在各種意外因素的結合下,相當神奇地結束了。】


    【這場戰爭,也讓大漢穩定了多年的政壇格局開始出現了變動的跡象。】


    畫麵中,劉病已笑嗬嗬地拉著許廣漢的手。


    “國丈,你來了。”


    由於霍光的阻攔,許廣漢僅僅是昌平縣君,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國丈。


    但這並不妨礙劉病已叫這位老丈人做國丈。


    說起來許廣漢也挺神奇的。


    作為皇帝的老丈人,皇後的親生父親,卻是一個閹人。


    翁婿兩人坐下,閑聊一番。


    說閑聊,其實也不對。


    劉病已在沒登基之前,於宮外多多少少是有一些人脈關係在的。


    現在當了皇帝,霍光是肯定不允許劉病已出宮了。


    許廣漢就承擔了劉病已和這些人脈關係之間的傳話作用,悄悄地在宮外給劉病已培養一支可靠的力量。


    同時劉病已還要求許廣漢盡量去搜羅一些最近比較火的大小事情,以了解外麵民間的輿論。


    聊了一會,許廣漢就說起了一件事情。


    “陛下可知道任安?”


    劉病已愣了一下。


    “任安?他不是在巫蠱之禍中被孝武皇帝斬了嗎?”


    作為當時長安城中的護北軍使者,任安接受了劉據的符節,卻沒有發一兵一卒離開北軍大營,支持太子劉據或者丞相劉屈氂的任何一方。


    任安的這個決定改變了曆史,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也包括當時剛出生的劉病已。


    許廣漢笑道:


    “這個任安在朝中有一個好友,就是前任太史令司馬遷。”


    “任安被下獄之後為了自救,就寫信給司馬遷,希望司馬遷能上書直言,救他一命。”


    劉病已呃了一聲,笑道:


    “司馬遷為李陵上書直言,受了腐刑。朕沒記錯的話,應該沒救他吧?”


    任安死的時候,劉病已才剛剛出生。


    對任安,劉病已了解的還真不多,隻知道他被劉徹給斬了。


    許廣漢點頭,隨後感慨了一聲:


    “司馬遷和臣同樣都是在孝武皇帝時因罪獲了腐刑,變成如今這鬼樣子……”


    “……扯遠了,臣想說的是司馬遷給任安的迴信。”


    “最近正是因為任安的後人公布了這份迴信,才引起了大家的討論。”


    劉病已好奇道:


    “迴信?既然這迴信能在時隔十幾年後揭露並且被廣泛傳揚,想必裏麵是有一些不同尋常的話了?”


    許廣漢笑著點頭,道:


    “是的,主要是上麵的一句話。”


    許廣漢說到這裏,表情頓時變得嚴肅,清了清嗓子,用誦讀的語氣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劉病已沉吟片刻,道:


    “聽司馬遷這句話的意思,他似乎覺得,營救任安是一件‘輕於鴻毛’的事情?”


    許廣漢點頭道:


    “誰說不是呢?大家都議論紛紛,說司馬遷這個人也是個偽君子,李陵的時候就敢上書直言,受了腐刑後連老友任安要死了都不敢說一句話。”


    劉病已饒有興致地開口道:


    “那司馬家是什麽態度?司馬遷的兒子現在應該還在當太史令吧。”


    許廣漢聳了聳肩膀,道:


    “陛下有所不知,現在已經沒有太史令司馬家了。”


    “司馬遷受刑後,他的大兒子司馬臨改姓馮,二兒子司馬觀改姓同,據說都去了河北避禍,下落不知。”


    “總之,現在此事一出,到處都是司馬遷虛偽膽怯,說他不過如此的。”


    劉病已摸著下巴,道:


    “總感覺事情沒這麽簡單。”


    “司馬遷既然說營救任安是輕於鴻毛,按照這個意思,司馬遷似乎在做一件重於泰山的事情?”


    “真奇怪,一個受過腐刑的罪臣,能做什麽重於泰山的事情?”


    許廣漢笑道:


    “這臣就不知道了,總之在臣心裏,陛下就是真正的重於泰山。”


    劉病已哈哈一笑, 握住許廣漢的手,輕聲開口。


    “國丈,朕知道你和平君委屈。”


    “且等等,再過些時日,遲早都討迴來。”


    許廣漢重重點頭,恭敬行禮:


    “陛下,臣先告退了。”


    【對這個時間段的劉病已來說,好事正在不斷發生。】


    除了對匈奴的大勝之外,還有另外一條讓劉病已更開心的事情。


    “什麽,有了?”


    劉病已看著麵前含羞帶怯的許平君,一臉激動。


    “朕又要有第二個孩子了?”


    劉病已一高興,直接把許平君抱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個圈。


    許平君嚇了一大跳,死死地抱住劉病已。


    等劉病已停下,她才柔聲道:


    “對,再過幾個月,妾身就能再給陛下誕育一子了。”


    “希望也和奭兒一樣是個乖巧的兒子。”


    劉病已嗬嗬一笑,道:


    “都有奭兒了,給朕生一個大漢長公主,那才好呢!”


    兩夫妻你儂我儂,好不甜蜜,就連一旁的宮人都不由露出羨慕表情。


    咱們陛下和皇後,簡直就是一對真正的神仙眷侶啊!


    鏡頭一轉,已經到了霍府。


    霍夫人怒氣騰騰地打開了霍光的房門。


    “夫君,霍家馬上就要麵臨性命之憂了,你怎麽還在這裏一點煩惱都沒有!”


    霍光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夫人坐吧,正好老夫也有事找你。”


    “嗯,你先說你的事情。”


    霍夫人冷冷道:


    “宮裏那個賤婢又懷孕了,咱們家的成君馬上也是十八歲的老姑娘了。”


    “不能再等了,必須要盡快弄死許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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