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徹而言,賣官鬻爵並不是第一次做。


    畢竟,這是唯一一件能讓那些有錢人心甘情願掏空口袋交給朝廷的事情。


    為了支持頻繁的戰爭,劉徹早就開始賣官了。


    就在霍去病和衛青出征漠北,封狼居胥的那一年,劉徹的賣官活動也迎來了高潮。


    為了支持十萬大軍和二十萬戰馬及武器盔甲糧食等巨額消耗,桑弘羊在劉徹的授意下瘋狂賣官。


    隻要出錢,從兩百石的郎官到六百石的郡丞,統統都可以賣。


    這一次賣官的成果,就是大漢整整多了一成五的官吏。


    為了讓安置這些買官的官吏,大漢朝廷設立了大量新的官職,造成了諸多冗員。


    從長期來說,這對大漢是顯著有害的。


    但短期內,劉徹的確是湊齊了出征需要的所有東西,包括民間捐獻的數萬匹戰馬。


    當這些通過買官出身的官吏進入官場,老百姓的生活不問可知。


    以至於有人發表文章譏諷“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經挑選舉薦,百姓水深火熱。”


    對此,劉徹的辦法就是提拔酷吏,對那些不法吏員們進行嚴厲打擊,剝奪他們的官職。


    但作為掌握權力的官吏,本身就有許許多多種合法的手段來壓榨百姓。


    那些用出格違法手段去盤剝百姓的,僅僅是過於貪得無厭罷了。


    甚至,很多巨富之家的子弟,做事情完全合法合理,也從來不盤剝百姓。


    這些巨富商人對子弟的要求很簡單。


    子弟們不需要從老百姓和朝廷身上賺錢,缺錢了家裏給。


    隻要這些子弟們能好好當官,能給家族後來人鋪好進入官場之路就行。


    這又引發了一個很好笑的現象。


    許多巨富商人家族出身的子弟反而以清廉著稱,那些通過察舉等各種方式提拔上來的士人卻成為了貪汙腐敗的重災區。


    總之,劉徹這麽一搞,富商子弟、開國功臣以及從劉徹時代一次次戰爭崛起的新一代軍功集團混雜在整個官場之中,各種明爭暗鬥,情況極度複雜。


    也就是劉徹身為千古大帝,有這個能力鎮壓局麵。


    但凡換一個能力沒有那麽出眾的皇帝過來,分分鍾就玩崩了。


    桑弘羊作為曆次賣官鬻爵的負責人,聞言自然唯唯諾諾,不會有任何的反對。


    等桑弘羊離開後,劉徹又找來了江充。


    “最近怎麽迴事,禦史台那邊彈劾的官員數量越來越少了?”


    江充滿頭大汗,一邊請罪一邊自辯。


    “大漢吏治清廉,皆乃陛下教化之功也。”


    “臣雖時常被人誣陷為酷吏,但也不能無中生有,冤枉大漢內部好人啊。”


    劉徹眯起眼睛,冷冷道:


    “朕讓你來當官,你就是這樣迴報朕的?”


    江充嚇出一身冷汗,立刻道:


    “請陛下放心,江充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江充快步離開禦書房,正好在門口碰到了太子劉據。


    “臣見過太子殿下。”


    劉據哼了一聲,沒有理會江充,直接邁步進了禦書房。


    江充眼中厲芒一閃而逝,抬頭離開。


    劉據的到來讓劉徹也有些意外。


    “據兒,你怎麽來了?”


    劉據恭敬道:


    “兒臣剛剛聽說,桑弘羊那邊又要開始賣官鬻爵了。”


    “兒臣是想要稟報父皇,絕對不能讓這個桑弘羊繼續亂搞下去!”


    “應當將此人罷免所有官職,流放南越!”


    劉徹一聽,心中頓時大為不喜。


    桑弘羊賣官,本身就是劉徹授意的。


    劉據這說法,分明是來反對劉徹的嘛!


    但沒曾想,劉據的話竟然還不止這些。


    “還有那個江充,純粹的酷吏,見誰就咬誰,讓大漢官場人心惶惶。”


    “兒臣覺得江充也應該一並免職,發配去修長城!”


    劉徹這下子,真是忍無可忍了。


    “你來找朕,就是說這些事情?”


    劉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劉徹:


    “父皇,難道這些事情不重要嗎?”


    劉徹大怒,直接拍桌。


    “朕看你就是讀書讀傻了,給朕滾出去!”


    劉據一臉茫然不解地離開了。


    劉徹唿出一口氣,對著身旁的金日磾緩緩道:


    “你說,這小子為何如此冥頑不靈?”


    金日磾想了想,道:


    “太子殿下應該還是太年輕了。”


    “年輕?”劉徹忍不住冷笑道:


    “朕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調兵遣將征討匈奴了!”


    另外一邊,劉據悶悶不樂地迴到了東宮,對著自家幾名大儒老師傾訴。


    “父皇就是不願意懲治桑弘羊和江充兩人,還將本宮罵了一頓。”


    幾名大儒對視一眼,臉色都非常凝重。


    “殿下,陛下執意開戰,勞民傷財,將會引發天下人的怒火,會導致大漢覆滅啊。”


    “殿下應當想辦法據理力爭,一定要除掉桑弘羊和江充這兩個禍害。”


    “為了天下人,還請殿下站出來!”


    劉據重重點頭,道:


    “本宮明白,明天本宮再去找父皇力陳要害!”


    看到這裏,漢初世界中,劉邦忍不住捂住額頭。


    “這個劉據怎麽和傻子一樣,幾個儒生一番話就能忽悠得團團轉?”


    劉恆也是挺無語的。


    作為一個心機深沉之人,真的看不得自家的子孫後代是這種小綿羊。


    看在畢竟是自家曾孫的份上,劉恆還是稍微開脫了一下。


    “劉據可能是有些理想主義了,其實他的話倒也沒錯。”


    桑弘羊賣官鬻爵,江充更是個典型的酷吏。


    弄死這兩個人,大漢內部的絕大部分人一定喜大普奔。


    劉邦嘖了一聲,道:


    “怎麽,恆兒你也被劉據身邊這幾個壞儒生帶溝裏了?”


    “帝國既然要打仗,那就得搞錢。”


    “桑弘羊和江充的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至少他們能幫助劉徹搞錢。”


    “若是都按照劉據的辦法來,劉徹一點錢都別想搞到,更別想發動戰爭,成就千古大帝的偉業了。”


    說到這裏,劉邦明顯也是有些感慨。


    “這個劉徹,還真是每一次都能讓朕吃驚啊。”


    “窮兵黷武到這種地步卻沒玩崩,難怪既是千古大帝,又是敗家子!”


    對這個評價,劉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某個大漢農村之中,一名衣著樸素陳舊的年輕男子正在和家人告別。


    剛剛結婚的妻子肚腹明顯隆起,非常擔心地對著男子道:


    “阿郎,此去西域,一定要小心啊。”


    男子爽朗地笑道:


    “無妨,我隻不過是給大軍搬運一點糧食,打打雜,上不得戰場的。”


    年輕妻子並沒有因為這個寬慰而有所安心,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三年前鄰居家的劉大郎也說是要去搬糧食,可後來聽說卻死在了西域。”


    “阿郎,那陳三郎不是都逃進山裏去當土匪了,要不你也進山吧。”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老母親抹著淚水,道:


    “對呀阿郎,現在十裏八鄉好多年輕人都已經去山上當那土匪了,要不然你也去吧,起碼是不需要服這死人的徭役了。”


    男子搖了搖頭,輕聲道:


    “當了土匪,孩子一輩子都是土匪的孩子,我怎能這麽做?”


    “放心吧,我很快就會迴來的。”


    在年輕妻子和老母親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男子走出了屋門,和十幾名同村需要服徭役的男子結伴,朝著長安的方向而去。


    剛剛走出村口沒多遠,一陣箭矢突然射來。


    男子猝不及防,和幾名同伴一起被射倒在地。


    劇烈的痛楚彌漫著他的腦海,體內的生機正在迅速消逝。


    他掙紮地朝後麵爬出幾丈,鮮血不斷流下,在地上畫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線。


    終於,他看到了村口處還在不斷張望的妻子和母親。


    “逃!”


    他奮力想要開口,但右手剛剛伸出,就軟軟垂倒在地。


    “阿郎!!!”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瞬間,他聽到了妻子在遠方的淒厲唿喊。


    一群土匪手持兵器衝了下來,為首的土匪哈哈大笑。


    “那劉徹天天就知道欺壓百姓,我等都活不下去了。”


    “今日他還想要征發百姓服徭役?哼,我先屠了他的子民,看誰還願意給他打仗!”


    很快,小村煙霧彌漫,火勢騰空。


    土匪們心滿意足地離去,隻留下了一村的屍體。


    長安,大漢皇宮。


    “什麽,有十二個郡出現了土匪擾民?”


    劉徹聞言,不由大怒,直接拍了桌子。


    “大漢朗朗乾坤,怎麽能讓這些土匪橫行霸道?”


    “立刻傳令各地郡守,務必要在最短時間內剿滅這些土匪!”


    太子劉據站在劉徹麵前,正色道:


    “父皇,各地起義不斷,實在是朝廷役使民力過度之故啊。”


    “還請父皇取消所有戰爭計劃,讓那些服徭役的百姓迴家好生耕作,不出三年五載,所有土匪自然平定。”


    劉徹氣得說話時胡須都在顫動:


    “劉據!你這小子,竟然說朕是那不體恤百姓的昏君不成?”


    劉據被劉徹的怒火嚇得戰戰兢兢,但想起了前些時間那些儒生師傅們的教導,又硬著頭皮開口道:


    “兒臣並不是想要反對父皇,可眼下大漢真的不能再繼續作戰下去了。”


    “還請父皇休養生息,不與民爭利,殺江充、桑弘羊以謝天下!”


    劉徹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來,表情極度陰冷地看著麵前的劉據。


    “你想要重歸黃老?”


    黃老學派對劉徹來說,是一個噩夢。


    單單是竇漪房一個名字,無數次讓劉徹破防。


    誰要是敢說重歸黃老,那誰就得死!


    劉據臉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重歸黃老?兒臣一直都是支持儒術的呀。”


    劉據最信任的就是幾名來自儒家穀梁派的師傅,怎麽可能會想著重歸道家黃老學派?


    劉據這句話說出來,劉徹臉上的煞氣頓時消退大半。


    “行了,朕不想和你說這些事情,你給朕出去吧。”


    劉據還想開口,劉徹見狀暴喝一聲。


    “出去!”


    劉據灰溜溜地離開了。


    “這個逆子,真是氣死朕了。”


    站在劉徹身後的霍光和金日磾眼觀鼻鼻觀心,猶如兩具泥塑雕像。


    但不知為何,霍光腦海中卻浮現出了當年在封禪泰山時見過的那一幕幕。


    那個在吏員的虐待下,於地上痛苦翻滾掙紮的百姓。


    霍光臉色悄然黯淡幾分,忍不住看了一眼金日磾。


    金日磾依舊平靜,和往日沒有任何不同,甚至都沒有看霍光一眼。


    鏡頭一轉,霍光和金日磾並肩離開了禦書房。


    “你今天是不是想告訴陛下,太子殿下說的話是對的?”


    聽著金日磾古井無波的語氣,霍光終於忍不住了。


    “泰山腳下的事情,難道你忘記了嗎?”


    “我沒有忘記。”金日磾淡淡地開口道:


    “但休屠部落被渾邪人奴役、屠殺的日子,你記得嗎?”


    霍光有些無語:


    “那是你們匈奴人的內訌,而且我當年才多少歲?我根本就沒去。”


    負責去接應休屠、渾邪部落的是大哥霍去病,不是二弟霍光!


    金日磾平靜道:


    “就算是已故的冠軍侯,也不可能知道我當年經曆了什麽。”


    “我能在經曆了那些事情之後依舊對這個世界抱有善意,對這個世界來說,是好事。”


    霍光默然片刻,道:


    “所以你明知道大漢百姓受苦,卻不願意出頭說上幾句?”


    金日磾反問道:


    “你怎麽不說?”


    兩人陷入了沉默。


    走了一會,到了兩人分開的時候。


    霍光深深地看了一眼金日磾,道:


    “我想,我大哥是會說的。”


    金日磾笑了笑,道:


    “你大哥是一個在漠北征戰時,普通士兵都快要餓死了,他還有心情踢球的人。”


    “他永遠不會對底層人的經曆感同身受,算了吧。”


    頓了頓,金日磾又道:


    “你和我本質上是同一種人,但你是漢人,比我幸運太多了。”


    說完,金日磾轉身離開。


    霍光看著金日磾離開的背影,良久之後自嘲一笑。


    “嗬嗬,漢人……”


    “連一句正義之言都不敢說的漢人嗎?”


    霍光搖了搖頭,轉身走向了和金日磾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方向。


    東漢世界中,劉秀忍不住發出了感慨。


    “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牢牢地掌控一切,漢武大帝不愧是漢武大帝!”


    在劉秀看來,此刻的西漢,看似繁花似錦,實則烈火烹油。


    一著不慎,便是熊熊烈焰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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