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嶽飛的又一次成長，劉恆明白了資源和平台的重要性
盤點敗家皇帝，開國太祖們傻眼了 作者：張石堅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黎明開始之前，便是最濃重的黑暗。】
【正在嶽飛和韓世忠兩人在黃天蕩圍攻兀術的時候，大宋各地的領土上，也在接連不斷地爆發著戰爭。】
【完顏宗輔移師陝西，正在猛攻張浚所率領的陝西守軍。】
【完顏宗翰進占汴京，於中原一帶肆虐屠戮，並得到了完顏拔離速所部的支援。】
【完顏撻懶則在猛攻泰州一帶，準備徹底占領整個淮東。】
泰州城。
在得知金軍抵達的消息之後，大量的宋朝百姓紛紛南下逃亡。
見識過這麽多場宋金戰爭，尤其是在得知兀術搜山檢海把皇帝趙構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能逃到海上之後，泰州城的大宋老百姓已經不再相信宋軍能保護他們了。
然而他們想走，金軍卻並不願意看到他們走。
一支兩千人的金軍騎兵猛然出現在泰州城外，朝著正在逃亡的浩蕩人流奔襲而來。
人群發現了金軍的出現，恐慌的情緒達到了最高峰。
各種推搡擁擠，許多人當場被活活踩踏而死。
這些擁擠嚴重地拖慢了人群逃跑的速度。
眼看金軍的騎兵越來越近，許多人已經發出了絕望的哭喊聲。
一陣箭雨射來，沒入金軍騎兵陣中。
為首的金軍騎兵紛紛中箭落馬。
金軍領兵將軍大怒。
“是誰？”
他的視線順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發現了一支數千人的宋軍。
站在這支宋軍最前方的是一名年輕英武，雙目中殺氣騰騰的將領。
他手持一杆長槍，正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來襲的金軍。
正是在黃天蕩之後晉升為通、泰州鎮撫使的嶽飛！
“出擊！”
嶽飛一聲令下，率領部下們迎上了金軍騎兵。
雙方展開了一場極其激烈的戰鬥。
金軍騎兵數量不過兩千，遠遜色於嶽飛麾下兵馬。
他們並沒有直接衝陣，因為這支騎兵屬於金軍的斥候序列，多以皮甲輕騎兵為主。
利用靈活的機動性，金軍騎兵圍繞著嶽飛所部展開了騷擾。
蹄聲陣陣，金軍騎兵不斷拉近距離，憑借著戰馬奔馳時候的巨大慣性力增加弓箭的射程，隨後在射出弓箭後主動變換方向，躲開宋軍的反擊。
嶽飛也嚐試率本部騎兵出擊，想要以騎兵對抗騎兵。
但他麾下的騎兵此刻不過五百人，和兩千金軍騎兵相比戰鬥力是更弱勢的一方。
嶽飛嚐試了幾次，發現金軍確實不會和自己硬碰硬。
自家騎兵數量少，在弓箭比拚中明顯占不到便宜。
嶽飛果斷改變了戰術。
“就地防守，等待泰州百姓撤退，我們殿後！”
宋軍也不再主動出擊。
嶽飛將盾牌兵放到了最前線，弓弩手位於盾牌兵的後麵等待時機，其餘士兵則在更後方嚴陣以待。
見到有宋軍前來保護之後，逃亡的泰州百姓們立刻吃了一顆定心丸，往南的道路上車流和人流逐漸穩定了下來，擁有了一定秩序。
隻是這些百姓往往拖家帶口，老人、女子和兒童不在少數，又大多是以步行為主，故而前進的速度極慢。
嶽飛率部和金軍這兩千騎兵周旋了一個時辰後，所有泰州百姓才完全脫離了他們的視線。
“準備後撤，保持戰鬥陣型！”
在嶽飛的命令下，數千宋軍緩緩後撤。
而對麵的兩千金軍騎兵也並沒有放棄的意思，依舊遠遠地追著，時不時就突然衝上來射幾發冷箭，吸引宋軍的注意力，打算讓宋軍變得疲憊。
這種戰場形勢對於宋軍而言無疑是非常憋屈的，張憲就氣得破口大罵。
“這些金狗，他們怎麽就不敢正麵過來和我們拚一次！”
嶽飛的表情倒是比較平靜，他注視著猶如狗屁膏藥一般的金軍兩千騎兵，淡淡道：
“這還隻是開始，完顏撻懶的主力部隊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啊？”張憲有些愣住。
完顏撻懶作為兩淮地區金軍的主將，他的兇名早就已經傳遍各座城池。
楚州之戰雖然讓完顏撻懶受到了一定損失，但也同樣讓兩淮地區的大宋軍民心中震恐。
這個金國瘋子，他是真的會在受到挫折時瘋狂攻城，直到把整座城池殺到隻剩下最後一點人的！
這也是為何嶽飛在得知泰州百姓南逃的時候，作為泰州鎮撫使並沒有反對的原因。
嶽飛如今手中的兵力隻不過七八千人，其中大部分還是最近才剛剛招募入伍的。
這樣的一支軍隊，說是烏合之眾也不為過。
想要憑借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去和完顏撻懶麾下的數萬金軍主力硬抗，就是找死。
在經曆了多次的挫折與打擊之後，嶽飛的心智越來越成熟，他的想法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既然眼下正麵確實打不過金軍，那就通過一場場小規模的戰爭磨礪自己麾下的軍隊。
直到有朝一日，大宋的軍隊能在正麵戰場上和金軍抗衡，並擊敗金軍為止！
帶著勇氣去奮戰到死亡，其實並不難。
真正困難的是在絕對的逆境中堅守、忍耐、成長，直至變得真正強大起來，報仇雪恨。
正如嶽飛所言，幾個時辰後，又一支金軍步兵抵達。
這支金軍步兵數量不算太多，三千左右。
但和之前的騎兵會合後，總數已經達到了五千人。
五千金軍不再畏懼嶽飛麾下的八千宋軍，開始主動發起了試探性的攻勢。
這一次，雙方在最前線展開了白刃戰。
宋軍將士們在盾牌的掩護下，各種箭矢猶如飛蝗般射出。
等到金軍士兵衝近之後，又將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瘋狂捅刺。
激戰一個多時辰後，金軍始終沒有辦法突破宋軍的防線，隻能選擇暫時脫離戰鬥。
嶽飛吐出一口氣，看了一眼天空。
太陽已然西斜，紅彤彤金燦燦的一片。
他神情凝重。
金軍一天之內就已經增兵到了五千人，那明天、後天呢？
張憲等人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無不憂心忡忡。
臨時營地之中，嶽飛沉吟片刻，站了起來。
“王貴、楊再興，你們等會跟我一起去夜襲金軍！”
眾人聞言不由愣住。
夜襲金軍？
張憲雙眼一亮，趕忙道：
“將軍，帶我一起！”
嶽飛搖了搖頭，嚴肅地對著張憲開口道：
“張憲，我這一次隻帶五百騎兵去，你負責統領剩餘的將士。”
“若我被俘虜或者戰死，由你暫代鎮撫使的職位。”
張憲呆住了。
夜色中，嶽飛帶著五百騎兵，靜悄悄地逼近了金軍營地。
並不是嶽飛不想帶更多人，而是他麾下的騎兵就隻有這麽五百人。
一旦一擊不中，嶽飛可以憑借著騎兵的機動性迅速撤離。
就在他漸漸靠近金軍營地的時候，突然一聲尖利的口哨聲從不遠處傳來。
“不好，被發現了！”
嶽飛心中一驚，頓時麵臨兩難選擇。
到底是要直接衝鋒，還是選擇撤退？
這個距離，是可以在金軍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衝進去的。
當然，用來撤退的話，金軍同樣也來不及追擊。
短短的幾秒鍾內，兩種念頭在嶽飛腦海之中來迴激蕩。
終於，他一咬牙，開口道：
“撤退！”
一旁的王貴和楊再興都有些愕然，但還是嚴格地遵循了嶽飛的命令，全部撤退。
蹄聲陣陣，宋軍消失在了黑夜中。
金軍大營。
“什麽，宋軍居然撤退了？”
完顏撻懶坐在帥帳裏，儒雅的臉龐上頗為意外。
“不對啊，這不是嶽飛的風格啊。”
統製嶽飛，並沒有資格被完顏撻懶放在心上。
但是，能在江南地區追著兀術撕咬下一大塊肉，還能差點和韓世忠在黃天蕩弄死兀術的新任鎮撫使嶽飛，已經足夠讓完顏撻懶想辦法去收集他的資料了。
完顏撻懶看著麵前的秦檜，有些不高興地開口道：
“秦檜，你這個計策根本就沒用！”
秦檜一臉尷尬。
原本完顏撻懶在楚州的時候就已經告知秦檜，讓他做好準備迴歸大宋。
但一直到現在，完顏撻懶依舊沒有把秦檜放歸。
秦檜也不敢問，就隻能這麽拖著。
天天當狗，替完顏撻懶四處勸降，鞍前馬後的給完顏撻懶拍馬屁。
當完顏撻懶對嶽飛的重視程度上了一個級別之後，秦檜這個大宋降官無疑就成為了搜集嶽飛資料的最好人選。
秦檜幹巴巴地開口道：
“主子，從之前收集到的資料來看，嶽飛此人性格十分衝動，隻要看到大金的軍隊就一定會瘋狂衝上來。”
“奴才也不知道為何他性子突然轉變了，難道是有別的謀士給他出謀劃策？”
今天的一整場戰爭，其實都是完顏撻懶和秦檜的計策。
看似隻有五千金軍，但事實上，完顏撻懶還有三千騎兵精銳偷偷潛伏在距離這處金軍營地以北五裏左右的森林中。
在通過秦檜了解到了嶽飛的性格之後，完顏撻懶就斷定，嶽飛肯定不會坐視金軍明日繼續增兵。
嶽飛的選擇隻有今夜襲營，擊破金軍這五千先鋒軍，才能爭取到更多時間。
至於為何故意發出警報聲，也是完顏撻懶的授意。
在完顏撻懶看來，自己既然設下陷阱，按照嶽飛久經沙場的作戰經曆，說不定會看出不對。
所以等到嶽飛進入可以衝鋒的範圍後發出警報，就是要迫使嶽飛沒有足夠的時間仔細觀察，隻能倉促選擇進攻！
那樣一來，營地之中早就做好埋伏的五千金軍以及營地外等候多時的三千金軍騎兵，足以讓嶽飛有來無迴。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嶽飛確實來夜襲了，也確實被發現，陷入了艱難的思考中。
但思考完畢後，嶽飛竟然撤退了！
說好的嶽飛是莽夫一個呢？
完顏撻懶氣唿唿地瞪了秦檜一眼，罵道：
“肯定是你的計策出了問題，你這狗才，簡直一點用都沒有！”
作為高貴的大金皇族和主子，完顏撻懶當然是不可能有任何過錯的。
那麽，隻能是低賤的宋國俘虜和奴才秦檜來承擔這一次失敗的責任！
很快，連聲告饒的秦檜就被拖到了帳外，讓金人用鞭子抽得血肉模糊。
秦檜在血泊中痛苦扭動著身軀，呻吟著。
完顏撻懶看到這裏，心中終於痛快了。
“好了，別打死了，留著還有用！”
完顏撻懶讓人把秦檜帶下去之後，注視著外麵的黑暗，哼了一聲。
“今晚算你命好，明日我倒要看看你還有沒有這樣好的運氣！”
翌日，完顏撻懶不再隱藏，帶上八千金軍開始迫近宋軍。
嶽飛又率部後撤了大約五裏地，隨後在一處丘陵設下防線。
在麵對擁有五千騎兵的金軍時，想要逃亡簡直就是奢望。
但嶽飛也沒想逃。
楊再興策馬飛奔而迴，告知嶽飛一個消息。
“大人，最晚到今天日落，百姓們就能進入下一個城鎮了。”
“還有，我們剛剛收到的消息，完顏撻懶至少有一萬兵馬正在圍攻泰州。”
泰州雖然逃了很多人，但依舊還有數量不少的大宋軍民守衛城池，打算和楚州一樣拚到最後一刻。
嶽飛深吸一口氣，神情凝重地開口。
“明白了。”
“做好準備，今日必然是一場惡戰！”
嶽飛的預言很快就應驗了。
金軍數量和宋軍相當，這就意味著金軍的戰鬥力遠勝宋軍。
金軍騎兵唿嘯如風，不斷地投射著箭矢。
最中央的戰場上，三千金軍步兵身披重甲，瘋狂壓迫宋軍的第一道防線。
燕雲十六州對遼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那裏擁有著大量的漢人工匠，能給遼國鑄造出帶有中原技術的武器盔甲。
而金國在滅亡遼國之後，不但繼承了這些世世代代傳承的遼國工匠，同時還在一次次南征大宋中俘虜了許多大宋工匠，在汴京城中搶奪到了許多記載著大宋鍛造冶煉技藝的書籍。
這便是金國這些步兵們身上重甲和精良武器的來源，也是金國能夠在正麵戰場上始終具備優勢的一大原因。
一個很少被人所知的事實是，在過去的五次宋金戰爭中，金國大部分時間裏都是裝備更精良的一方！
在金軍重步兵的瘋狂衝擊下，大宋最前方的盾兵們很快支撐不住，防線搖搖欲墜。
關鍵時刻，楊再興、張憲、王貴等高級軍官紛紛率領親衛投入戰場。
“殺！”
楊再興手中長槍刺出，貫穿了一名金軍的喉嚨。
槍尖往後一拔，鮮血噴濺而出，這名金軍應聲倒地。
但楊再興心中卻沒有任何的歡喜情緒。
下一秒鍾，他眼前又一名金軍士兵出現了！
嶽飛策馬立於後陣，注視著整個戰場，眉頭漸漸皺起。
金軍，太難殺了！
別看隻有三千步兵，但這些金軍的戰鬥力都是一等一的強悍。
若是單獨拎出來，一名金軍至少能匹敵兩名到三名的宋軍士兵。
再加上重甲的防護加持，每殺掉一名金軍都顯得異常困難。
若不是宋軍最前方的盾兵們還在苦苦支撐，此刻宋軍恐怕早就已經潰敗了。
嶽飛神色凝重，思考片刻，並未選擇拿起長槍，而是從馬鞍下取出了自己的兩支單手鐧。
戰場的最前線，徐慶被一名金軍謀克給纏住了。
這名金軍謀克身材高大魁梧，手中的大刀比之尋常大刀還要大了足足一號。
厚重的刀麵唿嘯斬落時，勁風刮過臉頰都能讓人感覺到刺痛!
當！
徐慶隻感覺一股巨力從對方的刀鋒上傳來，身不由己地退後兩步，胸前空門露出。
對麵那名謀克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大刀立刻從半空中閃過，直接斬向徐慶胸口！
這一刀若是落實了，徐慶就要從胸口處被一刀兩斷。
危急時刻，兩支單手鐧突然從側翼出現，架住了大刀。
當當！
兩聲短促的響聲集合在一起，變成了一聲極為悠長的金鐵相交之聲。
嶽飛的聲音在徐慶耳旁響起。
“準備好！”
徐慶精神一振，和嶽飛同時朝著這名謀克攻去。
他奮起力氣，一槍刺向對方下巴。
這些金人重甲步兵，甚至連臉上都戴著麵具。
隻有下巴處和脖子相交的這一段，是唯一的空隙所在！
金人謀克後退一步，大刀橫移過來，架住了徐慶的槍尖。
又是一聲響，徐慶槍尖正中寬闊的刀麵。
哢嚓一聲，木製槍杆無法承受這股巨力，竟然從中折斷！
徐慶心中大驚。
砰砰！
兩支單手鐧突然出現，重重地擂在了金人謀克胸前的重甲上。
砰砰砰砰！
又是接連四聲。
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鍾裏，嶽飛瘋狂出擊，狠狠地在這名金人謀克的胸甲上擂了六鐧。
噗！
一股鮮血從麵具中噴灑而出。
砰砰砰砰！
又是接連四鐧。
這名金人謀克踉蹌後退兩步，轟然倒地。
徐慶又驚又喜，突然明白了嶽飛為什麽不用更擅長的長槍，而是改用鐧。
他剛剛是活活地震死了對方！
嶽飛迴頭瞪了一眼徐慶，叫道：
“還愣著幹什麽，換槍！”
徐慶這才迴過神來，自己的武器剛剛斷了！
……
金人後陣之中，完顏撻懶騎在馬上，注視著麵前的戰場，原本帶著笑意的臉龐漸漸變得嚴肅。
“不愧是能將兀術圍困了四十八天的宋國將軍，帶兵的確是有些本事！”
此刻烈日當空，已經是正午時分。
若是換做其他任何一支宋軍部隊，在同等數量的情況下和完顏撻懶進行這種野外正麵對抗。
完顏撻懶自認為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擊潰對方。
但現在，嶽飛已經擋住完顏撻懶半個白天，將近三個時辰！
完顏撻懶唿出一口氣，突然下達命令。
“好了，鳴金收兵吧。”
這個命令讓在場的其他金國將軍都極為疑惑。
“殿下，我們馬上就要贏了！”
“殿下，為何要收兵？”
完顏撻懶哼了一聲，冷冷道：
“我當然知道打下去能贏，但想要擊潰這嶽飛的八千人，我們至少要付出兩千五，不，三千的死傷！”
“你們誰想死在這裏？”
聽著完顏撻懶的話，在場的金人不由麵麵相覷。
打仗歸打仗，但死這種事情確實是誰都不想的。
咱們打仗可不是為了去死，而是為了勝利，然後玩弄宋人女子，搶奪宋人財富！
完顏撻懶哼了一聲。
對這位金軍主將而言，楚州一戰已經讓他損失不小。
若是再把兩三千精銳消耗在擊潰嶽飛這上麵，那前後加起來的損失就真的是要傷筋動骨了。
這可不行。
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老了，隨時都可能死，這是所有金國高層心知肚明的事情。
這種時候，不僅僅是完顏宗翰、完顏宗輔、兀術等人覬覦皇位。
完顏撻懶同樣也是競爭者之一！
完顏吳乞買這種分兵多路的安排，其實也相當於是一種競爭。
誰贏，誰就能在競爭之中獲勝，就能向皇位邁出更堅實的步伐。
完顏撻懶不但要贏，而且還要贏得漂亮。
慘勝這種事情，有楚州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反正……
完顏撻懶嘴角扯動了一下，淡淡道：
“鳴金收兵，我們轉頭迴去進攻泰州！”
反正隻要泰州拿下了，這功勞就是穩穩當當。
何必在這裏磕嶽飛這個硬骨頭！
嶽飛雙鐧同時揮出，又擊殺了一名金軍謀克。
此刻他渾身冒汗，就連步伐都有些踉蹌。
宋軍防線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對麵這支金軍的精銳程度，遠遠超出了嶽飛事前的估計。
嶽飛本以為自己至少能堅守一天以上，卻沒想到半天剛過，己方防線就要崩潰了。
“難道今天要死在這裏？”
嶽飛心中念頭浮現，不覺有些遺憾。
他是不會撤退的。
若是撤了，擁有大隊騎兵的金軍一定能在日落前追上還在逃亡的泰州民眾！
可惜，沒辦法幫過去那些死難的袍澤報仇了。
那就多拉一些金人陪葬吧！
嶽飛舉起雙鐧，正準備再度迎戰敵人，卻突然聽到了空氣中尖銳的鳴金之聲。
嗯？
我沒讓撤兵啊？
嶽飛腦海中剛剛湧現出疑惑，就發現麵前的金軍士兵們腳步明顯減緩。
他突然迴過神來。
難道是金軍要撤退？
接下來的場麵果然驗證了嶽飛的判斷。
剛剛還在猛攻的金軍，在鳴金聲響起之後，迅速脫離接觸，開始往後退去。
嶽飛站住身形，並未追擊，而是有些疑惑地看著退走的金軍。
張憲唿哧唿哧地衝了過來，一臉興奮。
“將軍，金狗逃跑了，咱們快追！”
嶽飛環視一眼旁邊的部下們。
一番激戰過後，這些部下明顯體力不支。
“不能追擊，讓他們走。”
嶽飛果斷下定決心。
張憲大為不解，正打算開口質問，又聽到了嶽飛的下一句話。
“對麵還有五千騎兵！追上去的話，我們反而會被包圍。”
張憲這才了然，和嶽飛站在一起，目送金軍緩緩北去。
直到最後一名金軍消失在視線中，嶽飛才再度開口。
“這樣不行。”
“啊？什麽不行？”張憲疑惑道。
嶽飛道：
“金軍戰鬥力太強了，若是按照以前的陣法，我們還是很難和他們抗衡。”
“得想一些新的辦法才行。”
張憲哦了一聲，並未在意。
這種東西那是將軍應該想的事情，我張憲隻需要老老實實聽指揮打仗就好了。
嶽飛站在原地，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之中。
直到王貴等人聚攏過來，匯報戰損。
“陣亡七百五十人，受傷將近兩千。”
“斬首敵軍約三百級，敵軍傷者估計在一千以上。”
嶽飛聞言，不由默然。
這戰鬥力，確實還是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啊……
他沉吟良久，緩緩開口。
“是該想點新的辦法了。”
看到這裏，漢初世界中，劉邦表情有些微妙。
“這個嶽飛，還真的無師自通了？居然都能識破陷阱主動撤退了。”
周勃有些意外地開口道：
“若是臣的話，說不定當時還真的就衝進去了。”
曹參點頭道：
“嶽飛接下來的堅守，也是可圈可點的。”
劉盈聽著眾人誇獎嶽飛，心中則有些疑惑。
問個問題，父皇應該不會生氣吧？
於是劉盈道：
“父皇，嶽飛的兵馬還是遜色於金軍啊，為何您和各位大臣都在誇獎他？”
劉邦哈哈一笑，果然沒有生氣，而是耐心解釋。
“從戰鬥力上來說，嶽飛確實不如完顏撻懶，但咱們看事情要看全麵。”
“呂釋之，你來解釋吧。”
呂釋之有些驚訝，想了想之後開口道：
“嶽飛的問題並不在於戰鬥力，而是在於資源不夠，太子殿下。”
一路過來，嶽飛最高官職也不過是一個通、泰州鎮撫使。
換句話說，嶽飛最多隻能獲得通州和泰州這兩個地方的資源。
這兩個州加起來，也就是一個郡的資源而已。
而對麵的完顏撻懶所率領的金軍，則擁有整個金國的戰爭資源支持。
這就好比一個出身普通的良家子弟，一上來就要跟億萬富翁的兒子比拚。
人家的資源、眼界、人脈、部下都有富豪老爹搞定，普通人根本沒這種條件，萬事隻能靠自己。
呂釋之道：
“在這種情況下，嶽飛能在短短幾年裏就成長到如今的地步，確實是非常不易。”
呂澤也補充了一句：
“殿下您想，之前在馬家渡的時候，嶽飛麾下的軍隊是擁有整個大宋資源支持的。”
“馬家渡之戰，嶽飛不就差一點擊潰了對麵的金軍嗎？”
“所以嶽飛能力其實已經足夠了，隻要大宋朝廷給他足夠的資源，他有很大可能成為金軍的克星！”
有能力，還不夠。
得有足夠的平台來發揮。
嶽飛現在得到的平台資源還是太小，太少。
劉盈這才明白過來，連連點頭。
“明白了。”
劉邦笑嗬嗬地開口道：
“為什麽說帝王識人之術是最重要的，便在這裏。”
“假如趙構能給嶽飛、韓世忠等人足夠的資源，兩淮戰場上還會糜爛成這種樣子嗎？”
“趙構的資源啊，要麽自己用來奢靡享受，要麽就給了杜充這種廢物。”
“大宋資源又不是無限的，趙構這麽亂搞，大宋能不被滅國，都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劉恆坐在一旁，聽著劉邦的這番話，心中也有些明悟。
在過去這段時間裏，劉恆在蕭何的丞相官署協理政務，就經常有這種感受。
有些事情，劉恆明明覺得也是需要投入資源去解決的，但蕭何卻並不同意。
蕭何還笑著對劉恆說道一句話。
“殿下，事有輕重緩急，朝廷是不可能替百姓解決所有事情的，有些事情隻能由百姓自己解決。”
當時的劉恆心中是不理解的。
他覺得這是道家所謂的“垂拱無為而治”思想在作祟。
既然是皇帝，既然是朝廷，怎麽可能不幫百姓解決問題呢？
現在劉恆懂了。
不是蕭何不想解決這些問題，而是大漢資源不夠！
一個王朝的資源再怎麽充裕，也不可能做到解決每一個百姓麵臨的所有問題。
朝廷這些必須要列出一個優先事項，解決最迫在眉睫的，那些不怎麽重要的就隻能往後放，或者等待當事人自己去解決。
朝廷實際上是想要激發地方大漢百姓的主觀能動性，鼓勵地方百姓進行某種程度上的自治。
這就是“無為、垂拱”四字中隱藏的意思。
朝廷做得少，百姓就會做得多。
朝廷不必包辦一切，百姓可以自行選擇填補權力空虛。
劉恆陷入沉吟。
這種方式，目前看起來倒也算是卓有成效。
隻是到底好不好呢？
如果真好，為何後世的皇帝都不采用黃老思想治國？
如果不好，那大漢眼下蒸蒸日上的發展又算什麽？
劉恆陷入了激烈的內心思想鬥爭之中。
唐初世界，李淵坐在龍船上遊湖。
這位大唐的皇帝陛下近來是越發的喜歡當甩手掌櫃了。
絕大部分政務都交給了太子李世民去處理。
李世民也很懂分寸，每天都會前來向李淵請安，並匯報一些重要的政務，請這位父皇進行裁決。
這對父子就在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維持著體麵、親情和權力的運轉。
李淵畢竟是開國皇帝，沒有一個開國皇帝是簡單的人物，即便是王莽這種也不例外。
李淵在曆史上會變成那個樣子，歸根結底，還是他過於低估了李世民。
他怎麽能想到，自己的這個二兒子竟然會是華夏五千年曆史上最優秀皇帝的最有力競爭者之一呢？
兒子太優秀，對父親而言也是一種很大的壓力啊。
李淵三言兩語就和李世民商量完了國事，隨後指著麵前的金幕笑嗬嗬地開口道：
“世民啊，你覺得這個嶽飛如何？”
李世民想了想，道：
“嶽飛若是能出身在將門世家，從小接受足夠優質的領兵知識傳授，應該是李靖一般的人物。”
這個答案讓李淵瞳孔微微一縮。
李靖！
李靖可不是一般人。
出身於隋唐頂級門閥“五姓七望”的隴西李氏定著房，履曆優秀，戰績彪炳。
很多人說，大唐沒有李世民就統一不了天下，但李淵並不覺得會是這樣。
因為大唐還有李靖！
雖然不喜歡李靖，但李淵也必須承認一點。
大唐之中除了自己的二兒子李世民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領兵打仗這件事情上比得上李靖。
李靖的用兵，完美符合兵法中“以正合，以奇勝”的思想。
正麵平推，李靖能打。
擇機突襲，李靖一樣能打。
李靖的用兵之道，是那種能讓對手完全感到絕望的類型。
任憑對手絞盡腦汁，李靖總能抓住對方的破綻，一舉破之。
這位大唐名將打仗，是從來不拖泥帶水的。
隻要一出兵，立馬就能贏，而且絕對是將敵方勢力徹底消滅，連根拔起的那種。
什麽長期圍困這種爛仗，壓根就沒在李靖身上發生過。
出兵，破敵，班師。
一整套流程下來，出兵的時間反而是最長的。
破敵的時間，短則一兩個月，長則三四個月。
在這個時代，這種效率絕對是極其驚人的。
李靖甚至還擅長招撫。
武德四年十一月，李靖領兵下兩廣。
不費一兵一卒，幾個月時間招撫兩廣地區九十六州，為大唐增加民戶六十多萬。
文能治國，武能安邦。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唐軍神李靖！
現在李世民居然說，嶽飛若是能擁有李靖一樣的家境，也能成為第二個李靖？
要知道門閥從東漢開始發跡，直到大唐，總共大幾百年的時間。
先後登上曆史舞台的那麽多頂級門閥，裏麵一代代的子弟何止幾萬人？
也僅僅出了一個李靖而已！
嶽飛，憑什麽？
李世民看出了李淵的疑惑，微笑做出迴答。
“兒臣也說不好，但兒臣心中的確是有這種預感。”
李淵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成語。
惺惺相惜！
英雄豪傑之中，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感應聯係。
縱然時空相隔，縱然所能見到的隻不過是人生中的短暫片段，也已經足夠了。
李淵點了點頭，道：
“原來如此，朕明白了。”
李淵並沒有懷疑李世民話語的真實性。
嶽飛隻不過是一個曆史上幾百年後的人物，李世民沒有任何理由在這件事情上和李淵說謊。
李淵想了想，又道：
“那你覺得嶽飛成為大宋的李靖嗎？”
李淵的意思並不是否認李世民對嶽飛的評判，而是在詢問李世民，嶽飛將來在大宋之中能不能擁有和李靖一樣的地位？
李靖如今已經是大唐兵部尚書兼檢校中書令，正兒八經的宰相。
而且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所有人都認為，李靖成為大唐宰相之首是遲早的事情。
李世民聞言，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兒臣覺得幾乎不可能。”
“趙構這種昏君，怎麽能和父皇您這樣的開國大帝相提並論？”
“趙構給父皇提鞋也不配！”
“有父皇，才能有李靖。有趙構，嶽飛就肯定成不了李靖。”
聽著李世民斬釘截鐵的話語，李淵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你小子是會說話的。”
“不過你說得對，趙構這種廢物，他憑什麽和朕比？”
“哼，朕看到他都來氣！”
李淵從小繼承唐國公爵位，年幼的他眼睜睜看著李家從“八柱國”頂級門閥衰落下去。
但李淵並沒有怨天尤人，一步步地重新振興家族，最終建立大唐這個華夏曆史上最顯赫的王朝之一。
如果趙構拿的是李淵的劇本，那趙構至少也應該恢複整個北宋的疆域，而不是被兀術追得天天在海上吃海風，大過年的隻能跑去寺院裏找主持要炊餅。
李淵感慨了幾句，隨後對著金幕發出感慨。
“嶽飛和韓世忠這樣的將領還是比較可惜的，怎麽就碰上了趙構這種皇帝呢？”
“朕有時候在想，如果朕有趙構這種兒子，不如直接掐死算了。”
李世民聞言微笑不語。
其實李淵還真有一個類似趙構的兒子。
李元吉！
李元吉的特點就三個，好色、無能、殘暴。
好色就不必多說了，金幕中諸多好色敗家子該有的樣子，李元吉是一點不少。
為啥說李元吉無能？
當初李淵從晉陽起兵，帶著李建成和李世民南下河東進攻關中，把晉陽這個大本營留給李元吉駐守。
結果李元吉一看到老爹和兄長都沒了，直接放飛自我。
他喜歡打獵，偏偏又不愛去遠的地方，於是就在晉陽附近的村莊到處亂衝亂撞，隨意踩踏莊稼不說，看到人家家裏圈養的豬牛羊等動物就當場射死，然後作為自己的獵物帶走。
到後來打獵動物沒辦法滿足了，李元吉居然在晉陽大街上縱馬奔馳，直接對著人群射箭，殺人取樂！
他甚至還在光天化日之下衝進人家家裏，當著別人丈夫的麵汙辱別人的妻子和女兒。
然後劉武周帶兵過來攻打晉陽，李元吉一聽消息直接嚇尿了，竟然在劉武周還沒抵達的時候就趁著夜晚帶著妻妾逃走，去了剛剛被李淵占領不久的長安。
晉陽接下來自然就毫無懸念地陷落了。
李淵當時這叫一個氣啊，老子在前線辛辛苦苦才打下長安，你居然一戰都沒打就把老子的起家大本營晉陽給丟了？
這種無能程度，和趙構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還有殘暴這一點，也值得一說。
李元吉在出生的時候，長相極其醜陋。
醜到什麽地步？
他的生母竇皇後看到自己生出來居然是這麽一個家夥之後，氣得差點昏迷過去，當場就讓侍女把李元吉帶出去丟河裏淹死，對外就說這孩子生下來夭折了。
這個名叫陳善意的侍女於心不忍，偷偷將李元吉帶迴娘家，讓娘家人照顧。
當時李淵還是隋朝官員，有事外出公幹。
等李淵迴府之後，陳善意稟明李淵事情經過。
李淵驚訝之下做通了竇皇後的心理建設，才把李元吉這個醜八怪帶迴府中撫養。
這位侍女陳善意對李元吉是有救命之恩的，可李元吉是怎麽迴報的？
李淵為了表彰陳善意，就讓陳善意服侍李元吉，是李元吉身邊諸多侍女之首。
結果李元吉長大後，竟然因為一件雞蛋裏挑骨頭的小事，就把陳善意處死了！
而且還是當場打死，讓李淵、李建成、李世民這三位父兄都來不及營救陳善意。
再加上之前所說的那些事跡，李世民有些時候都懷疑，自己這個弟弟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徹頭徹尾的壞種，李元吉無疑就是這種人。
隻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正在嶽飛和韓世忠兩人在黃天蕩圍攻兀術的時候，大宋各地的領土上，也在接連不斷地爆發著戰爭。】
【完顏宗輔移師陝西，正在猛攻張浚所率領的陝西守軍。】
【完顏宗翰進占汴京，於中原一帶肆虐屠戮，並得到了完顏拔離速所部的支援。】
【完顏撻懶則在猛攻泰州一帶，準備徹底占領整個淮東。】
泰州城。
在得知金軍抵達的消息之後，大量的宋朝百姓紛紛南下逃亡。
見識過這麽多場宋金戰爭，尤其是在得知兀術搜山檢海把皇帝趙構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能逃到海上之後，泰州城的大宋老百姓已經不再相信宋軍能保護他們了。
然而他們想走，金軍卻並不願意看到他們走。
一支兩千人的金軍騎兵猛然出現在泰州城外，朝著正在逃亡的浩蕩人流奔襲而來。
人群發現了金軍的出現，恐慌的情緒達到了最高峰。
各種推搡擁擠，許多人當場被活活踩踏而死。
這些擁擠嚴重地拖慢了人群逃跑的速度。
眼看金軍的騎兵越來越近，許多人已經發出了絕望的哭喊聲。
一陣箭雨射來，沒入金軍騎兵陣中。
為首的金軍騎兵紛紛中箭落馬。
金軍領兵將軍大怒。
“是誰？”
他的視線順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發現了一支數千人的宋軍。
站在這支宋軍最前方的是一名年輕英武，雙目中殺氣騰騰的將領。
他手持一杆長槍，正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來襲的金軍。
正是在黃天蕩之後晉升為通、泰州鎮撫使的嶽飛！
“出擊！”
嶽飛一聲令下，率領部下們迎上了金軍騎兵。
雙方展開了一場極其激烈的戰鬥。
金軍騎兵數量不過兩千，遠遜色於嶽飛麾下兵馬。
他們並沒有直接衝陣，因為這支騎兵屬於金軍的斥候序列，多以皮甲輕騎兵為主。
利用靈活的機動性，金軍騎兵圍繞著嶽飛所部展開了騷擾。
蹄聲陣陣，金軍騎兵不斷拉近距離，憑借著戰馬奔馳時候的巨大慣性力增加弓箭的射程，隨後在射出弓箭後主動變換方向，躲開宋軍的反擊。
嶽飛也嚐試率本部騎兵出擊，想要以騎兵對抗騎兵。
但他麾下的騎兵此刻不過五百人，和兩千金軍騎兵相比戰鬥力是更弱勢的一方。
嶽飛嚐試了幾次，發現金軍確實不會和自己硬碰硬。
自家騎兵數量少，在弓箭比拚中明顯占不到便宜。
嶽飛果斷改變了戰術。
“就地防守，等待泰州百姓撤退，我們殿後！”
宋軍也不再主動出擊。
嶽飛將盾牌兵放到了最前線，弓弩手位於盾牌兵的後麵等待時機，其餘士兵則在更後方嚴陣以待。
見到有宋軍前來保護之後，逃亡的泰州百姓們立刻吃了一顆定心丸，往南的道路上車流和人流逐漸穩定了下來，擁有了一定秩序。
隻是這些百姓往往拖家帶口，老人、女子和兒童不在少數，又大多是以步行為主，故而前進的速度極慢。
嶽飛率部和金軍這兩千騎兵周旋了一個時辰後，所有泰州百姓才完全脫離了他們的視線。
“準備後撤，保持戰鬥陣型！”
在嶽飛的命令下，數千宋軍緩緩後撤。
而對麵的兩千金軍騎兵也並沒有放棄的意思，依舊遠遠地追著，時不時就突然衝上來射幾發冷箭，吸引宋軍的注意力，打算讓宋軍變得疲憊。
這種戰場形勢對於宋軍而言無疑是非常憋屈的，張憲就氣得破口大罵。
“這些金狗，他們怎麽就不敢正麵過來和我們拚一次！”
嶽飛的表情倒是比較平靜，他注視著猶如狗屁膏藥一般的金軍兩千騎兵，淡淡道：
“這還隻是開始，完顏撻懶的主力部隊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啊？”張憲有些愣住。
完顏撻懶作為兩淮地區金軍的主將，他的兇名早就已經傳遍各座城池。
楚州之戰雖然讓完顏撻懶受到了一定損失，但也同樣讓兩淮地區的大宋軍民心中震恐。
這個金國瘋子，他是真的會在受到挫折時瘋狂攻城，直到把整座城池殺到隻剩下最後一點人的！
這也是為何嶽飛在得知泰州百姓南逃的時候，作為泰州鎮撫使並沒有反對的原因。
嶽飛如今手中的兵力隻不過七八千人，其中大部分還是最近才剛剛招募入伍的。
這樣的一支軍隊，說是烏合之眾也不為過。
想要憑借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去和完顏撻懶麾下的數萬金軍主力硬抗，就是找死。
在經曆了多次的挫折與打擊之後，嶽飛的心智越來越成熟，他的想法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既然眼下正麵確實打不過金軍，那就通過一場場小規模的戰爭磨礪自己麾下的軍隊。
直到有朝一日，大宋的軍隊能在正麵戰場上和金軍抗衡，並擊敗金軍為止！
帶著勇氣去奮戰到死亡，其實並不難。
真正困難的是在絕對的逆境中堅守、忍耐、成長，直至變得真正強大起來，報仇雪恨。
正如嶽飛所言，幾個時辰後，又一支金軍步兵抵達。
這支金軍步兵數量不算太多，三千左右。
但和之前的騎兵會合後，總數已經達到了五千人。
五千金軍不再畏懼嶽飛麾下的八千宋軍，開始主動發起了試探性的攻勢。
這一次，雙方在最前線展開了白刃戰。
宋軍將士們在盾牌的掩護下，各種箭矢猶如飛蝗般射出。
等到金軍士兵衝近之後，又將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瘋狂捅刺。
激戰一個多時辰後，金軍始終沒有辦法突破宋軍的防線，隻能選擇暫時脫離戰鬥。
嶽飛吐出一口氣，看了一眼天空。
太陽已然西斜，紅彤彤金燦燦的一片。
他神情凝重。
金軍一天之內就已經增兵到了五千人，那明天、後天呢？
張憲等人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無不憂心忡忡。
臨時營地之中，嶽飛沉吟片刻，站了起來。
“王貴、楊再興，你們等會跟我一起去夜襲金軍！”
眾人聞言不由愣住。
夜襲金軍？
張憲雙眼一亮，趕忙道：
“將軍，帶我一起！”
嶽飛搖了搖頭，嚴肅地對著張憲開口道：
“張憲，我這一次隻帶五百騎兵去，你負責統領剩餘的將士。”
“若我被俘虜或者戰死，由你暫代鎮撫使的職位。”
張憲呆住了。
夜色中，嶽飛帶著五百騎兵，靜悄悄地逼近了金軍營地。
並不是嶽飛不想帶更多人，而是他麾下的騎兵就隻有這麽五百人。
一旦一擊不中，嶽飛可以憑借著騎兵的機動性迅速撤離。
就在他漸漸靠近金軍營地的時候，突然一聲尖利的口哨聲從不遠處傳來。
“不好，被發現了！”
嶽飛心中一驚，頓時麵臨兩難選擇。
到底是要直接衝鋒，還是選擇撤退？
這個距離，是可以在金軍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衝進去的。
當然，用來撤退的話，金軍同樣也來不及追擊。
短短的幾秒鍾內，兩種念頭在嶽飛腦海之中來迴激蕩。
終於，他一咬牙，開口道：
“撤退！”
一旁的王貴和楊再興都有些愕然，但還是嚴格地遵循了嶽飛的命令，全部撤退。
蹄聲陣陣，宋軍消失在了黑夜中。
金軍大營。
“什麽，宋軍居然撤退了？”
完顏撻懶坐在帥帳裏，儒雅的臉龐上頗為意外。
“不對啊，這不是嶽飛的風格啊。”
統製嶽飛，並沒有資格被完顏撻懶放在心上。
但是，能在江南地區追著兀術撕咬下一大塊肉，還能差點和韓世忠在黃天蕩弄死兀術的新任鎮撫使嶽飛，已經足夠讓完顏撻懶想辦法去收集他的資料了。
完顏撻懶看著麵前的秦檜，有些不高興地開口道：
“秦檜，你這個計策根本就沒用！”
秦檜一臉尷尬。
原本完顏撻懶在楚州的時候就已經告知秦檜，讓他做好準備迴歸大宋。
但一直到現在，完顏撻懶依舊沒有把秦檜放歸。
秦檜也不敢問，就隻能這麽拖著。
天天當狗，替完顏撻懶四處勸降，鞍前馬後的給完顏撻懶拍馬屁。
當完顏撻懶對嶽飛的重視程度上了一個級別之後，秦檜這個大宋降官無疑就成為了搜集嶽飛資料的最好人選。
秦檜幹巴巴地開口道：
“主子，從之前收集到的資料來看，嶽飛此人性格十分衝動，隻要看到大金的軍隊就一定會瘋狂衝上來。”
“奴才也不知道為何他性子突然轉變了，難道是有別的謀士給他出謀劃策？”
今天的一整場戰爭，其實都是完顏撻懶和秦檜的計策。
看似隻有五千金軍，但事實上，完顏撻懶還有三千騎兵精銳偷偷潛伏在距離這處金軍營地以北五裏左右的森林中。
在通過秦檜了解到了嶽飛的性格之後，完顏撻懶就斷定，嶽飛肯定不會坐視金軍明日繼續增兵。
嶽飛的選擇隻有今夜襲營，擊破金軍這五千先鋒軍，才能爭取到更多時間。
至於為何故意發出警報聲，也是完顏撻懶的授意。
在完顏撻懶看來，自己既然設下陷阱，按照嶽飛久經沙場的作戰經曆，說不定會看出不對。
所以等到嶽飛進入可以衝鋒的範圍後發出警報，就是要迫使嶽飛沒有足夠的時間仔細觀察，隻能倉促選擇進攻！
那樣一來，營地之中早就做好埋伏的五千金軍以及營地外等候多時的三千金軍騎兵，足以讓嶽飛有來無迴。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嶽飛確實來夜襲了，也確實被發現，陷入了艱難的思考中。
但思考完畢後，嶽飛竟然撤退了！
說好的嶽飛是莽夫一個呢？
完顏撻懶氣唿唿地瞪了秦檜一眼，罵道：
“肯定是你的計策出了問題，你這狗才，簡直一點用都沒有！”
作為高貴的大金皇族和主子，完顏撻懶當然是不可能有任何過錯的。
那麽，隻能是低賤的宋國俘虜和奴才秦檜來承擔這一次失敗的責任！
很快，連聲告饒的秦檜就被拖到了帳外，讓金人用鞭子抽得血肉模糊。
秦檜在血泊中痛苦扭動著身軀，呻吟著。
完顏撻懶看到這裏，心中終於痛快了。
“好了，別打死了，留著還有用！”
完顏撻懶讓人把秦檜帶下去之後，注視著外麵的黑暗，哼了一聲。
“今晚算你命好，明日我倒要看看你還有沒有這樣好的運氣！”
翌日，完顏撻懶不再隱藏，帶上八千金軍開始迫近宋軍。
嶽飛又率部後撤了大約五裏地，隨後在一處丘陵設下防線。
在麵對擁有五千騎兵的金軍時，想要逃亡簡直就是奢望。
但嶽飛也沒想逃。
楊再興策馬飛奔而迴，告知嶽飛一個消息。
“大人，最晚到今天日落，百姓們就能進入下一個城鎮了。”
“還有，我們剛剛收到的消息，完顏撻懶至少有一萬兵馬正在圍攻泰州。”
泰州雖然逃了很多人，但依舊還有數量不少的大宋軍民守衛城池，打算和楚州一樣拚到最後一刻。
嶽飛深吸一口氣，神情凝重地開口。
“明白了。”
“做好準備，今日必然是一場惡戰！”
嶽飛的預言很快就應驗了。
金軍數量和宋軍相當，這就意味著金軍的戰鬥力遠勝宋軍。
金軍騎兵唿嘯如風，不斷地投射著箭矢。
最中央的戰場上，三千金軍步兵身披重甲，瘋狂壓迫宋軍的第一道防線。
燕雲十六州對遼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那裏擁有著大量的漢人工匠，能給遼國鑄造出帶有中原技術的武器盔甲。
而金國在滅亡遼國之後，不但繼承了這些世世代代傳承的遼國工匠，同時還在一次次南征大宋中俘虜了許多大宋工匠，在汴京城中搶奪到了許多記載著大宋鍛造冶煉技藝的書籍。
這便是金國這些步兵們身上重甲和精良武器的來源，也是金國能夠在正麵戰場上始終具備優勢的一大原因。
一個很少被人所知的事實是，在過去的五次宋金戰爭中，金國大部分時間裏都是裝備更精良的一方！
在金軍重步兵的瘋狂衝擊下，大宋最前方的盾兵們很快支撐不住，防線搖搖欲墜。
關鍵時刻，楊再興、張憲、王貴等高級軍官紛紛率領親衛投入戰場。
“殺！”
楊再興手中長槍刺出，貫穿了一名金軍的喉嚨。
槍尖往後一拔，鮮血噴濺而出，這名金軍應聲倒地。
但楊再興心中卻沒有任何的歡喜情緒。
下一秒鍾，他眼前又一名金軍士兵出現了！
嶽飛策馬立於後陣，注視著整個戰場，眉頭漸漸皺起。
金軍，太難殺了！
別看隻有三千步兵，但這些金軍的戰鬥力都是一等一的強悍。
若是單獨拎出來，一名金軍至少能匹敵兩名到三名的宋軍士兵。
再加上重甲的防護加持，每殺掉一名金軍都顯得異常困難。
若不是宋軍最前方的盾兵們還在苦苦支撐，此刻宋軍恐怕早就已經潰敗了。
嶽飛神色凝重，思考片刻，並未選擇拿起長槍，而是從馬鞍下取出了自己的兩支單手鐧。
戰場的最前線，徐慶被一名金軍謀克給纏住了。
這名金軍謀克身材高大魁梧，手中的大刀比之尋常大刀還要大了足足一號。
厚重的刀麵唿嘯斬落時，勁風刮過臉頰都能讓人感覺到刺痛!
當！
徐慶隻感覺一股巨力從對方的刀鋒上傳來，身不由己地退後兩步，胸前空門露出。
對麵那名謀克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大刀立刻從半空中閃過，直接斬向徐慶胸口！
這一刀若是落實了，徐慶就要從胸口處被一刀兩斷。
危急時刻，兩支單手鐧突然從側翼出現，架住了大刀。
當當！
兩聲短促的響聲集合在一起，變成了一聲極為悠長的金鐵相交之聲。
嶽飛的聲音在徐慶耳旁響起。
“準備好！”
徐慶精神一振，和嶽飛同時朝著這名謀克攻去。
他奮起力氣，一槍刺向對方下巴。
這些金人重甲步兵，甚至連臉上都戴著麵具。
隻有下巴處和脖子相交的這一段，是唯一的空隙所在！
金人謀克後退一步，大刀橫移過來，架住了徐慶的槍尖。
又是一聲響，徐慶槍尖正中寬闊的刀麵。
哢嚓一聲，木製槍杆無法承受這股巨力，竟然從中折斷！
徐慶心中大驚。
砰砰！
兩支單手鐧突然出現，重重地擂在了金人謀克胸前的重甲上。
砰砰砰砰！
又是接連四聲。
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鍾裏，嶽飛瘋狂出擊，狠狠地在這名金人謀克的胸甲上擂了六鐧。
噗！
一股鮮血從麵具中噴灑而出。
砰砰砰砰！
又是接連四鐧。
這名金人謀克踉蹌後退兩步，轟然倒地。
徐慶又驚又喜，突然明白了嶽飛為什麽不用更擅長的長槍，而是改用鐧。
他剛剛是活活地震死了對方！
嶽飛迴頭瞪了一眼徐慶，叫道：
“還愣著幹什麽，換槍！”
徐慶這才迴過神來，自己的武器剛剛斷了！
……
金人後陣之中，完顏撻懶騎在馬上，注視著麵前的戰場，原本帶著笑意的臉龐漸漸變得嚴肅。
“不愧是能將兀術圍困了四十八天的宋國將軍，帶兵的確是有些本事！”
此刻烈日當空，已經是正午時分。
若是換做其他任何一支宋軍部隊，在同等數量的情況下和完顏撻懶進行這種野外正麵對抗。
完顏撻懶自認為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擊潰對方。
但現在，嶽飛已經擋住完顏撻懶半個白天，將近三個時辰！
完顏撻懶唿出一口氣，突然下達命令。
“好了，鳴金收兵吧。”
這個命令讓在場的其他金國將軍都極為疑惑。
“殿下，我們馬上就要贏了！”
“殿下，為何要收兵？”
完顏撻懶哼了一聲，冷冷道：
“我當然知道打下去能贏，但想要擊潰這嶽飛的八千人，我們至少要付出兩千五，不，三千的死傷！”
“你們誰想死在這裏？”
聽著完顏撻懶的話，在場的金人不由麵麵相覷。
打仗歸打仗，但死這種事情確實是誰都不想的。
咱們打仗可不是為了去死，而是為了勝利，然後玩弄宋人女子，搶奪宋人財富！
完顏撻懶哼了一聲。
對這位金軍主將而言，楚州一戰已經讓他損失不小。
若是再把兩三千精銳消耗在擊潰嶽飛這上麵，那前後加起來的損失就真的是要傷筋動骨了。
這可不行。
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老了，隨時都可能死，這是所有金國高層心知肚明的事情。
這種時候，不僅僅是完顏宗翰、完顏宗輔、兀術等人覬覦皇位。
完顏撻懶同樣也是競爭者之一！
完顏吳乞買這種分兵多路的安排，其實也相當於是一種競爭。
誰贏，誰就能在競爭之中獲勝，就能向皇位邁出更堅實的步伐。
完顏撻懶不但要贏，而且還要贏得漂亮。
慘勝這種事情，有楚州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反正……
完顏撻懶嘴角扯動了一下，淡淡道：
“鳴金收兵，我們轉頭迴去進攻泰州！”
反正隻要泰州拿下了，這功勞就是穩穩當當。
何必在這裏磕嶽飛這個硬骨頭！
嶽飛雙鐧同時揮出，又擊殺了一名金軍謀克。
此刻他渾身冒汗，就連步伐都有些踉蹌。
宋軍防線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對麵這支金軍的精銳程度，遠遠超出了嶽飛事前的估計。
嶽飛本以為自己至少能堅守一天以上，卻沒想到半天剛過，己方防線就要崩潰了。
“難道今天要死在這裏？”
嶽飛心中念頭浮現，不覺有些遺憾。
他是不會撤退的。
若是撤了，擁有大隊騎兵的金軍一定能在日落前追上還在逃亡的泰州民眾！
可惜，沒辦法幫過去那些死難的袍澤報仇了。
那就多拉一些金人陪葬吧！
嶽飛舉起雙鐧，正準備再度迎戰敵人，卻突然聽到了空氣中尖銳的鳴金之聲。
嗯？
我沒讓撤兵啊？
嶽飛腦海中剛剛湧現出疑惑，就發現麵前的金軍士兵們腳步明顯減緩。
他突然迴過神來。
難道是金軍要撤退？
接下來的場麵果然驗證了嶽飛的判斷。
剛剛還在猛攻的金軍，在鳴金聲響起之後，迅速脫離接觸，開始往後退去。
嶽飛站住身形，並未追擊，而是有些疑惑地看著退走的金軍。
張憲唿哧唿哧地衝了過來，一臉興奮。
“將軍，金狗逃跑了，咱們快追！”
嶽飛環視一眼旁邊的部下們。
一番激戰過後，這些部下明顯體力不支。
“不能追擊，讓他們走。”
嶽飛果斷下定決心。
張憲大為不解，正打算開口質問，又聽到了嶽飛的下一句話。
“對麵還有五千騎兵！追上去的話，我們反而會被包圍。”
張憲這才了然，和嶽飛站在一起，目送金軍緩緩北去。
直到最後一名金軍消失在視線中，嶽飛才再度開口。
“這樣不行。”
“啊？什麽不行？”張憲疑惑道。
嶽飛道：
“金軍戰鬥力太強了，若是按照以前的陣法，我們還是很難和他們抗衡。”
“得想一些新的辦法才行。”
張憲哦了一聲，並未在意。
這種東西那是將軍應該想的事情，我張憲隻需要老老實實聽指揮打仗就好了。
嶽飛站在原地，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之中。
直到王貴等人聚攏過來，匯報戰損。
“陣亡七百五十人，受傷將近兩千。”
“斬首敵軍約三百級，敵軍傷者估計在一千以上。”
嶽飛聞言，不由默然。
這戰鬥力，確實還是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啊……
他沉吟良久，緩緩開口。
“是該想點新的辦法了。”
看到這裏，漢初世界中，劉邦表情有些微妙。
“這個嶽飛，還真的無師自通了？居然都能識破陷阱主動撤退了。”
周勃有些意外地開口道：
“若是臣的話，說不定當時還真的就衝進去了。”
曹參點頭道：
“嶽飛接下來的堅守，也是可圈可點的。”
劉盈聽著眾人誇獎嶽飛，心中則有些疑惑。
問個問題，父皇應該不會生氣吧？
於是劉盈道：
“父皇，嶽飛的兵馬還是遜色於金軍啊，為何您和各位大臣都在誇獎他？”
劉邦哈哈一笑，果然沒有生氣，而是耐心解釋。
“從戰鬥力上來說，嶽飛確實不如完顏撻懶，但咱們看事情要看全麵。”
“呂釋之，你來解釋吧。”
呂釋之有些驚訝，想了想之後開口道：
“嶽飛的問題並不在於戰鬥力，而是在於資源不夠，太子殿下。”
一路過來，嶽飛最高官職也不過是一個通、泰州鎮撫使。
換句話說，嶽飛最多隻能獲得通州和泰州這兩個地方的資源。
這兩個州加起來，也就是一個郡的資源而已。
而對麵的完顏撻懶所率領的金軍，則擁有整個金國的戰爭資源支持。
這就好比一個出身普通的良家子弟，一上來就要跟億萬富翁的兒子比拚。
人家的資源、眼界、人脈、部下都有富豪老爹搞定，普通人根本沒這種條件，萬事隻能靠自己。
呂釋之道：
“在這種情況下，嶽飛能在短短幾年裏就成長到如今的地步，確實是非常不易。”
呂澤也補充了一句：
“殿下您想，之前在馬家渡的時候，嶽飛麾下的軍隊是擁有整個大宋資源支持的。”
“馬家渡之戰，嶽飛不就差一點擊潰了對麵的金軍嗎？”
“所以嶽飛能力其實已經足夠了，隻要大宋朝廷給他足夠的資源，他有很大可能成為金軍的克星！”
有能力，還不夠。
得有足夠的平台來發揮。
嶽飛現在得到的平台資源還是太小，太少。
劉盈這才明白過來，連連點頭。
“明白了。”
劉邦笑嗬嗬地開口道：
“為什麽說帝王識人之術是最重要的，便在這裏。”
“假如趙構能給嶽飛、韓世忠等人足夠的資源，兩淮戰場上還會糜爛成這種樣子嗎？”
“趙構的資源啊，要麽自己用來奢靡享受，要麽就給了杜充這種廢物。”
“大宋資源又不是無限的，趙構這麽亂搞，大宋能不被滅國，都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劉恆坐在一旁，聽著劉邦的這番話，心中也有些明悟。
在過去這段時間裏，劉恆在蕭何的丞相官署協理政務，就經常有這種感受。
有些事情，劉恆明明覺得也是需要投入資源去解決的，但蕭何卻並不同意。
蕭何還笑著對劉恆說道一句話。
“殿下，事有輕重緩急，朝廷是不可能替百姓解決所有事情的，有些事情隻能由百姓自己解決。”
當時的劉恆心中是不理解的。
他覺得這是道家所謂的“垂拱無為而治”思想在作祟。
既然是皇帝，既然是朝廷，怎麽可能不幫百姓解決問題呢？
現在劉恆懂了。
不是蕭何不想解決這些問題，而是大漢資源不夠！
一個王朝的資源再怎麽充裕，也不可能做到解決每一個百姓麵臨的所有問題。
朝廷這些必須要列出一個優先事項，解決最迫在眉睫的，那些不怎麽重要的就隻能往後放，或者等待當事人自己去解決。
朝廷實際上是想要激發地方大漢百姓的主觀能動性，鼓勵地方百姓進行某種程度上的自治。
這就是“無為、垂拱”四字中隱藏的意思。
朝廷做得少，百姓就會做得多。
朝廷不必包辦一切，百姓可以自行選擇填補權力空虛。
劉恆陷入沉吟。
這種方式，目前看起來倒也算是卓有成效。
隻是到底好不好呢？
如果真好，為何後世的皇帝都不采用黃老思想治國？
如果不好，那大漢眼下蒸蒸日上的發展又算什麽？
劉恆陷入了激烈的內心思想鬥爭之中。
唐初世界，李淵坐在龍船上遊湖。
這位大唐的皇帝陛下近來是越發的喜歡當甩手掌櫃了。
絕大部分政務都交給了太子李世民去處理。
李世民也很懂分寸，每天都會前來向李淵請安，並匯報一些重要的政務，請這位父皇進行裁決。
這對父子就在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維持著體麵、親情和權力的運轉。
李淵畢竟是開國皇帝，沒有一個開國皇帝是簡單的人物，即便是王莽這種也不例外。
李淵在曆史上會變成那個樣子，歸根結底，還是他過於低估了李世民。
他怎麽能想到，自己的這個二兒子竟然會是華夏五千年曆史上最優秀皇帝的最有力競爭者之一呢？
兒子太優秀，對父親而言也是一種很大的壓力啊。
李淵三言兩語就和李世民商量完了國事，隨後指著麵前的金幕笑嗬嗬地開口道：
“世民啊，你覺得這個嶽飛如何？”
李世民想了想，道：
“嶽飛若是能出身在將門世家，從小接受足夠優質的領兵知識傳授，應該是李靖一般的人物。”
這個答案讓李淵瞳孔微微一縮。
李靖！
李靖可不是一般人。
出身於隋唐頂級門閥“五姓七望”的隴西李氏定著房，履曆優秀，戰績彪炳。
很多人說，大唐沒有李世民就統一不了天下，但李淵並不覺得會是這樣。
因為大唐還有李靖！
雖然不喜歡李靖，但李淵也必須承認一點。
大唐之中除了自己的二兒子李世民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領兵打仗這件事情上比得上李靖。
李靖的用兵，完美符合兵法中“以正合，以奇勝”的思想。
正麵平推，李靖能打。
擇機突襲，李靖一樣能打。
李靖的用兵之道，是那種能讓對手完全感到絕望的類型。
任憑對手絞盡腦汁，李靖總能抓住對方的破綻，一舉破之。
這位大唐名將打仗，是從來不拖泥帶水的。
隻要一出兵，立馬就能贏，而且絕對是將敵方勢力徹底消滅，連根拔起的那種。
什麽長期圍困這種爛仗，壓根就沒在李靖身上發生過。
出兵，破敵，班師。
一整套流程下來，出兵的時間反而是最長的。
破敵的時間，短則一兩個月，長則三四個月。
在這個時代，這種效率絕對是極其驚人的。
李靖甚至還擅長招撫。
武德四年十一月，李靖領兵下兩廣。
不費一兵一卒，幾個月時間招撫兩廣地區九十六州，為大唐增加民戶六十多萬。
文能治國，武能安邦。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唐軍神李靖！
現在李世民居然說，嶽飛若是能擁有李靖一樣的家境，也能成為第二個李靖？
要知道門閥從東漢開始發跡，直到大唐，總共大幾百年的時間。
先後登上曆史舞台的那麽多頂級門閥，裏麵一代代的子弟何止幾萬人？
也僅僅出了一個李靖而已！
嶽飛，憑什麽？
李世民看出了李淵的疑惑，微笑做出迴答。
“兒臣也說不好，但兒臣心中的確是有這種預感。”
李淵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成語。
惺惺相惜！
英雄豪傑之中，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感應聯係。
縱然時空相隔，縱然所能見到的隻不過是人生中的短暫片段，也已經足夠了。
李淵點了點頭，道：
“原來如此，朕明白了。”
李淵並沒有懷疑李世民話語的真實性。
嶽飛隻不過是一個曆史上幾百年後的人物，李世民沒有任何理由在這件事情上和李淵說謊。
李淵想了想，又道：
“那你覺得嶽飛成為大宋的李靖嗎？”
李淵的意思並不是否認李世民對嶽飛的評判，而是在詢問李世民，嶽飛將來在大宋之中能不能擁有和李靖一樣的地位？
李靖如今已經是大唐兵部尚書兼檢校中書令，正兒八經的宰相。
而且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所有人都認為，李靖成為大唐宰相之首是遲早的事情。
李世民聞言，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兒臣覺得幾乎不可能。”
“趙構這種昏君，怎麽能和父皇您這樣的開國大帝相提並論？”
“趙構給父皇提鞋也不配！”
“有父皇，才能有李靖。有趙構，嶽飛就肯定成不了李靖。”
聽著李世民斬釘截鐵的話語，李淵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你小子是會說話的。”
“不過你說得對，趙構這種廢物，他憑什麽和朕比？”
“哼，朕看到他都來氣！”
李淵從小繼承唐國公爵位，年幼的他眼睜睜看著李家從“八柱國”頂級門閥衰落下去。
但李淵並沒有怨天尤人，一步步地重新振興家族，最終建立大唐這個華夏曆史上最顯赫的王朝之一。
如果趙構拿的是李淵的劇本，那趙構至少也應該恢複整個北宋的疆域，而不是被兀術追得天天在海上吃海風，大過年的隻能跑去寺院裏找主持要炊餅。
李淵感慨了幾句，隨後對著金幕發出感慨。
“嶽飛和韓世忠這樣的將領還是比較可惜的，怎麽就碰上了趙構這種皇帝呢？”
“朕有時候在想，如果朕有趙構這種兒子，不如直接掐死算了。”
李世民聞言微笑不語。
其實李淵還真有一個類似趙構的兒子。
李元吉！
李元吉的特點就三個，好色、無能、殘暴。
好色就不必多說了，金幕中諸多好色敗家子該有的樣子，李元吉是一點不少。
為啥說李元吉無能？
當初李淵從晉陽起兵，帶著李建成和李世民南下河東進攻關中，把晉陽這個大本營留給李元吉駐守。
結果李元吉一看到老爹和兄長都沒了，直接放飛自我。
他喜歡打獵，偏偏又不愛去遠的地方，於是就在晉陽附近的村莊到處亂衝亂撞，隨意踩踏莊稼不說，看到人家家裏圈養的豬牛羊等動物就當場射死，然後作為自己的獵物帶走。
到後來打獵動物沒辦法滿足了，李元吉居然在晉陽大街上縱馬奔馳，直接對著人群射箭，殺人取樂！
他甚至還在光天化日之下衝進人家家裏，當著別人丈夫的麵汙辱別人的妻子和女兒。
然後劉武周帶兵過來攻打晉陽，李元吉一聽消息直接嚇尿了，竟然在劉武周還沒抵達的時候就趁著夜晚帶著妻妾逃走，去了剛剛被李淵占領不久的長安。
晉陽接下來自然就毫無懸念地陷落了。
李淵當時這叫一個氣啊，老子在前線辛辛苦苦才打下長安，你居然一戰都沒打就把老子的起家大本營晉陽給丟了？
這種無能程度，和趙構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還有殘暴這一點，也值得一說。
李元吉在出生的時候，長相極其醜陋。
醜到什麽地步？
他的生母竇皇後看到自己生出來居然是這麽一個家夥之後，氣得差點昏迷過去，當場就讓侍女把李元吉帶出去丟河裏淹死，對外就說這孩子生下來夭折了。
這個名叫陳善意的侍女於心不忍，偷偷將李元吉帶迴娘家，讓娘家人照顧。
當時李淵還是隋朝官員，有事外出公幹。
等李淵迴府之後，陳善意稟明李淵事情經過。
李淵驚訝之下做通了竇皇後的心理建設，才把李元吉這個醜八怪帶迴府中撫養。
這位侍女陳善意對李元吉是有救命之恩的，可李元吉是怎麽迴報的？
李淵為了表彰陳善意，就讓陳善意服侍李元吉，是李元吉身邊諸多侍女之首。
結果李元吉長大後，竟然因為一件雞蛋裏挑骨頭的小事，就把陳善意處死了！
而且還是當場打死，讓李淵、李建成、李世民這三位父兄都來不及營救陳善意。
再加上之前所說的那些事跡，李世民有些時候都懷疑，自己這個弟弟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徹頭徹尾的壞種，李元吉無疑就是這種人。
隻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