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件事情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同化的前提,是雜居!”


    所謂的雜居,就是將這些胡人打散,以一戶或者幾戶家庭散居在漢人村落,城鎮之中。


    如此一來,這些胡人們勢單力孤,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都一定會逐漸被周圍占據絕大多數的漢人所同化。


    就算有冥頑不靈的,來個幾代人,怎麽樣也能潛移默化掉了。


    但無論是西漢還是東漢,乃至後來三國之中的魏國以及西晉王朝,對胡人的安置方式都是聚居。


    胡人大量聚居,意味著他們的生活方式沒有任何變化,大部分人和華夏之間也不會有什麽交流溝通,無非就是從草原換到內地居住而已。


    “這樣的方式,就算過了幾百一千人,胡人依舊還是胡人,不可能轉變成漢人。”


    聽著朱元璋的點評,朱高熾思考了一會,又道:


    “但胡人的上層應該是會接受華夏文化傳播的吧?”


    “就不能自上而下嗎?”


    朱元璋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古往今來的改革,自上而下的什麽時候成功過?”


    “更何況,那些胡人為什麽要自上而下的傳播華夏文化呢?”


    按照胡人之前的方式,底層的胡人百姓永遠都是胡人首領們的奴隸。


    胡人首領們如果教授給胡人老百姓華夏文化,讓胡人老百姓變得聰明,那不是自掘墳墓?


    朱元璋笑嗬嗬地開口道:


    “就比如五胡之中最早建立了前趙的劉淵,他就是匈奴王族,而且飽讀詩書,在整個西晉都是有名的大儒。”


    “但這又如何?劉淵在建立前趙之後就立刻全麵恢複了匈奴的舊製度,哪裏把華夏文明當迴事?”


    朱高熾表情凝重地開口道:


    “孫臣敢問皇祖父,此局何解?”


    朱元璋笑道:


    “朕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最省事的辦法其實就是直接屠滅全族,就好像之前大明屠滅女真、高句麗那樣。”


    朱高熾愣了一下,道:


    “女真人是大明死敵,高句麗是華夏公敵,將其屠滅也是理所當然。”


    “但天下異族如此之多,又怎麽可能將除了華夏之外的所有種族都給屠滅呢?”


    朱元璋爽朗地笑了起來。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咱們華夏一代代王朝發展下來,也就有了新的方式,就是六個字。”


    “大雜居,小聚居。”


    所謂大雜居,就是讓大量漢人以駐軍、移民等方式進入到這些被華夏征服的胡人地區,形成胡漢大量雜居的格局。


    小聚居,就是允許胡人以幾戶人家,或者村落的方式居住,但規模必須要得到控製,要足夠“小”。


    這樣一來,就算是某幾個小聚居區要叛亂,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而大雜居的格局,也能保證漢人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擁有足夠的數量來控製局麵。


    至少能對當地的胡人形成一定程度的製衡,不會讓局麵迅速失控,給朝廷充足的時間來做出反應。


    此外,大雜居還有一個隱形的好處,就是相互雜居的過程中一定會出現胡漢通婚。


    通婚是文化相互影響融合的最佳方式。


    華夏文明作為更高級的文化,一定是能在這種文化融合過程中占據主導的。


    潤物細無聲之下,隨著一代代人的相互影響和融合,今後也就不會再有什麽胡漢之分,都是華夏子民了。


    朱高熾連連點頭,對這種方式極為讚同。


    作為曆史上得到仁宗稱號的人,朱高熾的心性不問可知。


    金幕這麽多盤點視頻固然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朱高熾,但他本性還是更傾向於用這種柔和的方式來達成目標。


    打打殺殺,真的不好!


    朱元璋笑道:


    “但這些嘛,其實都是權術的範圍,也隻不過是小道罷了。”


    朱高熾精神一振,開口詢問道:


    “那皇祖父覺得,什麽才是大道?”


    朱元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道:


    “大道,就是天下民心。”


    “隻要你能讓大明繼續不斷地發展,隻要天下大部分的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好,更有盼頭。”


    “那麽任何針對你的叛亂,都是在和全天下的老百姓作對。”


    “再厲害的陰謀家,再強大的軍隊,也不可能對抗得了全天下的百姓臣民。”


    “民生,就是一個王朝真正的基石。李世民說過的君舟民水,便是這種道理的最好闡述。”


    “永遠記住,高熾。皇帝的權力並非來源於臣子,而是來自千千萬萬個百姓的支持。”


    “你將來會坐在最高的皇位上,但永遠都要和最底層的百姓站在一起,明白了嗎?”


    朱高熾表情嚴肅認真,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朝著朱元璋行禮。


    “皇祖教誨得是,孫臣永遠謹記在心。”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河西之戰的勝利,給劉徹帶來了巨大的榮耀和輝煌。】


    【此時的西漢王朝,無疑已經是建國以來的最鼎盛時期。】


    【但在金碧輝煌的宮殿映襯下,屋簷下的陰影也悄然滋生。】


    【劉徹的麻煩開始出現了。】


    在霍去病歸來之後,劉徹最上心的自然就是新設立河西四郡的各種事情。


    這些事情他事無巨細都要過問,一下子就過了差不多三個月。


    時間到了秋天,禦書房之外片片秋葉落下,大地一片金黃。


    這是一年中最為燦爛而又蕭瑟的季節,植物們拚盡全力向這個世界展現出最後的美好,然後就是長久的沉寂,等待著下一次的複蘇。


    劉徹坐在禦書房中,看著麵前送來的上計文書,眉頭漸漸皺起。


    “搞什麽東西!?”


    “國庫怎麽就虧空到這種地步了?”


    從這些上計文書來看,各地郡縣上繳朝廷的稅賦明顯減少,而國庫的開支卻因為戰爭顯著增加。


    一進一出,劉徹的國庫已經從剛繼位時的府庫充盈,到現在能餓死耗子了。


    在劉徹麵前的官員們滿頭大汗,趕忙各種解釋。


    “陛下,各地稅賦減少,主要是因為朝廷連年用兵,百姓們服役時間過長。”


    “國庫虧空,主要是培養騎兵的成本真的太高了。”


    “而且冠軍侯打仗固然無往不利,但消耗的戰馬數量也很驚人啊。”


    戰馬,是培養騎兵必不可少的。


    一匹戰馬需要人日常照料,需要各種精細喂養,精心配種等等,屬於每天都要燒錢。


    西漢培養騎兵的方式,更是非常奢侈。


    一人雙馬是標配,霍去病及其親衛甚至還能做到一人三馬!


    為啥連馬背上的民族匈奴人都預想不到霍去病的突襲?


    就是因為霍去病不惜以讓戰馬活活累死作為代價,從而達到超越匈奴人想象的趕路速度。


    但這種方式,對戰馬的損耗是巨大的。


    第一次河西之戰,霍去病一萬騎兵,兩萬多匹馬出征。


    迴到長安,隻剩下不到一千匹馬。


    就按照一匹戰馬一百兩的價值來計算好了,損失了兩萬匹馬的霍去病,直接把西漢兩百萬兩的財富打沒了。


    這麽巨大的消耗,可不是那點祭天金人和俘虜、戰利品能彌補的。


    第二次河西之戰,霍去病倒是收獲頗豐。


    再加上渾邪王、休屠王兩大部落的投降還帶來了巨量牲畜、人口,算總賬西漢朝廷倒是不虧,還賺了一些。


    但朝廷賺,百姓不一定賺。


    大軍開拔,各種物資運輸,繁瑣活計都是需要人來做的。


    那就隻能征發天下百姓服勞役。


    本來和平時期老百姓也會服勞役,這屬於是對國家的義務,倒也沒啥。


    但劉徹開戰實在是太頻繁了,而且一次性出動的兵馬也太多了。


    就這一次,西路霍去病兩萬,公孫敖兩萬,東路李廣和張騫一萬四千人,總共就是五萬四千騎兵。


    這五萬四千騎兵,就需要幾十萬服役的民夫來給他們做後勤補給。


    每一位民夫都是家庭的青壯勞動力,這也就意味著每出動一個民夫,就有一戶家庭的生計受到影響。


    僅僅第二次河西之戰,就至少有幾十萬戶大漢百姓家庭家中田地產出減少。


    按照一戶五口人來算,那就是幾百萬的大漢百姓受到影響。


    如今大漢的人口不過也就三千萬出頭,一場戰爭發動幾百萬,幾次戰爭下來,基本上整個大漢所有老百姓都被迫投入到這場戰爭之中。


    這對國內生產的影響是巨大的,這幾年大漢雖然在外戰上接連取勝,但國內的民生日益凋敝,糧食、布匹等關鍵資源的產量連年下降。


    隨之而來的就是稅賦的下降和服役人數的減少,在文景之治幾十年裏攢下來的財富也都被揮霍一空。


    戰爭,打的就是國力!


    劉徹臉色鐵青。


    在這之前,劉徹當然也不是沒有聽過匯報。


    但那時候的他總覺得情況沒有這麽嚴重,總沉浸在大漢依舊還是文景之治時的富庶世界。


    現實給了三十五歲的皇帝劉徹當頭一棒。


    劉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看來,必須要想辦法開源了。”


    解決財政問題,無非就是開源節流兩種。


    節流最好的方式,便是停止戰爭,休養生息。


    打仗太耗錢了。


    隻要停個十年,不,五年左右,大漢的國力也能初步恢複了。


    但剛剛擊敗匈奴拿下河西走廊,雄心勃勃準備更進一步出擊漠北的劉徹,怎麽可能等得了這麽長時間?


    和停止戰爭比起來,其他的節流措施都隻是灑灑水,無關大局。


    節流不行,那就隻能是開源。


    作為皇帝,當然不需要自行思考怎麽去開源。


    劉徹所需要做的,是在諸多臣子們提出的建議中,挑選出自己想要的那些建議。


    很快,四名臣子就站在了劉徹的麵前。


    為首的是禦史大夫張湯。


    剩餘三人的名字在金幕中打出,分別是【東郭鹹陽】【孔僅】【桑弘羊】。


    劉徹緩緩道:


    “爾等都說說自己的辦法。”


    東郭鹹陽是齊地的大鹽商,孔僅是南陽郡的大冶煉商,都屬於漢朝商人中的佼佼者。


    桑弘羊就更了不得,他是洛陽商人子弟,以數學心算而聞名。


    年僅十三歲的時候,劉徹就聽說了桑弘羊的名聲,將其召入皇宮之中擔任侍中,每日隨侍皇帝左右。


    這三個人,就是劉徹在財政問題上最為倚重的智囊。


    聽到劉徹的問話之後,東郭鹹陽第一個開口道:


    “陛下,自從文帝開放商禁以來,最為富庶的商人行業便是煮鹽和冶鐵。”


    “據臣所知,許多鹽鐵商人家中財物無數,就連黃金都足有萬斤之多。”


    劉徹聞言,心中也是大感震動。


    “黃金都有一萬斤?”


    要知道現在劉徹貴為皇帝,讓立刻拿一萬斤黃金出來,劉徹都做不到!


    商人,比皇帝還有錢!


    東郭鹹陽見狀,便侃侃而談。


    事情其實還要從漢文帝時期說起。


    商人,在之前大秦王朝的時候是非常不受待見的。


    雖然也出過寡婦清那樣的大商人,但歸根結底還是皇帝的白手套而已。


    絕大部分的商人,是被法家控製的大秦係統性歧視的。


    到了漢朝,黃老學派雖然上位,可卻偏偏是“漢承秦製”,商人的地位自然沒有什麽改觀。


    等到漢文帝繼位後,情況開始發生改變。


    剛剛登基的漢文帝屬於一個空架子,當然是迫切地想要將大權收歸己有。


    但功臣集團肯定不願意。


    你這皇帝都是我們扶上去的,現在你居然要從我們手裏收迴權力,像話嗎?


    圍繞著這一點,漢文帝和功臣集團多次博弈。


    但漢文帝畢竟勢單力孤,大部分時間都以失敗告終。


    痛定思痛,漢文帝想明白了。


    功臣集團不但是在朝堂上勢力強大,在民間同樣也是勢力極強。


    從上到下,一整塊鐵板,這可不是一個皇帝的名義就能撼動的。


    在和賈誼、袁盎兩位謀士商議之後,漢文帝果斷宣布了一項舉措。


    開放商禁!


    原本,西漢是不允許商人跨郡縣經商的。


    你在這個郡縣做生意,那就做一輩子。


    貨物的產地、銷售地、運輸過程,通通都隻能局限於這個郡縣,不能出郡縣一步。


    這樣一來,事實上大部分郡縣的商業,都被當地的功臣集團家族給壟斷了。


    功臣集團家族也就擁有了源源不斷的金錢收入來收買人心,培植黨羽,和朝廷皇帝對抗。


    開放商禁之後,商人隻要擁有任何一個郡縣的通關文書,就可以合法地在大漢境內所有地區運輸貨物,進行商業買賣。


    如此一來,貨物迅速流通起來,任何一個郡縣的商人都要麵臨來自全國其他地方商人的競爭。


    許多隻是靠著權力,並無實際經商才能的商人迅速被打垮,又或者是在外來的衝擊下元氣大傷。


    功臣集團中大部分人從封地中獲取到的財富也隨之大大減少,有效地削弱了功臣集團的財源。


    不過這種方式也並非沒有副作用。


    商業的最終形態是壟斷,從漢文帝到現在已經幾十年的時間,許多長袖善舞的商人都成長起來,成為了大漢各地的商業壟斷集團領袖。


    壟斷就意味著暴利,這就有了商人家中擁有萬金,比劉徹這個皇帝還要更加富裕的奇葩事情。


    劉徹惡狠狠地開口道:


    “必須要想個辦法好好整治一下他們,你們說朝廷該怎麽辦?”


    東郭鹹陽道:


    “臣以為,是時候進行第四次貨幣改革了。”


    劉徹繼位至今,已經進行了三次貨幣改革。


    三次改革的過程和細節各有不同,但歸根結底,就是為了讓朝廷獲得更多收入,好拿去打仗。


    第四次貨幣改革,自然也就是在前三次的前提下,更進一步地將財富集中到國庫和少府庫中。


    看著東郭鹹陽、桑弘羊等人送上來的第四次改革奏折,上麵其實也沒有太多新意。


    無非也就是換個錢幣的名稱,換湯不換藥的東西。


    劉徹看了半天,皺眉道:


    “這樣的改革,朕覺得不太好。”


    為什麽不好?


    錢幣,是整個天下人都在用的。


    改革錢幣,薅的也是天下人的羊毛。


    換句話說,人數最多的老百姓,其實是被朝廷薅羊毛最重的。


    有人可能會說,那些王侯、宗室、富商才是錢幣最多的,用錢多被薅羊毛就多,難道不對?


    當然不對。


    用最簡化的說法,錢幣改革就是收錢幣稅。


    誰用錢,就等於誰給朝廷交稅。


    老百姓是別無選擇的,隻能用錢,也就意味著老百姓用錢消費是百分之百要交稅的。


    但王侯、宗室、富商們,人家的消費不需要一定用錢啊。


    錢幣改革指的是銅錢,人家可以用白銀,用黃金,用布匹,用珠寶,用自家封地裏產出的各種資源來以物易物,用自家鹽池裏的鹽巴,自家冶煉廠裏的鐵器,自家茶田裏的茶葉……


    總之,有權有錢的人們想要在這項錢幣改革中“避稅”,那太容易了。


    過去三次這麽幹的結果就是,大部分征上來的稅,其實都是老百姓給朝廷買單了。


    反而是那些王侯、宗室、富商們,基本上沒出錢,財富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這可不是劉徹希望看到的。


    劉徹冷冷地開口道:


    “朕的意思是,這一次征稅的對象必須得是有錢人,絕對不能影響到任何老百姓!”


    這個要求聽起來好像非常的沒道理。


    針對有錢人卻不影響百姓,難度也太大了吧。


    但誰讓劉徹是皇帝呢?


    皇帝就要言出法隨。


    沒道理的事情,你們也得給朕想辦法弄到有道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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