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第一座金軍大營中,嶽飛在馬上飛速轉頭環顧一圈,驚訝地發現居然並沒有任何一個敵人。


    他的視線微微拉低,落在了地上。


    地上橫七豎八躺倒著許多人,有宋軍士兵,也有金軍的士兵。


    “這應該就是王孝忠將軍衝擊過的軍營了。”


    嶽飛心中頓時雪亮,趕忙沿著這條路衝了下去。


    三百騎兵馬蹄飛快,很快又衝過了第二座和第三座軍營。


    直到衝過了第三座軍營之後,嶽飛才終於發現了一些小規模的敵人。


    這些金軍朝著嶽飛不斷射箭,但都被嶽飛憑借著速度和身上的甲胄輕鬆擋住。


    “咦,他們怎麽隻射箭?”


    嶽飛心中疑惑,但胯下坐騎並沒有絲毫放緩,而是微微改變了一下方向,朝著麵前的小股金軍殺了過去。


    就在雙方距離不斷拉近的時候,這些金軍突然一聲發喊,四處逃散,躲入了營地各處。


    “啊?”嶽飛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這幾個月的仗打下來,嶽飛是真沒見過金軍會在麵對宋軍的時候主動逃散的。


    最差的情況下,也得雙方真刀真槍地拚一場,金軍實在是打不過了才會撤退。


    這啥情況?


    身後的王貴大叫道:


    “飛哥兒,要不要把他們揪出來?”


    嶽飛看了一眼營地中密密麻麻的帳篷,遲疑了兩秒鍾之後做出決定。


    “不用管他們,我們先去支援王孝忠將軍!”


    話音剛落,嶽飛心中不由一動。


    等等,這些金軍正好是在王孝忠將軍的衝擊線路上。


    他們不會是被王孝忠將軍打到嚇破膽,完全沒有士氣了吧?


    嶽飛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應該就是真實情況。


    隨後,他不由對那位平日裏隻是偶爾見過的王孝忠將軍產生敬意。


    這也太強悍了吧?


    馬蹄從第四座營地中踏過,初春的泥土飛濺,青草的氣息剛剛想要飄蕩傳揚開來,就被無處不在的血腥味給掩蓋下去了。


    嶽飛表情有些凝重。


    和前麵三座金軍營地相比,第四座營地之中的宋軍屍體明顯多了很多。


    這意味著,王孝忠在第四座營地中遭遇了苦戰。


    但讓嶽飛意外的是,第四座營地之中依舊沒有王孝忠所部的身影。


    “王將軍竟然還在向前攻擊?”


    嶽飛一念及此,不由有些心驚。


    能一口氣擊破金軍四座營地,對於現在任何一名宋軍將領來說,都是足以吹噓一輩子的勝利了。


    王孝忠竟然還能在擊破四座營地之後前進!


    突然,密集的喊殺聲傳來。


    隨著嶽飛胯下駿馬的奔馳,這些喊殺聲越來越近,直至震耳欲聾。


    “他們在那裏!”


    嶽飛終於看到了王孝忠率領的宋軍所部。


    第五座營地之外,數千金軍密密麻麻,正對營地中的王孝忠所部進行圍攻。


    王孝忠渾身浴血,舉著長刀擋在第一線,瘋狂砍殺著衝上來的金軍。


    但金軍死一個就衝上來兩個,越來越多,猶如無窮無盡!


    王孝忠的動作已經開始減緩,他的唿吸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趁著砍殺敵人的間隙,王孝忠快速環視了一圈周圍。


    兩千先鋒軍,此刻還在王孝忠身邊繼續戰鬥的不過隻有四五百人了。


    其餘的人,都已經永遠地倒在了這片土地上。


    王孝忠吐氣開聲,一刀將又一名衝上來的金軍士兵劈成兩半,大叫道:


    “大家堅持住,援軍馬上就到!”


    兩名金軍從左右同時殺來,朝著王孝忠遞出武器。


    王孝忠長刀奮力橫掃,當的一聲和左側金軍長劍相交。


    長劍被直接蕩開,王孝忠順勢橫掃下去,將這名金軍砍成兩截。


    然而他此刻幾乎脫力,接下來的動作不可避免地遲緩了一下。


    右側這名金軍士兵找到機會,銀槍瞬間戳向了王孝忠的喉嚨!


    眼看王孝忠就要被這一槍擊殺,嗖的一聲,一支羽箭破空而至,貫穿金軍腦門。


    這名金軍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手中長槍在王孝忠喉嚨麵前幾寸的地方失去了前進力量,整個人倒地斃命。


    嶽飛收起長弓,揮舞著手中雙鐧,殺入金軍後方。


    “王將軍勿慌,劉浩將軍麾下修武郎嶽飛在此!”


    在嶽飛身後,王貴、劉慶等人拍馬趕到,三百宋軍騎兵刺入金軍後翼,讓正在圍攻王孝忠的金軍隊形變得散亂。


    王孝忠心中大喜,長刀再度揮舞得虎虎生風。


    “弟兄們,我們的援軍到了,殺出去!”


    王孝忠此刻身邊隻剩下三百多名宋軍,在看到嶽飛等人到來之後,這三百宋軍同時奮發。


    兩支宋軍裏應外合,將金軍的陣地攪得天翻地覆。


    終於,兩軍成功會合!


    嶽飛一鐧斬落某個金軍的人頭,對著王孝忠叫道:


    “王將軍,先撤退,劉浩將軍的部隊還在後麵!”


    嶽飛率領的是騎兵,但宋軍的主力以步兵為主。


    想要等主力步兵趕到,至少也得十分鍾乃至一刻鍾(十五分鍾)才行!


    王孝忠怔了一下,但立刻迴過神來,叫道:


    “所有弟兄們,跟隨嶽飛兄弟殺出去!”


    嶽飛點了點頭,策馬轉身。


    “王將軍,我部在前給你們開路!”


    王孝忠哈哈大笑。


    “好,本將軍給你們斷後!”


    兩人對視一眼。


    此時此刻,在這片戰場上。


    兩名地位懸殊,之前甚至都沒有交談過一句,僅僅是有過幾次擦肩而過經曆的戰友,心靈相通!


    嶽飛策馬揚鞭,帶著王貴、劉慶等三百騎兵在前方瘋狂突擊。


    更多的金軍趕到,拚命阻攔。


    金軍的強悍在這一刻開始體現出來。


    他們身材魁梧力量驚人,即便是以步兵對抗騎兵,依然也敢衝上來,正麵硬撼!


    嶽飛麾下的騎兵數量開始減少。


    看著身邊朝夕相處的部下不停陣亡,嶽飛心中怒氣勃發。


    “金賊,給我死啊!”


    年輕的修武郎一聲長嘯,心中怒火如雷霆噴發。


    戰會南,衝黃塵,丹旌電烻鼓雷震!(注:)


    三百宋騎奮力齊進,殺得金軍陣型不斷後退,搖搖欲墜。


    “我來會你!”


    怒吼在耳旁炸響,一名金將策馬而至。


    在他身後,上千名金軍騎兵蜂擁而來。


    更多的金軍步兵在後方,席卷而至。


    象征著金軍主將的大纛,正在快速從不遠處的某座營地中逼近。


    勍敵猛,戎馬殷,橫陣亙野若屯雲。


    很顯然,金軍已經下定決心,此次必要吃掉王忠孝這支先鋒軍!


    嶽飛被金將攔住,兩人來來迴迴過了五六招,雙方都奈何不了對方。


    作為箭頭的嶽飛被攔住,整支宋軍騎兵的速度隨之減緩。


    嶽飛心中急躁,猛然露出一個破綻。


    金將眼中精光一閃,長劍直奔嶽飛破綻而來!


    嶽飛奮力舉起雙鐧格擋。


    當!


    金將用力一挑,將嶽飛右手鐧給挑飛。


    他順勢一刺,直奔嶽飛右肩而來。


    金將心知嶽飛武力強悍,不再抱有一擊必殺之念頭,而是想要先廢掉嶽飛右手,徐徐圖之。


    眼看長劍就要命中,金將突然發現嶽飛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不好!


    金將心中剛生出警兆,眼角餘光突然發現,嶽飛的左手也空了!


    原來就在剛剛,嶽飛趁著右手鐧和金將相交吸引注意力的瞬間,把左手鐧當成短矛,直接扔了出來。


    此刻,這把擁有雙刃的左手鐧,已經飛到了金將眼前。


    金將心中大驚,硬生生地一轉頭,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但也因此,他手中長劍失了準頭,同樣偏離嶽飛右肩,僅僅隻是刺破了空氣。


    說時遲,那時快。


    嶽飛完全沒有任何閃避的意思,就在對方長劍擦肩而過的同時,他的右手猛然在馬鞍下一探,頭顱隨之昂起,雙目如電鎖定對方。


    舉頭三尺,


    有神明!


    仗大順,應三靈,義之所感士忘生。


    嶽飛右手猛然抬起。


    “金狗,死!”


    一道劍光橫空而過,劃過金將喉嚨。


    鮮血飛濺。


    金將的頭顱衝天而起。


    嶽飛策馬衝過對方,揮舞著長劍繼續前行。


    砰的一聲,金將的身軀和頭顱先後落地,旋即沒入戰場煙塵中。


    長劍擊,繁弱鳴,飛鏑炫晃亂奔星!


    嶽飛一路拚殺,帶著眾人從第五座營地,硬生生地殺迴了第三座。


    此刻不遠處,已經能看到宋軍的諸多旗幟在飄蕩。


    宗澤已經帶領主力趕到,正在瘋狂對金軍營地發動進攻!


    然而,和嶽飛剛剛來時不同。


    在他們和宋軍主力的中間,無數金軍將士猶如潮水,洶湧澎湃。


    雙方殺聲震天,鮮血如狼毫潑墨,肆意在大地上揮灑。


    春天到了。


    但殺戮的季節卻永遠不會停止!


    殺,殺,殺!


    數萬宋、金將士,就在會南這片小小的土地上奮力拚殺。


    一方是為了守家衛國。


    一方是為了開疆拓土。


    孰是孰非?


    自己就是對的,敵人就是錯的!


    敵人,就該死!


    宋軍本陣。


    宗澤白須飄蕩,死死注視著麵前的戰場。


    在宗澤的身旁,幾名宋軍將領已經駭然色變。


    “元帥,我們的傷亡太重了!”


    “元帥,再這麽打下去,恐怕將士們就要支持不住潰敗了!”


    宋軍,畢竟沒有金軍精銳。


    這是事實!


    能打到現在,宋軍靠的不僅僅是戰陣上的本事,更多的還有保家衛國的意誌。


    但,人力有時而窮。


    一旦超過了某個界限,宋軍的進攻勢頭就會必然停止,甚至會立刻轉為潰敗。


    這種情況,在過去一年多的宋金戰場上,發生過太多太多次了。


    其他人明白,宗澤自然更加明白!


    這位老者努力挺直身軀,緩緩開口。


    “你們看,王孝忠還在。”


    眾人隨著宗澤的視線看去。


    就在金軍後陣的地方,一麵宋軍的旗幟依舊還在飄揚。


    和浪潮般洶湧的金軍相比,那麵孤零零的宋軍旗幟顯得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但它依舊倔強地立於空中,依舊在迎風飄揚。


    宗澤伸出手,指著那麵旗幟。


    “大宋的勇士,還在!”


    眾人心中震動,一時無言。


    宗澤淡淡道:


    “老夫孤軍出動,天下無人看好,無人響應。”


    “但老夫和金軍交戰,已然十二勝。”


    “老夫這支孤軍站到了這裏,站到了會南的戰場上。”


    “別說是別人,就連老夫自己都沒想過,老夫能到這裏,到距離汴京城如此之近的地方!”


    宗澤環視眾人一圈,沉聲質問。


    “老夫都能孤軍取勝,難道裏麵的王孝忠就不能?”


    “都說天意不可違,都說大宋氣數將盡。”


    “老夫不信。”


    “老夫帶著兩萬將士站在這裏,不是因為頭頂的這青天,而是因為兩萬將士的萬眾一心。”


    “我們,就是天命。”


    “若天命當真讓大宋滅亡,老夫……”


    宗澤突然笑了起來。


    這位六十多歲的大宋老臣身上,爆發出了一股驚人的身材。


    “便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


    宗澤的話,如驚雷滾滾,在大宋諸將士的耳中迴蕩。


    激蕩的不隻是話語,還有他們心中的熱血。


    這熱血沸騰,如火山噴發,如大海狂嘯。


    洶湧而無止境,直貫長虹!


    宗澤深吸一口氣,看向身後的掌旗官。


    “傳令,帥旗前進!”


    “再傳令,全軍出擊,不留一兵一卒!”


    春風中,宗澤雙鬢飄揚,眼中帶著死誌,鏗鏘有力地開口。


    “就算死,老夫也要死在營救同袍的路上!”


    馬蹄奔騰。


    兩千名宋軍騎兵,從側翼殺出,加入了戰場。


    “殺!”


    權邦彥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兩百宋軍步人甲猛士,從正麵迎戰金軍。


    當當當!


    金軍長劍大刀亂砍,但在厚重的步人甲麵前,徒勞無功。


    步人甲,身甲甲葉一千六百一十片,重三十一斤四兩。


    披膊甲葉一千零二十八片,重十斤九兩四錢。


    頭牟甲葉五百零七片,重九斤整。


    全身甲葉總計三千一百四十五片,總重量五十三斤八兩。


    這不但是整個華夏有史以來最重的裝甲,同時也是這個時間線上,全人類最沉重、防禦力最出色的甲胄!


    布人甲不僅僅隻有甲,還有槍。


    長槍!


    宋軍兩百猛士同時伸出長槍,瘋狂捅刺。


    長槍毫不費力地將一名又一名的金軍士兵洞穿。


    一朵朵鮮血之花猛然綻放。


    在步人甲猛士的衝擊下,金軍防線開始晃動。


    但金軍畢竟是從東北打到中原的精銳。


    麵臨著如此局麵,他們依舊死死擋住,依舊沒有被打出敗象。


    但就在此時,宗澤的帥旗到了。


    老將軍須發皆張,高聲唿喊。


    “大宋河北兵馬副元帥宗澤在此!”


    “大宋男兒,隨我衝鋒!”


    “衝鋒!”


    無數宋軍將士,發出驚天動地的唿喊聲。


    他們不停衝鋒,衝鋒,再衝鋒!


    無數人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但總有人緊隨其後,繼續衝鋒!


    這是一條血路。


    一條有無數同袍在前,用鮮血和生命鑄造的血路。


    也是一條隻要能衝過去,就一定可以走向勝利的路!


    “衝啊!”


    大宋騎兵在衝鋒。


    帥旗在飄蕩著,告訴所有人——主帥宗澤,也在衝鋒!


    火光和煙霧在金軍營地各處冒出。


    激烈的戰鬥在每一處營壘,每一間帳篷打響。


    虎騎躍,華眊旋,朱火延起騰飛煙。


    “給老子死!”


    嶽飛看著近在咫尺的帥旗和援軍,身體內爆發出無盡潛力。


    手中長劍如雷電穿梭於空氣,斬落無數金軍首級。


    嗚嗚嗚!


    雄渾的號角聲劃破天空。


    宋軍將士們迴首看去,看到的不是別的,而是不斷前進的帥旗。


    是大宋河北副元帥宗澤的帥旗!


    驍雄斬,高旗搴,長角浮叫響清天!


    與之對應的,是金軍的帥旗正在倉皇後撤。


    無數金軍開始四散潰逃。


    麵對著宋軍將士萬眾一心,舍生忘死的進攻。


    這支在會南設下營壘防線,重重布置的金軍,就這麽被擊潰了!


    漫山遍野,都是金軍逃亡的身影,以及身後不停追殺的宋軍。


    整個金軍大營之中,接二連三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滾滾煙霧升騰而起,無比醒目,即便是數十裏之外依舊清晰可見。


    這是戰爭的烽煙,更是給汴京的金軍所看的狼煙。


    誰雲塞北方好漢?


    中原男兒亦不輸!


    嶽飛緩緩停下馬匹。


    胯下戰馬隨他激戰一日,早已經奔馳不動。


    他拍了拍戰馬,笑道:


    “好樣的寶貝兒,今晚給你加餐。”


    隨後,嶽飛環顧四周。


    在他身旁,還有一百出頭的騎兵。


    這讓他瞬間有些黯然。


    同樣是渾身浴血的王貴走上前來,拍了拍嶽飛的肩膀。


    “飛哥兒,不管怎麽說,我們贏了。”


    嶽飛點了點頭,道:


    “是啊,我們贏了。”


    贏了,就該高興。


    沮喪、悲傷、憤恨的情緒,就讓給失敗的金國人去好好享受吧!


    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王忠孝,露出笑容。


    “王將軍,我們……王將軍!?”


    嶽飛發現了什麽,猛然跳下馬匹,衝到不遠處的王忠孝麵前。


    這位連破五座金軍大營,又以一己之力牽製了金軍大部分主力,最終和宋軍主力裏應外合取得勝利的大宋將軍,早已氣絕身亡。


    此刻王忠孝靠坐在一旁某座金軍帳篷旁邊,盔甲早已破破爛爛,身上各種刀劍傷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但他沾染著黑紅色血汙的臉龐上卻帶著一絲笑容,雙眼緊緊地盯著南方。


    那是汴京的方向。


    嶽飛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


    良久,他輕聲開口。


    “王將軍,一路走好。”


    ……


    【會南之戰,宗澤在孤軍深入,沒有任何友軍支援的情況下正麵強攻並大破金軍營壘防線,斬殺和俘虜超過五千人。】


    【這也是金國南下侵宋一年多以來,宋軍在戰場上取得的最大勝利。】


    【這一戰雖然沒有對金軍造成傷筋動骨的影響,但卻徹底打消了金軍主力繼續肆虐中原的企圖。】


    【宗澤,不愧為繼寇準、李綱之後,大宋又一位臨危奮起,救國圖存的民族英雄!】


    看到這裏,曆朝曆代的皇帝們心中也不由感慨。


    漢初世界之中,劉邦哈哈大笑。


    “不錯不錯,這個宗澤,是個人物。”


    “他娘的,華夏就該有這樣的人物。”


    “這什麽狗屁趙構,看著朕都有點惡心了。”


    “以後可不能在看趙構的時候吃飯,吃下去的東西全都得吐出來,遲早餓死朕了!”


    劉恆看著劉邦瘋狂吐槽的模樣,心中也是有些驚訝。


    別看劉邦動不動就大驚小怪,好像什麽事情都能讓他激動。


    但劉恆一直隱約覺得,這種表現隻是自家父皇的一種人設,一種用來麻痹臣子們的人設。


    誰要是真以為父皇就是純純的遊俠街溜子作派,那這個人一定會死得很慘,非常慘。


    而且還是被劉邦玩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那種!


    但此刻,劉恆能感覺到,自己的這位父皇是真的破防了。


    那是一種看到華夏後人,怒其不爭的心態。


    劉恆心中一動,突然覺得,或許是時候問出自己憋在心中很久的那個問題了。


    但話到嘴邊,劉恆又有些遲疑。


    問了,會不會讓父皇動怒?


    算了,不管這麽多了。


    劉恆正色開口:


    “父皇,兒臣想問您,當年白登之圍時,您派人求和,內心的想法又是什麽呢?”


    劉恆的話音落下,陳平心中就是一緊,忍不住開口道:


    “代王殿下慎言!”


    陳平覺得這劉恆怕是瘋了。


    白登之圍,可是劉邦一生之中非常在意的黑曆史。


    第一次對戰異族,就險些全軍覆沒。


    禦駕親征的結果是劉邦差一點點就當了匈奴留學生。


    最後還不得不送禮和親,才能讓匈奴放開一條生路。


    這種事情,是能在眼下這麽敏感的時候提起的嗎?


    呂釋之聞言心中則是一喜。


    好好好,劉恆這個小子,敢和本侯的太子侄兒搶皇位。


    今天,終於抓到你的馬腳了吧。


    你就等著陛下怎麽訓斥你吧!


    劉邦聞言也是一怔,隨後爽朗地笑了起來。


    “內心的想法?”


    “朕當時想啊,他娘的,該死的冒頓要是不撤圍,朕可就徹底完蛋啦。”


    “為了留一條命下來,朕就算是給冒頓磕頭都好,反正總不能死在白登啊。”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恆:“……”


    這個答案,聽起來還真的是非常具有劉邦的風格。


    劉邦笑了笑,表情開始變得有些嚴肅。


    “恆兒,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韓信胯下之辱的故事嗎?”


    “人在弱的時候,就應該忍耐,而不是去爭一時的長短。”


    “朕當年若是和冒頓拚了,你可知結果如何?”


    這個問題,劉恆下意識地就想迴答。


    結果無非就是贏、輸或者打平嘛。


    但話到嘴邊,劉恆突然又覺得不對。


    父皇,難道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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